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玄武(4)
县令退婚一事着实蹊跷,但也有人声称只不过是巧合,可城中依旧有些风言风语开始不胫而走。其中说的最多的无非就是淮家小姐天煞孤星克夫之类的话,人都还没有嫁过去就克死了自己的丈夫。 对此淮家自然是有人站出来辟谣的。 “什么煞星,什么克夫?!分明就是他县令被拒婚在前,还想要死缠烂打,把聘礼硬塞上门。我们淮家可没收那礼,是他们放在厅里不肯带走,我淮家要退,还被他们动手打伤了几名家丁。”淮家家主何其疼爱自己的女儿,就算退婚一事于他们而言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可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让淮霞的声名受辱。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以淮老爷的性子,怎么也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 “是啊是啊,淮老爷子爱女心切,刚正不阿从不趋炎附势,绝对做不出来利用自己女儿去攀县令的高枝的事。” “淮家小姑娘啊,不是桓温的青梅竹马吗?这两人关系可好了也最般配,我还是很站他们这一对的,县令这横插一足的提亲,算是怎么回事啊?” “不就是为了给自家儿子冲喜吗?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也是报应,报应啊。” 暖阁内,桓温端雅而坐,听着街道上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怎么都觉得这件事情发生的未免太过于巧合了。在一旁煮茶一直没动静的淮霞终于还是没了耐心,起身问道:“元子,我抚琴给你听,可好?” 桓温知晓她虽无心学术,爱在课堂上开逃,可最为擅长的乐器便是古筝,一曲奏罢连学堂的先生也忍不住拍手称绝。桓温自然没有拒绝,不一会儿,小阁里就传出了悠扬婉转的琴音。 桓温凝神听着,不觉时间流逝,没想到这么快曲调已经接近了尾声。淮霞起身,缓步朝着他的方向走来,桓温含笑与之对视,佳人先羞红了脸想要找团扇遮掩,桓温却拉住了她的手,将人带到了自己的身侧。 “元子,我……你、你何时登门与爹爹商议婚事?”淮霞性格大胆,说话也直率了些,少了大家闺秀的矜持却也不影响她在桓温心中的形象。 “过几日,我筹备好聘礼便亲自上门提亲,淮霞,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 “我、我相信你。今日夫子留了功课,我先回去了。” “好。”桓温答应着,恋恋不舍的送走自己的心上人,经过县令提亲一事之后,他与淮霞之间的那道隔阂,似乎消失了。桓温果敢胆识过人,可偏偏在与淮霞之事上难免犹豫踌躇,总是担心自己会唐突了她,之前也只能够隐隐的感觉到她的一点心意,现如今话都说开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算是拨开云雾见日明了。 淮霞离去后,桓温又想起了龟甲之事,这一次他换了一身打扮,与一位嗜赌贫困面黄如蜡的老赌徒无异。重回旧地,桓温心中感触万千,不过这一次他也并不是来赌的,而是随意的找了一个靠角落的地方。 赌场里热闹非凡,每次开奖时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几乎能够撕裂人的耳膜。桓温在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张赌桌周围转了一圈,这一桌只是简单地猜单双,桓温装作拾捡东西的样子,悄悄塞了一枚铜钱到龟甲之中。 轻晃了两下,铜钱落地呈正面,桓温收好龟甲与铜钱,起身时正遇到荷官清算单双。桓温皱眉打量着,他如今所在的区域为单数的下注区,很快捷讯传来——是单数。 桓温惊讶之余心中生疑,又换了一桌,故技重施了两次,每次占卜出的结果都十分准确。果然与淮霞的二叔公所述一致。桓温并没有下赌注,但也从中感受到了无尽的震撼。 若是赌局之事仅凭着枚卜便可尽数得知,那这龟甲,与余下的六枚铜钱有何作用、作用之大,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怪哉怪哉——”桓温自顾自的呢喃了这么一句,周围的赌客以为他输了钱心中不甘,所以也没有太在意。桓温还欲占卜,这时却被一只手给按住了手腕。他惊诧的一抬眸,眼底倒映出一张美眸含笑的脸。 “小子,你手里的东西,似乎很特殊。” 桓温下意识的目光闪躲,就想要去藏手中的龟甲,像极了一个作弊被抓包的学生。 我默许了他的这个小动作,听他问我是谁,我一手指了指门口外不远处的茶馆,对他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见他没有动,我知道他心中警惕,又补了一句:“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手中的那个龟甲,是何来历吗?” 桓温终于动摇,只不远不近的保持着一个距离跟上了我的步伐。 “你不像是晋国人。”茶室里,桓温打量了一番我的穿着面貌,肯定的说。 “我不过是四处流浪的商旅罢了,开门见山吧,我想买下你的龟甲,你开个价。” 桓温蹙眉,摇了摇头,说:“不卖,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 我觉着好笑:“呵~小子,你可知道这玄武龟甲的来历?相传太古年间三界大乱,四方守护为了抵御妖魔以保人间不受妖邪入侵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而昔日的北方守护神兽玄武唯一留下的尚存于世间之物,便是你手中的龟甲。” 桓温大惊,不多时他脸上的神情又由震惊转化成了难以置信。 “你唬我?” “你觉得我有必要唬你吗?桓氏家道中落,早已比不得皇宫贵戚,当年你父亲偶得机缘进入了轩辕墓带出了这龟甲。当时我也找过他,让他出价把龟甲卖给我,只可惜他知晓了龟甲的来历与用途之后改变了主意,我尊重卖家的选择,就让这东西在他的手上多留了一阵子。后来听说他平定了战乱……” 桓温出言打断了我的话:“你胡说!我父亲平定战乱有功,那都是他自己的努力,与区区一个龟甲何干?” “是吗?”我起身逼近他,“难道事到如今,你还相信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龟甲吗?想想县令退婚一事,你心里还是有几分相信的吧?在那之前你占卜过吧?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你……你不要再在这里胡言乱语了。” “占术不是你能参悟得透的,我给了你选择的机会,如若不然……早晚你会被它的强大吞噬理智,变成一个贪婪暴戾的怪物。”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这些事情在典籍上从来就没有记载过。” 我眯起眼:“你以为我是个江湖骗子?” “难道不是吗?”桓温的态度强硬,丝毫没有要妥协的意思,反而护住了袖中的龟甲。见状,我的心底沉了沉,真不愧是父子啊,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我和你打个赌吧,四十年后,我会再来找你。到时候,你一定会为你如今的举动感到后悔。”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格,还真是,难办。 店中还有别的事务要处理,我也得回去准备着张罗搬家的事宜了。我拱了拱手,就此告辞。当然,离别时桓温并没有给我什么好脸色看,出店时我的余光一瞥,正巧看到他与掌柜的交谈的身影。 呵,这小子,应该是在打听我的身份吧。 “那位老板娘啊,就在我们这条街西边,街尾有一家酒楼就是了。” 桓温谢过,又多掏了些银两告辞。龟甲一事就像是一块大石头一直压着他的胸口,让他倍感沉闷喘不上气来。 “怎么了元子?看你今日在学堂上总走神,要不是看你平时成绩不错,夫子都要忍不住拿戒尺打你手心了。”淮霞察觉出了桓温的异常,在一同回家的路上问道。 桓温抬眸,映入眼帘的就是她担忧的面容,桓温强装镇定的笑了笑,说:“无妨。”爱读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有什么事你尽可与我说,我们……我们本当生死与共,同甘共苦。” “其实……”桓温欲言又止,心不在焉的扯了一个话题,问她:“淮霞,你,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心愿?自然是希望能够与意中人携手白头了。”淮霞莞尔一笑,灿烂的笑容竟让桓温觉着有些晃眼。他握住了淮霞的手,两人并肩而行,直到快到淮家时才不舍的告了别。 管家也不知怎么了,自从大公子回来以后就一直沉默寡言郁郁寡欢的,成日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茶饭不思。家仆们都打趣说大公子这是念书心切,想要考取功名好风风光光的向淮家小姐提亲呢。 当然,只有桓温本人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 回到家中的第一时间,他便占卜了自己与淮霞的姻缘。可是结果并不理想,卦象上说他此次提亲只会无功而返。桓温不信,可连续几天的相同结果由不得他不相信了。这段时间里,桓温寻了诸多关于卜卦的书籍,成日里没日没夜研究了起来。 他的成长迅速,从之前的一枚铜币卜问是否逐渐进步,已经能够同时使用三枚钱币卜算了。他开始不再满足于枚卜,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那一枚材质极好的龟甲…… 提亲的事情也赶上了议程,桓温清点了所有的聘礼,心中浮上了一抹满意与成就感。近日来道贺的熟人不在少数,桓温也将卜算的内容抛之脑后,一心一意的筹备起婚礼来。 在睡梦中,他隐隐约约的瞥见了一抹耀眼的火光,梦里的佳人美如画高烛照红妆,红唇轻吐娇嗔的喊着他‘郎君’,娇嫩的小手探向他的脸颊,他伸手就要去牵,耳边却忽然传来了嘈杂声与震耳欲聋的呼喊。 “走水了!走水了——” 桓温吓得从梦中惊醒,因为在梦境的最后一刻,他忽然看到淮霞娇羞的脸变成了焦黑的一片。桓温心慌不已,心也仿佛要跳到了嗓子眼里。他摸了一把衣襟,才发现冷汗早已把自己的衣服给打湿了。 这时门外传来的动静再次传来,是管家的声音:“大公子,大公子快醒醒!” 桓温连忙起身,顺手拿了一件外套给自己披上,一推开门就见老管家焦急不已。 “发生什么事了?” “大公子。”管家用一种欲哭无泪的语气说道:“淮家走水了,整栋房子都被烧成了灰!”星渊九曲的山海风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