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朋友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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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的喜欢是什么呢?隔岸的海山边的月,魔术师的花招喜剧演员的玩笑。波澜诡谲,阴晴不定。说不定在何时生出,说不定在何时泯灭。 齐北鸣被月见的直球打得措手不及,他凝视着月见毫无姿色的面容,对自身产生了一个疑问。 为什么他会在我身边这么久。 齐北鸣最喜爱的是姹紫嫣红的花,朵朵芬芳,争奇斗妍,可寻常花看得多了,就想攀折更高的枝头。 傅应喻如若不是傅应喻,是狸猫换来的太子,那也可以。换张面孔,换个性格,只要傅应喻端坐高台的排场不变,以他齐家大少的性子,势必都要追上一追的。 那些砸些金钱资源就会往他身上扑的狂蜂浪蝶,走马观花式的宠爱可以,要付出真心,又觉得没必要。 齐北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心是何物,兴许在他一落地的时候就只剩下了跳动运血的功能,当个摆件安安稳稳躺在他胸腔里头。感情?空无一物。 此时此刻,月见居然对他说喜欢。他喜欢过任何人吗? 齐北鸣此生唯一最接近怦然心动的时刻,是初见傅应喻时本能体会到的危机感。自己当了狩猎者太久,从没经历过被人压迫,见了这点端倪,就耐不住性子犯贱一番,想要尝尝不同的体验。 他得到所有东西都太轻而易举了,轻易到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名利权势,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就应有尽有,高贵惯了就想体会何谓下贱,那不用言说,只有比他更高贵的傅应喻配享受他的追随。 照理说一般情况下他这个圈子里的人,还没到你死我活的情况下,做事不会做太绝。整个圈子就那么芝麻大,低头不见抬头见,出格的事有一点就能在内部里闹得满城风雨,闹崩了日后相见也尴尬。平日里对那些戏子玩物,上点心没人介意,这在他们那里只是有了新的爱好,但是扯上利益圈,整个情况都变得不太一样。 举手投足间都能影响天文数字的流动资金,像齐北鸣这样主动送着桃色绯闻给圈子内的人当谈资还真是少有。 一掷千金捧明星那是彰显自己的实力,但是齐北鸣这样对傅应喻穷追不舍,在阶层森严的上流社会眼里是不知好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如若他们并非同为男性,那对其他家族无疑是个联姻可能的暗示,都是男人,除了异想天开没什么可说的。 齐北鸣不屑那些闲言碎语,他眼中只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想要的,他想办法得到。 何况他这番高调行事也的确给他打响了不少名头,在他的运作下带来了许许多多的隐形好处。断了自己不感兴趣的联姻,避免手中的话语权被稀释,打发走了许多不能明确拒绝的对象,自身当了脱控的棋子,再把一些烫手山芋项目当礼物送给傅应喻,多全其美。 他借着追求的名义和傅应喻谈了明面上不能说的合作,一边追着一边往傅应喻背后捅刀子,享受你来我往的乐趣,他想看看傅应喻到底有多厉害的手段,摸摸傅家的底牌,又借着对傅应喻示好表明立场,寻得了一些傅家相关的集团抱团,这些月见应该一概不知。 齐北鸣曾经以为月见能在和傅应喻的家产争夺里赢得一席之地,不至于一败涂地逐出家门,月见多少会有一些自己的考量,没想到是个天天脑子里只有三流泡沫少女剧的小傻子。 没有姿色的小傻子得到今天的一切,倚靠的不过是得天独厚的宠爱。 他想让月见拴在他身边,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掣肘傅应喻,让月见自愿留在他这里当个人质,再带月见领略一番纸醉金迷花天酒地,挑拨他对傅应喻管束的不满,温柔乡最方便操控别人。用来设计下套的女人他手头不缺。本来他想让月见染上些成瘾的嗜好,但月见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么蠢,哪怕设计成功了,他也毫无成就感。 追逐游戏要势均力敌才有趣,小傻子就让他永远当个小傻子,不该扯局外人进来。 月见每次发给他的短信,夹杂着一堆矫揉造作的表情符号,能对香水气味如数家珍的齐家大少爷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其中的刻意扭捏。兴许是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看久了那些短信,齐北鸣居然觉得月见有些可爱,和那张吓人面容截然不同的感觉。 脸上的伤疤崎岖狰狞,心就像隔夜馊了的草莓奶昔里泡出来的一样。齐北鸣知道月见本性并非温和良善,时不时还冒出点恶毒的酸水,过期归过期了,烂归烂了,但终归还是甜腻的。 齐北鸣咀嚼了一下月见的告白,便问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呢。” 月见在感情上生疏滞笨地让他想笑。 喜欢他听别人说得太多了,齐北鸣自知自身的资本,一山望着一山高,谁不喜欢更好的呢。风流场泡得久了,非倾城之色,投怀送抱他都看不上眼。月见是以为他会因为这句喜欢有所触动吗,怎么可能。 见惯美色的齐北鸣怎么可能喜欢月见。 可他更不想失去月见。 月见和傅应喻不一样,和齐北鸣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月见比他们更脆弱。杂草的外表下连着昙花的根,轻轻一碰都有可能消逝。 齐北鸣知道月见已经再经不得丁点的残酷洗礼,他愿意为月见奉献出心底里不曾开辟过的柔软部分,用出自己微薄的善良。 这时候月见的眼泪已经在眼眶中再度酝酿完毕,紧接着一颗颗掉落到齐北鸣的手心,像是掉落的雨点。 月见虽然在名利场上的厮杀迟钝非常,但对于情感的好恶来说,他的雷达比天气预报还灵敏。 齐北鸣接近他是因为傅应喻,他内心早已认证的事,无需多言。齐北鸣这个反应是不打算理会他的感情,月见一清二楚。 他对任何人渴求回应的答复,无非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嫌我丑,是不是?”将自己最后遮蔽的尊严也扔到地上,追溯起了万恶之源。月见用幽怨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齐北鸣,倘若目光能淬了毒药,他恨不得让齐北鸣当场立毙。 拈花惹草了不知多少,到他这里就嫌弃他是颗卖相不好的白菜了。 齐北鸣一扫平日的轻浮狂气,平和地抬眸看向月见,冷静非常。此刻月见居然看出了些傅应喻的气质,难怪齐北鸣一直认为他们是一种人。 既然月见一定要刨根问底,那么只有一种关系能解释他的心情了。 “你是我认定的朋友。” 所以他不能用对待玩物的手法来对待月见,月见没有那些人的狠劲,禁不起他的手段折腾。同时月见也不是他的猎物,因为他想要的是保护月见,而非捕杀。 齐北鸣追溯自己的内心,发现自己几乎没有过不带欲求,简简单单和人相处的普通安心快乐。只有一无是处的月见能给他。 既然如此,不需要因为小傻子一时想不清楚送上虎口,他就亲手葬送这种平和安适的关系。 齐大少有过无数情人,却罕见真心朋友。月见的傻,正好让他有一个机会能够放松歇息。 荷尔蒙刺激下的关系激情而短暂,他在傅应喻身上的梦想,是希望将原本王座上的王扯下来,摧毁折辱,而他作为新王征服新的土地。 齐北鸣自知不会珍惜任何得到的东西,也抑制不住骨子里带来的暴烈摧毁欲望。牵扯到情爱之事,目前没一个人在他身上落得好下场。 他想保护月见,那就不要给自己亲手毁灭的机会。 月见知道他齐北鸣究竟做过什么样的事后,会感谢他今天的待遇。他再看了看月见一声不吭在哭泣的样子,再次无声递上纸巾。 月见是确信了自己不会伤害他,于是乎这么放肆地对他撒娇吗,齐北鸣这样怀疑着。 齐北鸣的每一个字,都在彰显着,嘲笑着,说他不配。 月见看着齐北鸣难得正经的神情,几年之前李识柯的面庞渐渐浮现在脑海中,和面前的人重叠。 在月见眼里,这无疑是命运的轮回。对方脸上似乎噙了一抹冷笑。 谁都是在入口俯视着他,嘲笑他想要向上攀爬的路,碾碎他的痴心妄想。 齐北鸣的存在意义是被月见当作李识柯的替代版本,尽管齐北鸣没有比李识柯更好,然而李识柯那里已是破镜难圆。作为能够覆盖他伤痛的人选,齐北鸣有这个资格。 月见透过泪水望见的世界,扭曲歪斜,放大了瑕疵,减少了完美。 再度被拒绝也并非没有进步,起码得到的耻辱份量更沉甸甸了些,横竖他都是无法被救赎的,那么新的伤疤还能换种形状给他带来新鲜感,不是吗。 同样的经历多了,他就能稀释在最初受到的打击。 不忘初心,可只要铭记着初心去面对每一次的相似失败,渐渐他就能释怀对于初心的执念。 李识柯,一切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