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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六字,逢在李容若匆忙离开之际,他萧煜对此便有诸多想法,只是哪个方是李容若要告诫他的,他却猜不透亦理不出。他干脆暂时抛开,一心去担心李容若究竟因何事而着急出宫,连情况亦不告予他知晓。难不成只许他李容若为他忧心,不许他萧煜为他分担?容若对他,毕竟是……有口难言。 他要他做的,也许便是秉着那六字静静等待。他便如他所愿等着,看他哪日归来。他……信他。 雨花陵蚂蚁村有一大水井,听说是天坑改成,而井旁亦怪得很,只有桉树能植下种活。附近的人家谁有了大疾小疾便去打一勺,一日三次饮下,翌日身体便全好了。蚂蚁村的人皆把这有药疗作用的水称之为“神仙水”。此事渐渐传远了,非蚂蚁村住民有个恶疾看不好的,一般都会吩咐家人到此打一壶走。只是出了这蚂蚁村,神仙水有见效的亦有不见效的,久而久之,只有万不得已之际方有人来寻水。若是村民见了谁来打水,心里不免都要为其忧伤怜悯一番。 李容若两人到了雨花陵,便先令沈青涟到李大娘坟头查探查探,看是否当真被掘了。沈青涟趁着夜色赶去一瞧,当真是黄泥乱翻留下个坑,连墓碑都歪倒在地上。沈青涟知晓墓碑不曾遭到破坏分明是要告诉他们二人,这当真是李大娘坟茔,而李大娘尸骨当真是被掘了。沈青涟心头愤恨不已,气得踢脚离去。 衣袂翻飞中,腰间葫芦重重磕了他一下,他猛然忆起还有一件要事。他便转道往蚂蚁村去了。 五更,沈青涟终于回来了。李容若在桌前坐了一晚,静静等待他回来。侧耳闻得他动静,询道:“青涟,娘亲坟墓是否当真被掘了?” “是,且不曾留下任何线索。”他推窗进来,一边答应着一边将葫芦放在桌上。 李容若闭眼,再睁开来眼里空无,嘴角却泛起冷意。“不论是谁,胆敢如此对待我先人,我定让他加倍偿还。” 那年爹外出办事,恰巧又是千机台一年一度算账的日子,府里便少了许多人。那日天气甚好,沈青涟带他到街上去玩。玩得累了,两人便往城外去。本想坐在驴背上感受落日余晖与草野暮风的惬意,却不料离城门不远处有一小屋,屋前聚了好些人,吵吵嚷嚷的。两人过去一看,只见一个妇人正狠狠朝奄奄一息的另一妇人身上招呼鞭子,身旁还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男人。 那夫人一边抽鞭一边骂道:“让你当狐狸精,敢勾引我相公,看我秦三娘不打死你。臭狐狸,臭狐狸……”说着,手下的力道更狠了。 沈青涟眼快,瞧周围那几个默不作声的汉子下盘稳扎,即便是那个瑟瑟发抖的男人亦是如此,便料想这是逢场做派的一出戏。看一眼地上褴褛的妇人,惊骇得猛地将捂住李容若嘴巴,硬是将他拖离。亏得不少无关的好事者叽叽喳喳,否则他们定然更容易被发现,届时,怕是难逃一死。 “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救娘亲?” 沈青涟站得直直的,任由他不甚熟练地使着功夫朝他身上招呼。“小主,那些人不怀好意,你若是去了,我一人定然护不住你,你要李家将来如何?小不忍则乱大谋,夫人会谅解的。” “沈青涟,我娘亲死了,你可知,我娘亲死了,她就在我眼前任人宰割,我却没有去救她。还说什么大谋?我连我最亲爱的娘亲都救不了。娘亲……”李容若六七岁的身子里,满满都是对自己、对那些莫名其妙的人的愤恨。他无助地跪在地上,仰望苍穹,天空却万里无云一片晴好,似是在嘲笑他一般,任由他泪水汩汩流下。 爹回来了,将他娘亲厚葬,却一言不发。不去责问,不去查探,只是静静将一切重新摆上正轨。李容若瞧着他父亲一如既往地生活,对自己娘子的死一字不提,他渐渐冷漠起来,对于他爹,对于所有人的谄媚或怨怒,一一付诸天上流云,淡淡静静不留痕迹。小小的心里,却永不会忘记那三个字——秦三娘。 长大以后,他在爹弥留之际,看着他爹脸上遗恨的神色,他忽而觉得,对于娘亲之事,他爹心中有数,只是不愿他追究下去罢了。可他偏偏不愿让此事就此烟消云散。自自己掌管千机台以来,李容若一直派人追查当年之事,只是查了十数年了,杳无线索。在他几乎忘了还有下属在追查之际,却有人将他娘亲的坟掘了。是娘亲在怪他,还是当年之人怨恨未消,抑或是有人存心引他前来? 沈青涟看李容若陷入沉思,知晓定然又在想文大娘之事,便轻叹口气,随即向他道歉:“少主,当年属下对夫人见死不救,少主可还恨?” 李容若向他转过头去,道:“恨,只恨那‘秦三娘’。” “少主若要怨恨属下,属下不敢有所怨言。” “青涟,当时年少不懂,我亦早已想明白,你何必仍放于心上?” 沈青涟朝他笑笑,知李容若比自己更放不下,便干脆拿起桌上的葫芦,倒了一杯,递给他,道:“这神仙水不知能否治好少主眼疾,且尽管试试吧。” “蚂蚁村的神仙水?” “正是,传闻未必可信,然既无计可施,尝试一番未为不可。” 李容若摸索着接过茶杯,凑到唇边,忍不住笑笑,道:“当年曾祖祭天,祖父见一人,与之交谈,顿为其才华所折服,故而恳请曾祖赐他官爵。曾祖见此人可用,然暂无功,便赐了一个闲职。待祖父登基,那人得到重用,华唐如日中天。据传,那人故乡便在蚂蚁村。民间多有关于蚂蚁村的传说,此村虽陋,真乃玄妙之地也。” “少主从前来过?” “来过一回罢了。”说完,李容若将水送入口中。“青涟,外头可有何风声?” 沈青涟皱眉,道:“不闻风声,正因如此,属下更是担忧。” 李容若放下茶杯,道:“天下形势重塑,若是将掘墓一事与龙章之乱系在一起,背后定然是国,若真是如此,我两人唯有等。” “等什么?” “等人来告诉我们该如何做。”李容若略微沉吟,从玉佩流苏上扯下一条来,递给他,道,“青涟,替我拟信,让天鸽送去。” 沈青涟即刻研磨运笔,拟好后将纸卷封,滴上烛泪,印上千机台纹印。一声哨音响后,窗外夜幕中便飞来一只黑鸽,极其沉静地站在窗框上看着两人。沈青涟将信塞进它腿上的小竹筒里,盖好塞子,丢给它一颗小黑丸子吃了,又将丝线递给它叼着。手一扬,天鸽便消失在浓重的黎明前黑暗里。 沈青涟疑惑地转过身来看着李容若,见其从从容容摸索着回床休息,赶忙过去助他,顺道询道:“少主,收信那人是谁?天鸽若不曾见过,如何能到达?” “只要到了赤鎏,那人手下瞧见丝线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