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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对于几乎成为朝廷眼中钉的他来说,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萧煜整了整神色,到厅堂去,静静坐着等候张公公进来下旨。 一位已有不少银发的老公公踏着小步子,带着两位小跟班进得门来,首先便客气嘘寒问暖起来。 “安王爷近来可好?” “挺好,公公事忙,来小王此处所为何事?” “老奴为皇上颁旨而来。”张公公颜色正了正,从小跟班手里接过圣旨来,尖着声音说道:“安王爷接旨。” 萧煜眸中冷漠,一板一眼地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董尚书驾鹤,留下小女流烟,茕茕独立,又因前与你有所牵绊,一为告慰老尚书,二为救女子年华,三为吾煜儿广填室令我宗族常青,故特许于曜历三月二十二花神节完婚。钦此。” 萧煜淡定接下旨来,送走了张公公,便一人摊在椅上,目光呆滞,了无生气。 那董流烟,恰是牢狱之祸中的重臣之女。他恨!今日他竟然又被父皇摆了一道。如平地惊雷,杀得他措手不及。一个被他所谓污了清白的女子,竟然堂而皇之进他安王府的大门,岂非可笑?他安王府,何时变得如此不堪? 丧服未穿三年,难得父皇竟然准许如此不孝不义罔顾人伦贻人口实之事发生,真真是老糊涂了。 萧煜冷笑。既然开了先例,日后便怪不得他了。 萧煜自然知道此事不简单。 董尚书亡得蹊跷,董流烟绝非一般官门小姐。董家父女牺牲如此之大,究竟欲在他身上得到哪些好处?想来最可能不过是想取他性命罢了。先前听闻董家小姐与烟雨楼头牌画师不清不楚,前些日子那画师忽然亡故,莫非是珠胎暗结想他来接个球?想得倒是挺好!若真是如此,这背后少不得董家大小姐当今皇后推一把。再来,顺势将他铲除,好为萧澈除掉他这颗最大的绊脚石。 不过离开一日,风云便诡谲起来了。 萧煜暗自算了算日子,婚期在萧商寿辰后约一月,真是有够匆忙焦急的。 小镜子沏了壶新茶来,萧煜心不在焉捧起便喝。茶水烫了些,他差点没招呼小镜子一顿。放下茶盏,无意中扫到指上淡淡的伤口,忽而笑得开怀。 父皇给他如此大礼,他如何能令父皇失望?他亦送份大礼给那对深宫中的伉俪吧。 赴宴 暴风雨前总是宁静的,不知是要迷惑敌人还是要暗中蓄力,总之,安宁得令人不觉时光流走。 眨眼,山樱又褴褛了不少,只剩一些晚樱在枝头垂垂老矣上演一番落日残红的惊喜。 被两日缠绵的春雨依偎过后,夜空月朗星稀,淡淡泛着银河特有的神秘高远与孤独。连山樱亦如此。 深夜,总是令人生怕又令人清醒的。月光下洁白的人影,亦如深夜一般。 “你来了。”萧煜浅笑。 来人没有答应,只是坐在他对面,依旧清清淡淡。 若非见了他“见我容貌者,非亡即瞽”的决绝狠戾,萧煜不会相信这般清雅淡静的男子竟是那般人物。在萧煜一生中,他对他说了无数次“你来了”,或悯或喜,只管自己叫得深情。他亦终于明了,念念不忘,未必会有回响。 萧煜此时忽视他的冷漠,自顾为他斟了一盏茶,道:“劳李兄大驾帮助小王,小王定当涌泉相报生死相……”他咽下了最后一个字,尴尬笑了笑,续道:“生死亦不在话下。” 李容若望着仍在微微荡漾的茶水,随意点了点头。 谁能想到,流年几度,风雨送春去。那无意间的许诺与应承,竟一语成箴,熬碎了风流日月后,徒留苍茫中的翠色一点,孤寂无依。 静默良久之后,萧煜见他仍旧盯着茶水,以为他渴了,便道:“李兄放心,茶水中绝无不该有的东西。”说完,捧起茶盏。 “何为不该有的东西?是你觉得不该有的还是我觉得不该有的?” 萧煜一呛,猛咳了几声,无奈笑笑,拿起李容若的茶杯,啜了一口,不多不少。“如此,你可相信了?” 李容若摘下帽来,神容清淡,轻轻拿起茶盏稍稍呡了一小口便放下,垂眸不言。 萧煜其实很欣喜,因为李容若自个儿摘下了他的纱帽来,这可以算作是一种信任么?只是萧煜心下又冷峭,反正他早已知晓他容貌,遮遮掩掩反倒小心眼了。如此显露无疑的信任,他是否该全盘接收呢?不,他是萧煜,是安王爷,是大皇子,是在烈火中淬炼而生的人儿,他又岂能因一人而拥抱光明?他是属于黑夜里的鸱鸮,是世间的王。只有率宾为王,他方能保护萧衍,他方能破了这个看似四海升平的局,造就属于他一生的月圆月缺。 他眸中的野火,从前曾被国安寺方丈提醒过。方丈告诫他要清静处事,否则星火燎原,再不得双全法。 他问方丈,究竟是如何双全。 方丈却摇摇头,轻叹一声,转身消失于菩提树后,从此埋葬了他的风花雪月。 如今,他大方嗤笑着,所谓双全,不过是在己、在天下,不然何处再来其余方面? 累月经年,日子向东,后来他多想叩于方丈座前,对他忏悔从前,只为许下那唯一的成全。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不负如来,负了卿,那他的天地如来,还有何用?剩余不过是惨凄凄的寂灭。 冷月当空,斜窗下,一人坐,一人卧,皆谨慎浅眠。 梦中雨中山水更程,恍惚间天已蒙蒙亮。森严偌大的宫城里,侍人们正赶着张灯结彩烹羊宰牛,一片浓香的热闹。 此般喜庆的日子,正是孩儿承膝以表孝心的好时机。然而,此种机会,却并非每位皇子公主都愿意紧抓不放的,起码萧煜便是那个例外。 萧煜自是知晓宫中府中上上下下皆笑逐颜开,他不恼亦不喜,如往常的细水长流般温润闲静。这是属于他明里的日子。 而暗里的日子,正如他此时。慵慵懒懒斜靠窗沿,云淡风轻之下思虑着阴谋阳谋。偶尔转眸,看一眼那端坐自在的李容若,嘴角翩然一笑,便又裹起风流外衣来。 一只喜鹊从半空飞来,安静地站在一棵凤凰木上,用喙梳啄着自己的丰羽。轻灵转头间,浅浅看了一眼窗内的萧煜,或许还有内里日光明灭里的李容若,便扑棱着翅膀欲起飞了。 萧煜弹指而去,喜鹊擦过枝末叶儿静寂坠落。许是宫里过于喧闹,使得处于宫外的安王府中那只喜鹊连落在地上亦不闻任何声响。 “安王爷真是无情呐。” 李容若原本想望一眼日头以确定时辰,恰巧见着那一指气将喜鹊利落打落,不由得揶揄出声。 萧煜朝他走去,高大修长的身影将李容若遮挡在阴影里。凤眼眸光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