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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你越发历练得沉稳了。 师远尘听着,只是微笑,面上表情一丝不变,心中却想起数年前师家决定举族投靠青元教的前夕,那是一个夜晚,自己与当时的老族长,也就是自己的曾祖父,曾经有过一番谈话明亮的灯光下,老人用两根手指慢慢 搓去面前一盘花生的外皮,将饱满的果仁一颗颗送进嘴里,青年侍立一旁,随着盘子里的花生越来越少,青年终于没有再沉默下去,开口道:太爷爷当真已经下定决心了么,但如此一来,就要与瑶池仙地彻底决裂,与 姑祖母决裂,与天下各方决裂,如今天下之大,师氏虽然并无资格做下棋人,但至少在现有棋盘上还是安稳的一子,但若跳出现有格局,成为那人手中棋子,日后一旦棋盘倾覆,师家上下立刻就是满盘皆输的下场,远尘知道 良禽择木而栖,然而大树未必牢靠,那人做的是举世皆敌之事,将来究竟如何,谁也无法定论,太爷爷此举,已是押上全部身家去赌这一场,赢,固然就是世代富贵,但若输了,就是一族不得翻身,远尘不敢置喙太爷爷的决 定,但终究有些担忧。 老人听着家族年轻一代最优秀之人的这番话,并不浑浊的眼睛就微微眯了起来,淡然道:那人不是与你有些交情么,怎的你倒是有这番说辞。青年正色道:远尘只为家族,个人私交自然无足轻重。老人呵呵 笑了起来,对此深以为然,一副很是满意的模样,颔首道:唔,诸事以公为先,不论私,这是合格的一族之长所应具备的素质,不错。 老人的脸上露出赞许之色,但转而又以双指轻叩着桌面,道:不过,你终究还是年轻,有些事,还需要多学,多看,多想远儿,这天下大势,自有明眼人看得清,但无论是哪个,也不敢说就能猜中未来的结局,不 过老夫活了这些年,自问在看人一项还是有几分火候,因此老夫既然做出这个决定,那就意味着师映川在老夫看来,已经值得去押上全部身家,赌上师氏一族的兴衰!远儿,身为族长,不仅仅是要在平时谨慎细微地处理族中 诸事,更重要的是在决定家族兴衰的大事上,有着孤注一掷的决断和魄力!这番话,你要谨记。 青年一时肃然,片刻,缓缓躬身一礼:远儿受教了。老人摆了摆手:你姑祖母执掌瑶池仙地,乃是一宗之主,且当年又参与八大宗师之战,与青元教主之间已没有和解的可能,因此作为我们这样的棋子,千万不要 想着首鼠两端,妄图骑墙观望,左右逢源,这是取死之道!身为家中主事人,必须从中做出取舍,老夫既然选择了那人,你姑祖母那边,也就必须决裂,自此划清界限,一心辅佐那人成就大业,这就是我们师氏一族的选择, 你可明白了? 事关一族兴衰存亡,与此相比,亲缘又算得了什么呢师远尘思绪悠悠,回想起当年那夜听老人教诲,心中微微起伏,这时师映川已让人备了酒菜,中午留师远尘在此吃饭,下午两人又在书房密议许久,不知道都说了 些什么,直到天色渐渐变化,临近傍晚,师映川才离开书房,去了皇皇碧鸟那里,他进到房中,皇皇碧鸟正在打坐,并没有发现他进来,此时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洒进来,照得临窗位置的一瓶白色花朵变成了淡淡的金黄,皇 皇碧鸟的屋子布置得并不富丽堂皇,看起来很是素雅怡人,师映川见书案上放着一叠练字的纸,翻一翻,上面都是一行行娟秀的簪花小楷,师映川看着这熟悉的字迹,抿唇淡淡而笑,心境十分平和。 这时师映川翻动纸张的细微声音却是惊动了榻上的佳人,皇皇碧鸟睫毛一颤,一双美丽的眼睛便睁了开来,她自幼便生得美貌,天生丽质,自十几岁开始,更是起了蜕化,渐渐出落得丽色惊人,虽还不是那等倾国祸水之 貌,但若是称上一句绝色却也并不过分,此刻一睁眼,就见远处一个男子站在书案前,身穿纯黑色的长袍,袖口与衣领却以银丝编织成了无数精美的篆文,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莹润如玉,洁白得近乎透明, 两道长眉光泽柔亮,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不被他放在心上,不是师映川还会有谁?皇皇碧鸟面上露出欣喜温暖之色,道:什么时候来的?你也不叫我一声说着,就下了榻向对方走去,刚走 了两步,眼前突然一花,男子却已来到面前,双手托住她的腋下,将她微微擎起,双脚便踩在了男子的靴背上,对方低低一笑,道:怎么连鞋也不穿? 皇皇碧鸟一听,立刻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就见自己一双纤足只套了雪白的罗袜,正踩在师映川一尘不染的黑色靴面上,却是刚才见了对方,忘了穿鞋就直接下了床,这么一来,皇皇碧鸟就有些羞意,双颊微微泛上一丝红 晕,更添动人之态,师映川将她抱起,送到床上坐好,道:你的资质不错,又有我支持你修行,一概的资源供应都不必担心,如此一来,你日后虽然宗师无望,但半步宗师还是很有几分可能的,所以莫要太心急,修行一途 ,最忌贪快躁进,否则一旦出了事,后悔莫及。皇皇碧鸟点头笑道:知道了,你的话,我总是放在心里的。 两人闲话几句,皇皇碧鸟忽然问道:之前花阁主派人来过,送了些新鲜果子和野物,都是大周境内见不到的,不如我让人收拾一下,晚上你就在这里用饭?花浅眉年纪比皇皇碧鸟要小上几岁,而且皇皇碧鸟又并非妾 室,而是与其身份差不多的平妻,因此皇皇碧鸟自然不会称她姐姐,但若唤妹妹,毕竟花浅眉却是实打实的大妇,不应如此,所以一般她在师映川面前只称其为花阁主,当下师映川听了,就点点头,道:也罢,晚上做几道 菜,陪我喝几杯,让我看看你的酒量长进了没有。皇皇碧鸟闻言,顿时璨然一笑:嗯。 这一晚师映川便留在了皇皇碧鸟这里,晚间等到皇皇碧鸟睡了,师映川也还没有睡意,他扭头看一眼身旁的人,对方睡得很熟,安安稳稳地盖着一幅薄被,上面遍布精美的花纹,在昏淡的灯光下明暗交错,师映川不知怎 的,心中忽然就有些空落落的,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闭上了双眼,默默运转体内真气,开始调息起来。 眼前一片迷雾,忽然又大放光明,再凝神之际,发现已身在一间熟悉的内殿中,师映川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随即又展开,如同淡淡的水波扩散,这样的情形他已经不陌生,尤其是当他看到窗畔书案前那个青色的身 影时,他就越发确定了自己此刻的处境,在那里,那个高大的身影安然而坐,渀佛有山岳之重,巍然不动,且不但感觉像是一座山,而且还是一座会随时喷发的火山,但偏偏却又冰冷无比,那是世间一身独往来的浑然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