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婿
賢婿
柳岸往年在江湖上飄搖,睡覺也從來都是警醒著,雖然在花茗身邊踏實不少,可習慣的東西也很難改變,就是睡得再晚,第二天也能按著點爬起來,至多在午睡的時候稍微補一補。 誠然,每次柳岸走的時候花茗都是不清醒的,出奇了睡眼朦朧地瞅著他下床,咕噥幾句。 柳岸看著她迷糊無害的樣子,恨不得再將她壓回身下大戰三百回合,只是時間和環境尚不允許。 柳岸覺得這樣的早晨實在太折磨人了,欲求不滿地從花府出來,在街道口就碰到了花老爺。 花老爺提著個鳥籠子,大概是剛從河岸邊回來,看見柳岸就笑眯眯地打招呼:早啊,賢婿! 柳岸收斂起自己的痞氣,恭敬地問了好,在花老爺問到他從哪里來時,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準備去船行看看,路過府裏原想去看看茗兒,想到她可能還睡著,便先過來了。 花老爺笑呵呵道:那丫頭慣會睡懶覺,離她醒怎麼也得太陽升起來。等中午了,來府裏吃飯,我讓郝叔多加兩個你喜歡吃的菜! 柳岸淺笑應下,旋即辭別了花老爺,等到看不見人了才松了口氣,暗道在老丈人跟前說謊,果然還是有些壓力。 於是,早上才從花府出去的柳岸,午間又光明正大地來了。 柳岸坐在飯桌前的時候還不見花茗,便問了一句。 花夫人擺了擺手道:這不剛起來,才洗漱梳妝呢! 左右都快是一家人了,花夫人在柳岸面前也沒什麼顧忌,對於女兒的懶散毫不隱瞞。 柳岸心知肚明,聽著花夫人對花茗的數落,不免心虛。 等飯菜都擺上桌,花茗才姍姍來遲,進了廳後很自然地去了柳岸旁邊的位置,落座的時候仗著桌子的遮擋,小手放在他大腿上輕擰了一下,含著一股子的怨氣。 柳岸動了動腿,眉頭都沒皺一下,甘願受著。 花茗看著他給自己擺過來的碗筷,小小地哼了一聲,也沒打算再與他計較了。 花老爺如今被花茗管著,吃什麼菜吃多少飯都有定量,她自己則要保持身材,每餐只吃八分飽,半點不肯多。 花夫人看不慣這父女倆的行徑,覺得他們浪費這一大桌子好菜,便使勁兒給柳岸夾菜。 柳岸七尺男兒,又血氣方剛,在外面忙亂一番,自然要好好吃飯補足體力。他又不挑食,給什麼吃什麼,花夫人就格外喜歡,覺得這才是吃飯的樣子。 這個酥肉你最喜歡,我特意讓人多做了一些,快吃! 花茗見她娘快把柳岸的碗都堆滿了,抿著小嘴道:您也消停點,又不是喂豬。 花夫人瞪她一眼,道:什麼話!你自己不吃還不許別人吃了?瞧瞧你這身板,我都覺得讓你吃飯是浪費糧食,成天連一兩肉都不見漲! 花茗不覺得吃不胖是件壞事,這反而是多少姑娘求不來的。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玲瓏的身段,沒有再反駁她娘,反倒偷偷跟柳岸道:你要吃成我爹那樣,我就不要你了。 柳岸頓了下筷子,看了看圓滾滾的花老爺,對上她的眼睛,你不是說自己不會以貌取人。 是不會呀,你的人品性情在我心目中不會變,與要不要你是兩個概念。花茗振振有詞,罷了又壓低了聲音,聽說男人長胖那裏會變短。 這下柳岸的筷子是徹底下不去了,真想現在就將她抓過來打一頓屁股。 花茗煞完風景,就跟沒事人一樣轉去旁邊喝茶了。 柳岸沒再讓花夫人往自己碗裏夾菜,幾口扒拉完讓人撤了桌子。 花夫人還有些意猶未盡,去自己的小廚房研究新得的食譜了。花老爺見他們年輕人在一塊,不好杵著當燈檯,遂去後花園找事兒去了。 花茗見柳岸坐過來,將自己沏好的茶推了過去。 柳岸順手撈起茶杯,滋溜就喝了個乾淨。 花茗蹙眉,嘖,哪有你這樣喝茶的,簡直是牛嚼牡丹。 不就苦了吧唧的味兒,還能嘗出來什麼新鮮的。沒有其他人在場,柳岸的身上就像卸去了束縛的架子,骨頭裏的不羈爭先恐後往外冒。 花茗知道與他說茶也是對牛彈琴,嘴上雖說嫌棄,卻還是重新點了一杯茶。 而柳岸也說著不愛喝茶,可只要是花茗點的茶,總會進了他的肚子。 花茗也從不給除他和她爹以外的男人點茶,這門手藝倒沒多少人知道。 過兩天我要去趟揚州,有什麼想要的帶給你。柳岸不懂姑娘家喜歡什麼,也就花茗才讓他有這個閒心來問一問。 不懂就問,一向是柳岸的優點。 花茗也曉得他不是那種溫文爾雅能懂女人心思的男人,他既問自己也就直說了。她也不好別的,就喜歡漂亮的衣裳,便讓柳岸幫自己帶些時興的料子。 說起來揚州也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原本花茗還想跟著出去瞧瞧,不過對著火辣辣的日頭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自小不耐熱,寧願在大冬天裏蹚雪,也是不願在夏天出門的。不過柳岸要走,花茗還是出了門要去送送他的。 柳岸見她頂著毒日頭出來,接過了甜梅手裏的傘,領著她坐在了挨著船艙的木箱上,那裏有遮陰處,相對還涼爽一些。 老子又不是上陣殺敵,還用得著你出來送,細皮嫩肉一戳就倒的,回頭中暑了又嬌氣得不行。柳岸一邊數落,一邊拿著扇子給花茗扇風。 花茗對於他的話是左耳進右耳出,擺著帕子見船艙都裝得差不多了,問道:你這趟出去得幾日回來? 我就去露個臉,剩下的事情交給柳澤就行。 柳澤是柳岸的弟弟,兩人差了足足有七歲,脾氣卻是一樣的暴躁,甚至更勝於藍。 花茗想想柳澤那個小暴脾氣,都懷疑他會把煮熟的鴨子罵飛了。 柳岸當然比花茗瞭解自家兄弟,他們家祖傳的脾氣不好,可也是講道理的,又不是真的土匪強盜,上來就強迫人的。 兩人正說著話,船板上一個夥計叫了柳岸一聲,柳岸便起身上了船。 花茗坐了一陣便覺得屁股底下燒得很,起身正要上去看看,就見一個綠裙子的姑娘提著個食盒,搖曳生姿地拎著裙擺先上去了。 花茗眯了下眼睛,把頭往甜梅那裏偏了一下,目光緊鎖著那抹綠意,那是誰? 甜梅瞧了一眼,道:應該是柳家船行的人吧?這我也不知道啊 花茗本質上顯然也不是問甜梅,只不過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那個綠裙子是去找柳岸的,她心裏警惕起來罷了。 花茗隨後也上了船,在後艙那裏看見那綠裙子的姑娘正給柳岸端綠豆湯,柳岸似乎有些不耐煩,接過湯碗轉手就給了身邊的夥計。 綠裙子的臉色登時不好看起來。 花茗見了,裙擺裏的腳尖收了回來,站進了一旁的陰影裏。 柳岸從後艙出來,見她俏生生地立在那兒,上前幾步伸手一攬她的腰,怎麼又跑上來了,是捨不得老子打算跟著走不成? 花茗斜了他一眼,開始秋後算賬:方才那綠裙子是什麼人? 什麼綠裙子? 你還跟我裝傻,就是給你端綠豆湯的那個姑娘啊! 柳岸好似才想起來見過這麼個人,哦了一聲道:是南邊一個古董商的女兒,原本在錦陽的親戚家暫住,這次便托我把人順便捎回去。 柳岸神情自若,三兩句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沒有半點心虛氣短。 兩人在一起多年,花茗也不會見點小事就懷疑他,不過一時興起逗逗他罷了,這男人倒是一如既往的實誠。 柳岸攬著她笑:老子都沒跟她說上句話,你這醋味就這麼大,犯得上麼。 我若不吃醋,你才要反省。花茗翹著指尖戳了他一下,覺得他身上熱烘烘的,便扒拉著他的手臂。 柳岸沒鬆手,低頭去尋她的嘴唇,親一口。 船板的角落裏沒人,可花茗深知他不止一口,擰著頭沒依,見男人欲求不滿的樣子,眼眸中泛起一絲狡黠,勾著他的脖子上嘴啃了一口,將自己唇上的口脂都印到了上面。 柳岸要回吻,她又不肯,揪著他的領子凶巴巴道:不准擦掉! 柳岸摸著自己頸邊的紅印嗤笑:小東西還挺記仇。 誰讓有些人沒眼色,知道你要成親了還往上湊,我這是宣誓主權! 柳岸看著她神氣的模樣,只覺得可愛得緊,低沉的笑意都摻雜在他低沉的嗓音裏,掐著她的下巴道:就這麼喜歡老子? 花茗理直氣壯:我第一眼就看上你了,怎麼了?不行? 嘖嘖嘖,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 害什麼臊,你不也臭不要臉地看上我了。 柳岸沒有反駁她的話,大手捏著她的臉頰,湊近自己啄了兩口,盡是縱容和無奈。 船快啟程的時候,柳岸才送了花茗下去。 先前送綠豆湯的綠裙子一直注意著柳岸,因而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紅印,當下一臉怔然,繼而又雙眸朦朧,一副被心愛的男人背叛的模樣。 柳大哥你 柳岸對上她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就腦殼疼,不打算理會。 綠裙子捂著嘴,幾乎要哭了出來,滿眼都是對柳岸的控訴:柳大哥你怎麼可以這樣 柳岸就納了悶了,眉毛一豎差點沒繃住脾氣,心道我媳婦兒親我怎麼了?還要給人交代不成? 綠裙子抖著嘴唇,一句話都沒說完整就跑進船艙了。 有毛病柳岸不明所以,心想要不是看在她爹的份上,早把她丟下船去了,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