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冬藏
秋收冬藏
從守身如玉的童子身到放蕩不羈的郡馬爺,閃電可謂效率非常,連尚翊都忍不住感慨起來。 以前還操心你的終身大事,現在看來你這速度倒應了你的名兒。尚翊丟掉手裡的魚食,拍了拍手笑看著閃電。 閃電撓了撓頭,自己想想也納悶。畢竟自己潑猴一樣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以往壓根就沒想過這一出,誰成想轉眼就成了有婦之夫。 尚翊見二人和睦,也沒有覺得快了是件什麼不好的事,遂也沒有多調侃閃電,轉而問道:你們進宮謝恩之後,想必隨後就要去漠北,我這兒也沒什麼交代的,你們照應好自己便罷。 老將軍戎馬一生,軍功赫赫,過世後便葬在漠北的玉馬關,便是死後也要鎮守著中原的安定。 閃電自是敬佩老將軍的為人,也因著慕容秋這一層關係,于情於理都要去祭拜一下的。 閃電原本打算和慕容秋單獨前去,只是從宮裡謝恩出來時多了兩個賞賜的宮人。他一時沒想到安置的法子,便帶著一道上路了,只是未想到成了麻煩。 這宮裡當差的雖說也是幹著伺候人的活兒,可伺候的無一不是金尊玉貴的人。想當初滿朝文武都沒幾個想接納慕容秋的,只因她生在漠北,又是個無父無母的狼女,言行舉止難免粗俗不合常理。 如今這宮人也是看碟下菜,表面不敢說什麼,暗地裡對慕容秋還是滿含鄙夷,雖然他們在地位上遠不及慕容秋,可這種莫名的優越總是難以避免。 馬車進入漠北之後,便不見關內的青翠了,目之所及不是黃沙就是土牆,唯一有色彩的就是分佈錯落的小白楊和黃澄澄的沙棘。 閃電往年雖然也跟著尚翊走南闖北,可對漠北的瞭解顯然不及慕容秋,這一路上倒是全靠她了。 中途歇息的時候,閃電望著茫茫的沙丘饞嘴巴:不知道這裡有什麼好吃的。幾天沒吃肉了,纏得緊。 說到吃肉,那自然也說在了慕容秋的心坎上。如今來了漠北,她就是重回自己地盤的優秀獵人,在沙土上找動物的足跡,尋覓他們的洞穴等等,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閃電正看得起興,隨行的宮人卻大呼小叫起來,哎喲郡主,怎麼能趴在這沙土上呢,都是土髒得很! 宮人說著,忙將慕容秋從地上揪了起來。 閃電正要張嘴,宮人又轉頭對他道:郡馬爺您怎麼能讓郡主趴在地上呢! 閃電無言以對,不過瞧著他也是為著慕容秋,遂把這口黑鍋背了,沒有吭聲。 慕容秋沒覺得什麼,左不過蹭點沙子罷了,可比那大街上乾淨多了,只是見宮人拿了水囊來要給自己洗手,蹙了下眉道:這裡的水很珍貴,不要浪費。 宮人恍若未聞,拔開水囊的塞子就對著慕容秋的手沖下去,半路卻被閃電抬了起來。 沒聽見郡主說什麼?閃電見他仿佛對著什麼髒汙的神情,眼神變得有點涼,將水囊拿過來塞上了塞子。 宮人在閃電的視線下不覺低頭,搓著手囁嚅:郡主金枝玉葉,豈能做這等粗俗之事。 閃電可不是能被簡單幾句好話就糊弄過去的,聽了這話只是哼了一聲,揚了揚下巴道:既知道郡主金枝玉葉,那要你幹什麼?去獵兩隻兔子來。 宮人只知端茶遞水,何嘗有過野外狩獵的經驗,只是在主子面前也不能說個不字,走遠了自然一番不滿的抱怨。 慕容秋是一根筋,不愛彎彎繞繞也不懂弦外之音,所以對宮人隱晦的態度也不在意。 閃電的小暴脾氣上來卻不好撫慰,見狀數落道:你啊你,被人騎到頭上來都心大沒反應。 我才不會讓人騎到我頭上來。 閃電想想這話也對,她心大歸心大,咬起人來可不嘴軟。 兩個宮人在沙丘上到處找兔子,閃電可沒心情等他們,早就帶著慕容秋開小灶去了。 慕容秋從旁邊摘了兩串沙棘,搗成泥跟一些鹽巴調味粉製成了醬汁,刷在烤物上,烤出來的肉質帶著異常的鮮香。 可以啊啾啾,你還蠻心靈手巧的。閃電毫不吝嗇地誇讚道。 慕容秋不太清楚自己是被誇了,不過聽著他這樣說就高興,笑嘻嘻地舉著烤好的兔腿又給他遞了過去。 閃電沒吃獨食,你一口我一口地把肉都分完了。 兩個宮人費了半天功夫,自然毫無收穫,聞著火堆上飄來的香氣,饑腸轆轆。 閃電看不下去這兩人的做派,也不會就把人給餓死了,不過他可沒好心到給他們把食物烤好了送到嘴邊,只留下沒烤的東西,由他們自己折騰去了。 宮人啃著自己烤得焦黑的肉,敢怒不敢言,為自己被派來跟慕容秋的命運而再一次默哀著。 另一邊,閃電和慕容秋吃飽喝足,拆了馬車上的板凳,在一道沙坡上溜來溜去,玩得不亦樂乎。 宮人們聽著那邊傳來的笑聲,覺得嘴裡的肉帶了一股子酸味。 兩個人在外面撒了歡,快趕到客棧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宮人一肚子怨氣沒處發,面帶菜色,閃電和慕容秋卻是精神異常。 潔淨的圓月掛在綴滿星子的天邊,月光鋪滿整個荒漠,沙土反射著月光,清亮異常。 閃電覺得坐馬車坐得屁股疼,剛一掀簾子下車,就看到對面的沙丘上蹲著一隻支棱著耳朵尖的東西,不禁唬了一跳,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往慕容秋的身後藏,狗! 慕容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是狼。 是狼啊閃電拍著胸口松了口氣。 慕容秋看著他越發奇怪了,狼你都不怕,怕狗? 咳這不是一朝被狗咬,十年怕豺狼麼。閃電張口就胡說八道,看著蹲在沙丘上的土狼,眼也沒眨地走了過去。 兩個宮人聽著他們風輕雲淡的對話,內心宛如被雷劈,坐在馬車上瑟瑟發抖,壓根不敢動彈。 慕容秋對狼那簡直就是一家人,若不是看他們嚇得快尿褲子了,乾脆就過去摸狼頭了。 閃電架著馬車從一旁繞了開去,暗道帶了兩個麻煩出來,回去了又不能把人送走,乾脆安排到後院清理馬糞好了。 宮人還不清楚自己往後的命運已經被安排了,到了客棧之後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縮在房裡再沒出來過。 閃電還是頭一次看到漠北的月夜,難得有心情,跟掌櫃的拿了一壺小酒,仰在房頂上愜意。 慕容秋沿著梯子爬上來,拿房頂上的小石子丟了他一下。 閃電見是她,伸手將她拉了一把。 慕容秋坐過去的時候,順手拿走了他的酒壺,自己咕咚幾口喝了個乾淨。 閃電看著她豪邁抹下巴的樣子,笑了一下:酒鬼。 慕容秋倒了倒空了的酒壺,覺得挺對不起他的,又要起身,我下去再給你拿一壺。 算了,又不是非它不可。閃電拉住她,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慕容秋欣賞不了這荒涼月色有什麼好的,托著下巴轉向他,不去睡覺麼? 閃電扭過頭,頓了一下眯起眼睛,你說的睡覺跟我想的睡覺應該不是一樣的? 慕容秋確定道:一樣的。 你知道我想什麼? 知道。 閃電又忍不住笑,圈著手指彈她腦門,你怎麼成天就想這事兒,比我都勤快。 好事兒為什麼不能想?慕容秋摸摸腦門,是真的不解。 閃電啞然,又覺得她說得沒錯。 跟有情人做快樂事,可不是好事兒麼。 慕容秋見他忽然起身,疑惑道:幹什麼去? 自然是做好事兒去。閃電眨了下眼,率先從梯子上滑了下去,朝她伸手。 慕容秋的精神一下子比之前更抖擻了,從房頂一躍而下,穩穩當當落在閃電的臂彎裡。 小倆口一夜陰陽調和,翌日更是精氣神十足。兩個宮人卻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萎靡不振。 閃電怕還沒回去他們就歇菜了,左右離目的地也不遠了,便讓他們留在客棧,等他們返回之時再帶著。 老將軍的墳塋就在玉馬關的城牆之下,在遍地黃沙之中並不起眼,卻時常有守城的士兵來此祭奠。 閃電見墳塋前放著不少幹花和瓜果,想必都是守城的士兵不捨得吃,專程拿來祭奠的。 閃電跪在墳塋前,恭恭敬敬地敬了三杯酒,然後便被慕容秋摁下去磕了三個頭。 見閃電發懵,慕容秋道:我跟老頭兒說好了,要是嫁人了,就帶著你到他墳前磕三個頭。 閃電還以為多大事,抹了把額頭上的黃沙,道:那你直說唄,還用你摁頭。 閃電覺得,老將軍是她的長輩,又是戰功赫赫的大將,就是磕十個頭也使得。 慕容秋聳聳肩,雙手合十對著墳塋開始絮絮叨叨。 閃電聚神一聽,她差點沒把之前那些烏龍道出來,連忙捂上她的嘴巴,哄道:咳!床笫私事就不要煩他老人家了,我們自己關起門來說。 打從兩人成親之後,慕容秋對閃電的話基本都能聽得進去,因此乖覺地閉上了嘴,又另說了些她在錦陽的趣事。 閃電由著她絮叨了半天,直到太陽快落山了才起身。 綿延的沙丘在夕陽的渲染下,蒙上了一層橘色的陰影。 閃電走在前面,慕容跟在他身後,小腳套在他留下的大腳印裡。下坡的時候,沙子流瀉到腳印裡,很快就把痕跡抹平了。 慕容秋一門心思盯著腳印走,一下頓住了步子。 閃電見她沒跟來,回過神看著她盯著地上的腳印發呆,也沒多思考,長腿往上一抬,在她腳跟前又摁了一個印。 快點跟上來迷糊啾。閃電說著,在已經被埋沒的坡上依次踩了幾個腳印。 慕容秋一下子就開心起來,蹦蹦跳跳地沿著地上的腳印跑下來,一下猴到了閃電的背上。 這段時間真把你喂肥了,肥啾!閃電一邊嫌棄,手臂下意識向後攏起,托著她的屁股往上顛了顛。 你養得好! 閃電被她這個清新不做作的馬屁給拍樂了,繼續問道:還有呢? 我好養活! 你還不忘給自己貼金呐。 當然,主要還是你會養人!慕容秋攬住他的脖子,鄭重其事。 閃電不禁翻白眼,你屬八哥的?除了人養、養人還會不會別的? 慕容秋挺實誠地搖了搖頭,可閃電又看不見,半天沒聽到她出聲,搖了下她的腿道:吱個聲。 吱。 閃電想笑,又不知道應該怎麼笑。 慕容秋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犯傻,扒著他的耳朵道:我給你念千字文吧,老頭兒教我的。 閃電嗯了一聲,你念。 慕容秋看著遠處的大漠黃沙,一字一句緩緩念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閃電聽著她清晰的語調,緊了緊挽著她腿彎的手臂,一步一個腳印地朝著遠處燈火通明處行去,在他念到上和下睦,夫唱婦隨時,也跟著和了進去。 沙土上的腳印被夜風吹散,兩人交融在一起的聲音,卻隨之纏綿到了遠方。 (收尾有點卡,之前寫了一版推翻了又重寫的,這一篇就到這裡啦~我去整理其他大綱啦,文案上的故事順序不一,有可能其他的腦洞成熟了又忽然冒出來23333不過都是小甜餅,大家吃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