第九十一章 道高一尺
“林老东家？那一个林老东家？！” 完全没有做任何的考虑，刘安云和张步高立即异口同声的问出了这个要命问题，好在这一次仙游楼的高东家总算是没让刘安云和张步高失望，马上就答道：“就是林记米行的林应寅林老东家。” 怕刘安云和张步高印象不深，高东家又主动补充了一句，说道：“对了，就是前些天关张倒闭的那家林记米行。” 狂喜的神色终于出现在了刘安云与张步高的脸上,迅速交换了一個眼色后，刘安云与张步高非但立即确认了高东家的话绝不可能是在信口胡言，还立即猜到了凶手的重要作案动机——报复！然后刘安云自然还想起了王作等人突然出现后，林平侯故意继续闹腾的行为。 办案经验比刘安云丰富许多，张步高先是破天荒的亲自把百姓身份的高东家请进了后堂，让到了椅子上坐好，然后才迫不及待的问道：“高东家，请把事情说清楚一些，你是怎么知道这两块玉佩是林老东家送给他孙子的？说得越详细越好！” 受宠若惊,又不知道其间利害，高东家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马上答道：“大人太过了，草民不过一介商贾，如何能当大人如此盛待？其实这事情也挺偶然，草民之所以能够知道这两块玉佩的来历，全是因为林老东家在我店里给他小孙子办满月酒。” “那是六年前的事，当时林家到我店里盯酒席宴请宾客，我置好了以后,到了开席那天，林老东家一家人早早就到了,可他的公子林应寅林少东家,儿媳妇和刚满月的小孙子，却迟迟未到，惹得林老东家有些发火,我看情况有些不对,就赶紧上去说些好听话逗他开心。” “也是凑巧，我的好话还没说完，林少东家夫妻也带着小儿子来了，解释原因说是林少东家的夫人头一头梦到了妈祖，所以他们就临时决定先去妈祖庙给小儿求签，结果果然求到了一条前程似锦的上上签。” “听说是这原因，林老东家当然是马上转怒为喜了，开心之下，就拿出一块这样的玉佩，亲手佩戴在了他的小孙子脖子上，又给他的另外四位孙公子也每人赏了一块，说是他在福州用高价买到的和田玉雕的，还是请福州很有名的玉匠雕的，让他的五个孙子永远佩戴，留给他们的后代做传家宝。” “对了，林平侯林少东家的下一个字辈是国字辈，长公子叫林国华，他的玉佩刻的是华字,二公子叫林国芳，刻的是芳字，三公子叫……,咦？叫什么来着？让我想想。” “不用了，高东家，多谢多谢，但是已经不用了，不用了。” 刘安云和张步高一起哈哈大笑，心满意足到了极点，数日来的阴霾也彻底一扫而空，旁边的郑崇和与刘全更是狂喜万分，迫不及待就往冲，还一边跑一边喊，“王班头，王班头！快叫弟兄们先别吃……。” “回来！” 刘安云和张步高突然异口同声的开口，大声喝住郑崇和与刘全，二人惊讶驻步，刘全还回头疑惑问道：“少爷，为什么？” 刘安云摇头，用眼色示意刘全先别急，张步高则立即换上了一副亲切笑容，对高东家说道：“高东家，你先到外面用饭，待本官与刘大人商量片刻，然后再出来与你一起饮宴，向你敬酒道谢。” “大人太客气了，草民是何等人物，如何敢与二位大人一起饮宴？” 高东家益发感觉受宠若惊，也十分识趣的赶紧起身，张步高则先是示意自己雇来的绍兴师爷请高东家出去用饭，又稍微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高东家，玉佩的事非常重要，目前还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不然的话，就连本官都得吃罪不起，所以还请高东家千万保密。” 见张步高把情况介绍得这么严重，喜欢和气生财的酒楼老板高东家当然不敢怠慢，赶紧连声答道：“太爷放心，草民一定守口如瓶，一定守口如瓶。” 张步高满意点头，这才让职业道德良好的绍兴师爷把高东家领出去，刘全与郑崇和也这才无比疑惑的开口，问道：“少爷，张大人，烧庙的凶手明明已经找到了，为什么你们不马上派人去抓他们？” “凶手是找到了，可我们有真凭实据证明他们就是烧庙的人吗？”刘安云很冷静的反问道。 “有那两块玉佩还不够？”郑崇和疑惑问道。 刘安云更加冷静的摇头，说道：“远远不够，他们如果一口咬定说玉佩是在其他地方和其他时间丢的，我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是在说谎？” “这有什么难的？抓起来打是一百大板，看他们招不招！”刘全不屑的说道。 “那本官是在自己找死！” 张步高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这里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就算是江洋大盗和海外巨寇，或者什么封疆大吏和提督总兵，进了大牢也只能是乖乖服罪，即便受了刑罚也只能自认倒霉！这里是山高皇帝远的台湾淡水厅，宗族冲突官府如果随意介入，还用上了大刑，马上就是天下大乱！” 刘全一听闭嘴了，郑崇和却站出来打脸，说道：“张大人，这里你就好象有点看人下菜碟了，为什么我父亲上次摊上官司，你就用上了大刑逼供？” 脸皮厚度能够与刘安云媲美的张步高难得矮脸一红，有些尴尬的说道：“没办法，谁叫泉州人在台北人口比较少，实力比较弱，郑老太尊又主要是在后龙打理庄子，很少搀和在城里的买卖，在淡水城里影响力太小，所以本官……，当然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郑崇和听得直翻白眼，也不得为自己堕落到与这号人为伍感到悲哀，就好象刚毕业的大学生进了传销窝——大大的误入歧途啊！ 难得尴尬的解释了一句后，张步高又赶紧转移话题，说道：“林家前不久还是漳州人在淡水的首富，影响力巨大，虽说他家的米行现在已经倒闭了，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们如果没有拿到能够证明是他家纵火的铁证，就不讲道理的用重刑逼供，几乎肯定激发漳州籍百姓的民愤。” 历史还没有稀烂到家，知道广州十三行是什么货色，刘安云当然大点其头，说道：“还有躲在林家背后的广州十三行，他们也肯定会乘机煽风点火，造谣说我们是为了包庇泉州人故意往漳州人身上泼脏水，煽动漳州人闹事为林家讨还公道，以他们的财力，做到这点简直就是轻而易举，而且咱们还得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见刘安云和张步高这么投鼠忌器，郑崇和便问道：“贤弟，张大人，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刘安云和张步高全都没有急着回答，只是一起努力搅动起他们肚子里灌满的恒河水、汉江水和福岛核废水等世界知名饮用水，用心琢磨起了对策，然后刘安云还首先开口，“张大人，这样办行不？我们……。” “不行，有时间方面的漏洞，会被识破，必须这么修改……。” “妙，但这里有一个逻辑问题……。” “刘大人果然细心，这么小的漏洞就能事先推敲出来，佩服。这里我们可以这么办……。” “最好再来一个锦上添花……。” 听着刘安云与张步高的低声对答，还是速度相当飞快的对答，郑崇和也再次确认，自己堕落到与刘安云、张步高这些货成为一伙人，不仅是误入了歧途，还是走上了这么一条光辉大道——升天后有可能被妈祖、玉皇大帝和观音菩萨等等著名神灵亲自关怀，争着抢着踹进十八层地狱！ 这两货的阴坏！死后那怕是被阎罗王直接打进十八层地狱，也得被地藏菩萨一脚踢到极乐净土！ 对了，还有与刘安云一见面就臭味相投的范清济，那个大胖子也不是什么好鸟！ ………… 画面转回已经基本暴露的林平侯林少东家身上。 看到林平侯瘫坐在椅子上的绝望神情，伍家俩兄弟自然马上就明白了那两块玉佩肯定无比重要，不过事不关己，伍家两兄弟当然丝毫不急，而是耐心等到林平侯脸色逐渐恢复一点正常，勉强恢复了一些理智。 然后，伍秉钧才轻描淡写的说道：“林少东家放心，肯定没查出什么象样的线索，否则的话，你也不会还能坐在这里和我们俩兄弟说话了。” 伍秉鉴也笑道：“对，以这件事的重大程度，就算现在天已经黑了，如果拿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姓张那个矮子也会派人来这里，所以少东家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想想发现确实这个道理，一度已经濒临崩溃的林平侯这才长松了口气，然后还忍不住骂了一句，说道：“两个孽障！果然骗了他们老子！” “如果想让我们帮你的话，就赶紧说究竟是什么情况，越详细越好！”伍秉钧吩咐道。 林平侯当然不敢继续隐瞒，用力吸了口气就坦然说道：“那两块玉佩，是我的两个孽障儿子的，他们去动手前，我还清楚看到玉佩在他们脖子上，第二天因为忙着煽动漳泉械斗，没注意这些细节，还是到了昨天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两个孽障都没带玉佩。” “那两块玉佩是我父亲亲手传给我的五个儿子的，分量十分重要，我没看到当然要问原因，可他们支支吾吾半天才承认说丢了，我当时就怀疑有问题，可是不管我怎么问，他们都只是说丢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说到这，林平侯苦笑了一声，说道：“后来莪还以为是被他们卖了银子拿去吃喝嫖赌，事情太多又懒得分心，就没有继续深究，可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张矮子和姓刘那个台巴子，竟然会拿着那两块玉佩满大街打听消息！” 见多识广，伍家兄弟自然也很擅长推敲分析，仔细盘算了片刻后，伍秉鉴便抢着说道：“兄长，看来张矮子那边肯定是发现两块玉佩和烧庙案有联系，或者是在现场发现了这两块玉佩，所以才不惜余力的打听玉佩来历。” 伍秉钧点头，然后微笑说道：“而且他们还肯定没有查到林少东家身上，离着查清楚真相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两位少东家，那怎么办？要不要我现在就把那两个畜生叫来，让他们向你们交代真相？”林平侯赶紧问道。 伍秉钧兄弟果断的一起摇头，微笑说道：“没必要，首先是容易打草惊蛇，其次是真的没有这个必要，就算你的两位公子真的不小心把玉佩掉在了妈祖庙里，被官府拣到当做线索追查，可你的两位公子只要一口咬定说早就丢了，官府能拿你们有什么办法？” 林平侯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赶紧点头说道：“两位少东家妙计，我回去就对那两个孽畜交代，让他们一口咬定早就丢了！” 伍秉钧满意点头，又说道：“记住，接下来你惟一的任务就是拖时间，只要拖过了这最后的一天两夜，到了后天姓刘的台巴子就绝对没有办法向漳州人交代，到时候不用你太过用力的煽风点火，事情就可以成了！” 林平侯慌忙答应，然后还主动说道：“要不这样，明天早上我就随便找一个借口，带着那两个孽畜出城去避一避风头，这样就算官府突然查出什么东西，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找到我们。” 伍秉钧没好气的白了林平侯一眼，呵斥道：“糊涂！你没看到王作和林小文这些漳州的带头人已经回来了？还好象吃错了药一样，拼命的拍姓刘的那个台巴子马屁？真出现了那情况，姓刘的台巴子只要说清楚原因，王作和林小文那些人不但肯定会他通融时间，还会帮着他抓你们父子归案！” 回想起王作和林小文等漳州知名豪杰对刘安云的古怪态度，林平侯当然是深以为然，赶紧点头说道：“少东家指点得是，这么做，是有可能反过来不打自招。” 伍秉钧又哼了一声，这才又说道：“记住，明天如果官府真的传你去问案，你就拼命喊冤，尽可能多的吸引众人注意，我们再暗中给你帮一些忙，鼓动更多的漳州人去大堂外面听审，变着法子给张矮子制造压力，让他不敢对你和你的两位公子随便用刑，这样你们挺过这一关就可以容易多了。” “多谢少东家，多谢少东家。” 林平侯赶紧连声道谢，可是事情还没有完，做为弟弟的伍秉鉴突然再次开口，笑容亲切的说道：“林少东家，其实我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可以保证你顺利挺过这最后的一天两夜，” “只要你用了这个办法，别说他张矮子了，就算是闽浙总督富勒富大人，或者福建巡抚雅德雅大人，明天也未必有胆量敢派人把你抓去问案！因为一旦越过这个禁区，整个淡水的漳州人都得发狂！” “少东家快请说，什么办法这么灵验？”林平侯惊喜问道。 伍秉钧也好奇去看鬼主意一直比自己更多的弟弟，伍秉鉴却笑着没有急于解释，而是把心腹下人叫到了面前，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心腹下人点头退去，然后很快的，下人就拿来了一个很小的纸包，放到了满头雾水的林平侯面前。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历史上靠某种特殊商品成为世界首富的伍秉鉴才再次开口，微笑说道：“林少东家，听说老东家已经快不行了，假如他今夜突然仙逝，少东家请自己想想，到了明天，还有谁敢随随便便的动你？” “还有，如果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动了你，会是什么结果？林少东家聪慧过人，难道还不明白吗？”吴老狼的乾隆盛世，再难也要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