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行宫
许倾如让清云苑的陈伯联系了父亲许凛留下的暗线,拿到了那熏香,交到制香铺子,几经对比后终于做出了一款外表一模一样,香气也几乎无差的熏香。又买通了群芳阁送饭的侍女,这才用改过配方的熏香换掉了原来那批。 许凛留给许倾如的暗线姓杨,是一家票号的掌柜,虽然看起来不起眼,杨掌柜人脉却是极广,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只要有他想知道的消息,就没有听不到的。 杨掌柜身份隐秘,许倾如也不去找他,两人平日几乎毫无往来。但许倾如一旦有棘手的事情了,就让陈伯去找他,杨掌柜一准给办得妥妥帖帖,让许倾如不服不行。 这日陈伯从票号回来,除了带回事情已经办好的消息外,还拿回一枚玉佩,说是杏花娘子给徐阮昱的,告知一切都好,安心勿念。 许倾如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是怎样一个神人,不但在靖王眼皮子底下把事情办成了,还能顺手带个东西出来安她的心。许倾如不禁对这杨掌柜越发好奇,可她到底是混过江湖的人,自然知道江湖规矩,也不去自讨没趣。 事情办好后,许倾如连夜跑到采菊苑去找徐阮昱,将玉佩递到他手里,也不看他,只说一句“香换了,你娘让你安心就好,她没事。”说完就坐到桌子前翻徐阮昱近来看的书。 徐阮昱拿着那玉佩来回摩挲了好一阵子,正想向许倾如道谢,却见许倾如根本没有抬头搭理他的意思。 徐阮昱知道许倾如为了办成这件事必然费了很大功夫,又想起那晚自己涕泗横流的样子实在狼狈,心中羞愧,但许倾如不说话,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将玉佩放好,徐阮昱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愣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才端了盘点心凑到许倾如旁边,期期艾艾地开口道:“王妃,王妃吃块点心吧,我今日新做的。” 许倾如自顾自地翻着书,像是被书里的内容吸引了,还轻轻笑了一声。 徐阮昱更慌了,雪白的小脸泛上微红,探探身子便要亲上去,没想到却被许倾如侧身躲开了。 “王妃……”徐阮昱一双桃花眼泫然欲泣,看着许倾如的眼神便是石头都能给看软了。可惜许倾如是打定主意不看他,照样理也不理。 “小的知错了嘛,“徐阮昱双手搭到许倾如胳膊上,轻轻摇了摇又道。 许倾如纹丝未动。 “我错了!”徐阮昱放弃了,手从许倾如身上下来,规规矩矩地叠在身前放好。 “哪儿错了?”许倾如终于将视线从书上挪下来,转头看向徐阮昱。 徐阮昱一看许倾如终于搭理自己了,连忙垂头诚恳道:“我不该让王妃如此为难,不该将王妃的衣服弄脏,不该……嗯,不该……” 许倾如一声冷哼,将视线重新转回书上。 “王妃,王妃,我真的错了!”徐阮昱顿时急了,又将那日的经过一一回想了一遍,忽然福至心灵,忙道:“我不该随便就跪下求王妃,也不该乱说什么当牛做马的话!” 许倾如将书合上,转过身来看着委委屈屈的徐阮昱,冷静问道:“真的知道哪里做错了?” 徐阮昱点点头,垂眸回道:“王妃说了想帮我,不逼我,我还做这样的事,是……是辱没了王妃。” “这不是很明白吗?”许倾如好笑地伸手刮了刮徐阮昱鼻尖,“阮昱,你还有一点说的不对,不是辱没了我,而是辱没了你自己,你我之间,何须如此。我还是那句话,我帮你是因为想帮你,不需要你付出什么代价,我希望你在我面前也是想要做而非不得不做。有什么话,好好说,嗯?” “好了,别委屈了。”许倾如将仍低着头不肯抬起来的徐阮昱揽进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王妃不理我,我吓都要吓死了,还以为王妃嫌我麻烦,厌了我,要去找别的公子了。”半晌,徐阮昱才哼哼唧唧道。 “小坏蛋,”许倾如笑骂,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手痒,拍了拍徐阮昱翘挺的臀,“我在你心里就跟靖王那狗东西一样?” 徐阮昱偷笑,悄咪咪地将脸埋到许倾如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双臂环得更紧了。 这几日老皇帝身子好些了,便计划着在天气完全冷下来前去城北温泉行宫巡游,命太子监国,其余诸位皇子伴驾。又因着高贵妃也要去,便让靖王带着许倾如一道前往。 许倾如知道高贵妃这是明知自己儿子好男风,但还没放弃让她给靖王开枝散叶,心里不停冷笑。就靖王那个德行,见了她都硬不起来,不过即便硬起来也是要给他掰断了的。 她与靖王一直相看两厌,若是这一路上两两相对怕是要闹得不体面,故而许倾如临行前便猜到靖王会带男宠出门。可真到走的那天,许倾如看见靖王带着阮昱并另外两个男宠上了前面的马车,心里还是不大痛快。 温泉行宫不远,一队人走了一日,赶在天黑前便到了,各自安顿下来。 靖王一行被分到西边的畅柳园,他住正房,许倾如在东侧厢房。阮昱几人因是扮作小厮来的,故而与靖王一同在正房,贴身伺候。 靖王这几日挺忙,估计是在准备两月后皇帝寿诞的事。 许倾如事情也不少,她倒是挺想把杏花娘子从靖王手下救出来的,不过她之前要不在军营和父兄一起,要不就和佩霜一起四处游历,江湖上的朋友是不少,遇到这种事却没人能帮得上忙。 来了京城她又躺了太久,纵使有父兄留下的暗线,也都知道她志不在此,甚少主动打扰她,故而很多东西许倾如都是刚刚捡起来,还要一点一点上手才行。 这日许倾如正咬着笔杆,皱眉想千虎卫的事,忽然听见正房隐隐约约传来一声男子的哭喘,许倾如猛地顿住,想也没想,出了门就跑到正房门口使劲儿拍了几下。 “滚!”屋里传来靖王狠厉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急喘。 “王爷,臣妾有事求见。”许倾如站在门口没动。 半晌,门开了,开门的竟然是徐阮昱。许倾如上上下下看了一眼,只见徐阮昱面色苍白,衣衫有些凌乱,头上的发簪也掉了,但是没有受伤,见她看过来,微不可查地对她摇摇头。 许倾如松了口气,抬脚进了门,对着明显是匆忙起身,只略略披了外衫的靖王行礼道:“给王爷请安。” “爱妃深夜造访,所为何事?”靖王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许倾如假装听不出来,低眉顺眼地说:“今日臣妾去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道王爷公务繁忙,让臣妾多关心王爷贵体。臣妾思及娘娘待皇上种种,深感愧疚,便炖了锅鸡汤,为王爷补补身子。” 等采菱把鸡汤端进来,许倾如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靖王的脸色越来越沉,强压着怒气道:“有劳爱妃,早些回去歇息吧。” “王爷,臣妾今日看诗集,颇多感悟,想与王爷秉烛夜谈……“许倾如面不改色。 “王妃,”靖王打断道,“本王倦了。” “你们几个,没听见王爷说倦了吗?愣着做什么,”许倾如支使今日当值的小厮,“还不快为王爷更衣就寝。” “还有你,”许倾如对徐阮昱道,“这屋里甜腻腻的像什么话,就给王爷用这种东西?采菱,带他去我那儿拿几支安神香。” 待徐阮昱随采菱出去之后,许倾如又看着小厮为靖王铺好床换了衣服,这才不顾靖王阴郁的神色微笑告退。 等回了屋里,许倾如见采菱正在给徐阮昱倒茶,徐阮昱面色如常,接过去时还扬起笑容来道了谢。直到看见许倾如从门口进来,徐阮昱一瞬间眼睛就红了,嘴一瘪,哽咽着叫了声“王妃”,便不说话了。 许倾如让采菱先出去,采菱关上门。徐阮昱一下子扑到许倾如怀里,抽抽噎噎地控诉:“王妃,王爷把我摔到柜子上了,那把手撞得我好疼好疼啊呜呜……” “撞到背上了吗?让我看看,”许倾如顺着徐阮昱垂下来的秀发安抚了一会儿,待他平静下来之后才拉开他背后的衣服仔细瞧了瞧。 徐阮昱肤色白皙,吹弹可破,一点伤痕在上面都极为扎眼,更何况他背后已经红肿了一大片,不难看出靖王在房事中究竟有多粗暴。 许倾如的疼惜伴着怒气一路飙升,恨不得直接拿刀结果了靖王。 “王妃,是不是……不好看了啊?”许久不见许倾如动作,徐阮昱又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禁心中惴惴。 “不要紧,涂上药三日便好了,”许倾如还保持着理智,柔声安慰他,拿过一旁的药细细涂上去。 手下的身躯忽然一颤,许倾如知道自己碰疼他了,但徐阮昱仍是乖巧地一声不吭,许倾如忍不住长叹一声,低落道:“阮昱,是我无能,没法把你从靖王身边救出来。若是……” 徐阮昱摇摇头,轻声道:“王妃千万莫要为我犯险。我知王妃难处,阮昱只要王妃和我娘都好好的,便心满意足了。” 许倾如没有说话,太轻的承诺徒劳无益,太重的承诺她负担不起。她倒是可以一走了之,远在西北的父兄怎么办?她也可以将阮昱藏起来,可捏在靖王手里的杏花娘子又怎么办? 让采菱将徐阮昱送走之后,许倾如几乎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