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城破
烟火升起,号角声鸣响。 自攻城以来,已经十日有余。 前往都护府的路上几乎没遇上什么像样的抵抗——大约叛军确实是组织不起城外的阻击,只能龟缩在城内,负隅顽抗。 但也不意味着这一仗好打,都护府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几年又因动荡而城墙高筑,极为坚固。实在是难以攻破。徐羡骋又名声在外,都护府本身多权贵巨富,听说这么个人物要攻城,纷纷倒贴腰包也要支援额尔齐玛,竟是给那额尔齐玛续上了几口气。 徐羡骋眯着眼,透过磨烂了金边的西洋镜,观望着城墙的战况。远处硝烟滚滚,轰鸣惨叫声不绝于耳。城墙上下战况胶着,叛军顽抗,久攻不下,猛烈的炮火在城墙上四处开花。但城墙极厚,又有叛军抢修,数日下来仍是炸不出一个完整的缺口。登云梯升了起来,飞架在城墙边,却不能坚持多久,还未攀上被叛军尽数砍断。 登城极其艰难,除了落石和滚油之外,有叛军居高投掷浸了油的燃烧棉絮,一时间火焰夹杂着爆鸣,死伤甚大。 徐羡骋撇下西洋镜,心情极差,沉着一张黑脸。 “大人,此番攻城艰难,不如以困代攻,减少损伤……” “城内百姓怎么办?”陈届在一旁不满道,“弹尽粮绝,饥荒之下,你觉得活下来的是叛军还是平民?”他一跺脚道,“况且我们的粮草也不够,当时便打的是速战速决的念头,后勤难以持久——” “但继续耗下去,恐怕是两败俱伤,让那蚩人白白捡了便宜……此番损伤过大,前线士兵斗志早已涣散,开始怯战……” 他们都抬起头,观察着徐羡骋的脸色。 这位被指望的青年垂着脸,半晌才抬起头,答非所问道,“大筒呢?运过来了么?” 陈届愣了一下,惊慌道,“大筒……徐羡骋……你要想清楚……” 大筒是新式的攻城炮,还有一个名字是神武大将军炮,需要数匹马并行才能拉动,威力极大,射程极远,无论多厚的城墙,数发连下,都能摧毁,当然,这样的东西也不是没有缺点的,非常笨重,换弹困难,缺了点精准不说,还容易炸膛。 ——平时这样的武器,自然是不轻易使用的,打仗打得好好的,若是炸了膛,后方突然传来雷般爆鸣,前线军心大乱,自然是人作鸟兽散,还打个屁仗。 徐羡骋的话一出,下方自然是一片慌乱,劝他三思的声音不绝于耳。 “再打上一个时辰,便上大筒,”徐羡骋道,“大筒轰完三个时辰,我亲自率众登墙。” “徐羡骋,你疯啦?”陈届忙道,“你以为你运气很好是不是?我看你这扫把星还没跑近城墙就被那马给撅了,你信不信?” 徐羡骋充耳不闻。 “你疯了,真的找死。”陈届见他冥顽不灵,使劲骂他。 “——这个城攻不下来,”徐羡骋怒道,“我才是会死的那个,你不懂么?” 陈届知道徐羡骋是真心急切,战况已经到了极关键的时刻,他们此番冒进,叛军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捏住了他们粮草不够的弱点,便仍有机会翻盘。 陈届只得恨恨道,“那你去吧,你死了,我第一个给孜特克介绍姑娘,第一年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三年就抱俩!” 徐羡骋知道他胡说八道,但也气上了,极其愤怒地看了他一眼,“你敢!” “那就不要死!” 天边发出崩鸣,大地颤得好似山崩地裂一般,许多士兵只觉得这几下震得脑袋嗡嗡直响,甚至听不见人嘶吼的声音,待先头的硝烟散去,只见城墙被豁开一个大口子,不住地往外滚石——是大筒开了火,着实吓人。 此番拉来的大筒有三架,三架齐发,爆鸣声震天,气势足以把人吓破了胆。 叛军为那气势所震慑,登时头都不敢冒,龟缩在城内。 徐羡骋骑着马奔袭而前,领着一队人马登城,外头架起了云梯,城下密密麻麻地垫着攻城用来垫脚的土堆垛,地上混杂着叛军和己方士兵的尸体,都一并被垒起来,徐羡骋顶着火舌和熏得睁不开眼的硝烟,摸着那云梯往上爬。 刘照嘶声力竭地让人调整大筒的角度,不要轰伤了自己人。士兵忙去调试,只听那大筒彭地一声,支架竟然是崩断了两根,往一旁歪过去。 这一变故让身边的士兵都吓坏了,登时跑开几步观察情况——大筒本身没什么事,就见那发出的炮弹偏了些,直直地朝着徐羡骋率众强行登城的地方砸去。 ——在那头的徐羡骋只觉得轰鸣声爆响,脑袋嗡地一声,他从高高地墙上跌落,在地上翻滚了许多圈,摔得七窍流血,在巨大的痛楚中昏了过去。 后头的大筒一时间没人敢去动,只见炮的膛门慢慢地发红,外膛也咔拉咔拉地摇了起来。 “要炸啦,要炸啦!快跑!” 四周的士兵纷纷做鸟兽散,只听彭地一声震天巨响,那大筒炸开了花。 徐羡骋坐在地上,隐隐约约感觉有人使劲地摇自己,“徐大人,徐大人……” 徐羡骋好半天才睁开眼,哇地吐出一口血,浑身痛得他一时找不到北。 “大人……您一定要撑住……”何敏也满脸是血,只露出两个白眼仁,徐羡骋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何敏将徐羡骋扶了起来。 何敏给徐羡骋递了一口酒——那味儿很冲鼻,徐羡骋认得这味道,是战场上给死士喝的,有一定的毒性,但喝了这药,回光返照似的,将死之人都能多撑上一会儿。 徐羡骋望了望何敏一眼——他知道何敏想让自己撑到攻城结束,何敏这人,倒不是对他多忠心,纯粹是徐羡骋的主张合了他的意。这大半支军队都是奴隶,都指望着徐羡骋攻下都护府,在西域站稳脚跟。若徐羡骋在攻城时候死了,没了主心骨的这支军队,很快便会自相斗杀,消亡于无痕,何敏自然是不愿意看到的。 “大人,后头大筒炸膛了,外头正在传……”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头的声音,隔着硝烟看不清人,不知是谁在吼,“徐大人——”有人这么嚷道,“徐大人遭遇不测——” 徐羡骋不知那些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是敌人的探子还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蠢货。他浑身发着抖,恨得要命,徐羡骋恼恨地想,有无数的人盼着他死,他偏不去死。 一切都让徐羡骋恶向胆边生,他颤抖着伸出手,闷了几口酒。他干呕了几声,觉得肋骨痛得痉挛,酒液撒了一身。一股激烈的恶心药味儿冲上脑门,徐羡骋不由得头皮发麻,心跳快如擂鼓,他颤着腿站了起身,浑身痉挛似地发着抖,弥散开来的怪异热气盖过了身上的痛楚。 “谁说老子死了?”徐羡骋摇摇晃晃地骂道,“都给我登城!” 硝烟慢慢散去,估摸着他现在的模样过于可怖,像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厉鬼,把身边的人吓了一跳。 “徐大人……没死……没死呢……”一时间这样的声音又传开了。 何敏大声道,“谁敢再胡说八道,立马斩了!” “登城!” 徐羡骋开始攀城墙,他咬着牙,满嘴都是血味儿——统帅被炸了还坚持登城,这般事迹足矣在前线掀起轩然大波,本来开始涣散的军心登时大振。 后头炮台略经修整后,也重新振作了起来,之后没再出什么岔子。 是夜,都护府城破。 徐羡骋站在城墙上,他眼睛已经看不清了,腿脚一阵阵地发软,何敏看出来他身体虚弱,在后头捞着他硬撑着,不至于让徐羡骋在这种时刻跌个狗啃屎。 徐羡骋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倒下的,他昏倒前还拉着陈届的袖子,问孜特克的去向。 ——孜特克是很后面才知道这些事情的。 他被徐羡骋软禁了起来,四下有人看守,不让他参加前线的攻城。在大筒炸膛的时候,军队大震,人心涣散,被孜特克瞅准了一个机会溜了出去。 他才刚出去,就听到有人在吵嚷徐羡骋死了。 孜特克当时隔着很远听不真切。待他凑近听清了,登时浑身大震,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捱过去那一阵窒息般的心痛。 好好的……怎么会…… 好像就在昨日,二人还发生了矛盾,闹了个不欢而散,怎么今日就死了,连个音信都不曾留下呢? 孜特克浑浑噩噩地走着,他脑袋很乱,四肢像是棉花做的一般,他喘着气弯下腰歇了一阵,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存存绞碎了似的。他伸手摸了摸眼脸,发现那儿都是惊惶的水。 孜特克当时想不到也说不出任何话,唯一能想到的事情便是,他要找到徐羡骋,要给徐羡骋收殓尸体。 他往最前方走去,跌跌撞撞的,几次摔倒,路上又茫茫然听见有人说徐羡骋似乎还活着,只觉得自己在做梦,他给自己狠狠掐了一把,感受到了痛楚。内心才燃了点希望,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似的,呼吸也勉强顺畅了些。 待他找到陈届,终于确认了徐羡骋并没有死。他沉默了好半日,才闭上眼,惶惶然松了一口气,浑身无力,直接跪坐在地上,好半天站不起来,腿和筛糠了似的。 而现在,他坐在床头,望着沉睡中的徐羡骋,摸了对方的鼻息,好一会儿才松了一口气。 还活着就好,孜特克其实不求其他的,只要徐羡骋活着就好——他可以接受和徐羡骋天各一方,两不相欠,再不纠缠联系,但他绝不能接受徐羡骋死去的消息,单单是想上一想都让他浑身冰凉,痛苦和悔恨虬结着在他心中翻滚。 人可能就是这样,贱得只会在失去时才会悔恨万分。 孜特克去摸徐羡骋的背,那儿的起伏让他由衷地叹了一口气,刚回来的时候,徐羡骋伤得挺重的,浅轻的擦伤到处都是。手臂和肋下,按照郎中的意思是,骨头可能裂了,行走无碍,但需要静养,加上天气又冷,受了风寒,在战场上喝的药酒又是个极热的,一冷一热若没好好照顾便会伤了元气。 徐羡骋刚睡醒的时候,见到孜特克抱着哇哇大哭了一场,现在沉沉又睡着了。 孜特克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徐羡骋的时候,也把对方搂在怀里,那个时候的徐羡骋还很瘦小,像只伶仃的猫儿一样,脊背都向外翻着荆棘一般的刺,摸起来瘦骨嶙峋的。 “你睡醒了么?”孜特克瞅见徐羡骋眼睫挣动着,明显是有了醒的迹象。 “……我想让叔叔多抱抱我一会儿,”徐羡骋也装睡不下去了,他的脑袋还搁在孜特克腿上,“待会儿还得去喝酒……” ——今晚是攻城的庆功宴,徐羡骋必须出席,自城破的那日起,关于他重伤病死的消息在城里满天飞,于情于理,徐羡骋都没法缺席这次宴会,哪怕快死了也要做个姿态给外人看看。 孜特克很心疼,徐羡骋的胸上还勒了一层布,固定住胸骨,吃饭的时候难受得粥都吃不下去,今晚要强撑着去吃席,个中滋味,他想想都替徐羡骋难受。 “你今天不要吃很多东西,”孜特克道,“喝一点酒,就行了,他们谁劝你喝酒,你就让何敏刘照他们帮你挡酒……” 徐羡骋嗯了一声,他伸出手让孜特克给他穿衣服,懒得没有个骨头样子——这些天他仗着受伤,孜特克心疼他,便又开始为所欲为,越来越有从前那种恃宠而骄的感觉了。 孜特克给他套上衣服,“以前你也是这样的,”高大的鬈发男人垂下眼,给徐羡骋系上腰带,“以前我给你买的袍子,”孜特克比划了一下,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因此而生动了许多,“那袍子这么大,你就这么小,特别好玩。” 徐羡骋其实挺喜欢孜特克回忆过去,因为孜特克过去特别喜欢他,想起来心里也美得很,就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长辈回忆似的,不像是回忆情郎的。 “叔叔倒还把我当小孩呢,”徐羡骋哼哼道,“怎么尽回忆这些小时候的事儿。” 孜特克的话微微一顿。 徐羡骋抱住孜特克,“叔叔,你愿意和我好好说话了,我心里很高兴,”他的脸上流露出些盛气凌人的侵略味儿,语气带着不满,“可我是你的男人,你总这样待我,弄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总不可能一辈子为了叔叔装成十五六的小东西,叔叔你瞧瞧,有十五六的小孩长我这样么?” 孜特克心中黯然,他这几日一直尽力装着无事发生的模样,绝口不提前些日子他和徐羡骋的争吵和冲突,像从前那般待徐羡骋——不是从前的情人般,更像是长辈对晚辈,徐羡骋想亲热亲热都觉得气氛不对头,只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孜特克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是道,“你先穿衣服吧,晚上再说。” 徐羡骋知道孜特克又在敷衍自己,恨得咬了咬牙。 临走前,徐羡骋转头咬牙道,“孜特克,你别想糊弄我,给我弄什么舔犊情深,我不爱听,以后只许我和叔叔回忆过去,叔叔不许去想!” 他这话荒诞得很,孜特克一时不知说什么。 徐羡骋见孜特克神色茫然,咬着后槽牙嘶声警告道,“回头我身体好一点就要操你,叔叔,别和我耍心眼,我才不陪你玩这些一套套的,听见了没有?”话倒是放得痛快,可他的伤真好起来还有许多日子。 孜特克垂着头,什么都没说。 徐羡骋吃酒吃到大半夜才回来。 ——城内的将士显然喝了个痛快,额尔齐玛城破之日便自戕而亡,认识他的兀人来看了尸首,都说是千真万确的。而额尔齐玛的残部十有八九投了降,弃城而逃的大多坠了河,这寒冬腊月的,大多都溺死冻毙了,没几个逃走的,城内偶有抵抗,但都是些不成气候的私兵,无异于以卵击石。 唯一的遗憾是蚩人在他们攻城前便偷袭了额尔齐玛,劫掠完城池,从都护府一路北上,逃之夭夭了。 徐羡骋喝得走不动道,由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架着回来的。 孜特克也去走了个过场,但他并不是什么大人物,是不能和徐羡骋他们同台喝酒的,也只能和其他认识的熟人打了个招呼便往回赶。 孜特克搀扶过徐羡骋,对着刘照和何敏打了个招呼,便带徐羡骋回了房。 徐羡骋其实没有特别醉,他本身脾气怪异,除了陈届这种粪坑扔鞭炮都敢伸头的,也没几个人有胆子灌他的酒。 徐羡骋由着孜特克扶着,跌跌撞撞地躺上了床。 “叔叔……”徐羡骋喃喃道,他本身就生得十分俊秀风流,因喝酒脸上多了点绯红,看起来怪可怜的,“我有些冷,你给我暖暖。” 孜特克给徐羡骋擦了脸,又给这半死不活的小崽子喂了点醒酒汤。 徐羡骋望着孜特克的脸庞,低声道,“叔叔,你过来……我有点儿难受……” 孜特克凑过去,只见徐羡骋把脸贴上他的面颊,胡乱地亲了起来。 孜特克连忙往后退,徐羡骋涣散着眼道,“叔叔,我身上吹了风,好冷呀……” “叔叔,你摸摸,我心口怎么烧得慌呢?” “叔叔,你知道么?从前有个算命的,是个道士,说是狄恰算命最准的。我找他算了一卦,说我是至阴的命格,需要叔叔这样的纯阳来暖暖……” “叔叔,我摸着……你这胸怎么比我上次见还大上许多?让我吸吸能不能出奶……” 孜特克都不知道说什么,徐羡骋本身就是个寡廉鲜耻、没皮没脸的,此时借着酒意更是信口开河,色迷迷地对着他上下其手,孜特克觉得浑身都要被摸了个遍,不由得直往后缩。 徐羡骋没坐稳,一个趔趄差点从床上掉下来,孜特克扶了一把,才没摔上。 “叔叔!”徐羡骋有些怒了,他捂住自己的胸肋,“怎么避我避得这么厉害?我有这么吓人么?” 孜特克低声道,“你先休息。” 徐羡骋怒道,“我不!”青年的撑起了身体,似乎是想放几句狠话,可惜醉酒了,动摇西摆的,没什么威慑的力度,“叔叔,今日我身子不爽利,没法和叔叔干上一场,才由着你和我装什么叔侄情深,我认真的,叔叔,别再和我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我要的什么,叔叔心里不清楚么?” 孜特克闻言,垂下眼。他最不想和徐羡骋讨论的便是这个。 徐羡骋扭着身子,去摸孜特克的手,“好了,叔叔,你今日抱着我睡吧,过几日,待我好了,我有好东西要给叔叔看……” 徐羡骋笑嘻嘻道,把脸贴在孜特克胸口,“叔叔,那日是我谋划了很久,做梦都是想着的。” 孜特克觉得徐羡骋说得认真,但实在也想不出有什么东西徐羡骋要给自己看,一时之间有些怔愣。 “叔叔……我若给你解了心结,你便同我好好的,再不分开了……”徐羡骋红着眼,眼波潋滟的,“我离了叔叔,便活不下去了。” 孜特克沉默了很久,轻声道,“你喝醉了。” 这世上,其实也没那么多离了谁活不下去的,孜特克想,他又想起来阿鹿孤前些日子和他说的话,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徐羡骋轻声道,“叔叔,你不明白,我再找不到人这么爱我了。我是个小乞丐的时候,到处东躲西藏的,所有人都轻视我,赶我走,连口剩饭都不给……只有叔叔,自己过得那么苦,冒着死罪也要收留我。当时,我记着,叔叔宁可饿着,也要给我穿得暖和漂亮的……有一口饼吃,都要分我一半多……” “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可我忘不掉那些日子,叔叔对我的好。要是没有叔叔,我哪有今天呢?怕是早冻死在那个冬夜了。” 孜特克觉得鼻头发酸,他忆起过去,只能记起徐羡骋的可爱可怜,那些不好的日子,孜特克不常回忆,也不放在心上,谁知徐羡骋心里记着这么多事情。 “我一直给叔叔闯祸,叔叔被卖去牙子里,我心痛死了……”徐羡骋亲吻着孜特克的脖颈,却因为压到了胸口而轻抽凉气,孜特克下意识地去摸徐羡骋的背,给徐羡骋顺气,“现在,叔叔为了阿鹿孤受伤,我恨极了,若是叔叔在意其他这个年纪的小崽子,我真的想一刀捅死他……” “叔叔要答应只喜欢我一个,好不好?” 孜特克没搭腔,喜欢是个太过于郑重的词,孜特克不知道自己还给不给得起。 徐羡骋趴在孜特克怀里,头枕在孜特克的胸脯上,脸在那儿磨蹭着,他似乎沉浸在回忆里,“叔叔记得么?我小时候老借口夜里凉和你睡,半夜抓痛了你这里,不是因为做噩梦,就是因为在肖想叔叔,想极了,忍也忍不住……” 孜特克也体会到了先前徐羡骋恼恨得不让他提过去的滋味儿了,恨不得让徐羡骋马上闭嘴。孜特克急忙打断,让徐羡骋仰面躺下。 徐羡骋絮叨了很久,越说越困,眼睛慢慢阖上了。 孜特克摸着徐羡骋的背,像是小时候一样给对方顺着气,带徐羡骋呼吸平缓了,他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接着望向一旁的床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内心茫然又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