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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皆是准备妥当,慕止,你可知我为你准备了大礼。 慕止,你又可知,你即将见的一切,我都曾受过千次万番。 那应是渝阳这几年最热闹的一天。 我一早便醒了,妆娘和教导嬷嬷早就候在一旁,听见我起身的动静,一下子进来了一屋子人。 我任由她们摆弄,虽是成亲过一次,那时不过是图一个心甘情愿。这次由着礼数,每行一样便有一个喜婆说一句吉祥话。众人皆是不知我是要嫁给洛之流,只当我是要入宫为季揽之后。 服饰妆容不由得又隆重了几分,一连到下午才梳妆打扮完。 我坐在梳妆镜前并不想抬眼,只怔怔看着窗外的天色。 橘色如绵延山峰在天上勾勒出弧形,深深浅浅的云层接连拼成巨大的画幕。日头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燥热,温柔缱绻的散发出淡淡的红色。树影浓烈,四处静谧,像是我从前看过的无数次日落。 季揽从外面推门进来,我转脸看他。 他一身精致的龙袍衬他更加俊朗不凡,身姿卓越。 像是见我穿喜服迷了眼,顿了顿几许喜极了只把手递过来:“阿澜,过来。” 我起身提着裙摆向他走去,我知他来寻我,定是大军已经到了渝阳城下。 渝阳城中庆贺成不绝,行人皆带喜色,一片狂热。 路旁挤满行人,高声呼喊迎接带领他们结束战乱的军队。 我身着喜服,身后是万千百姓。 街道两旁的嫁妆从城门摆到皇宫深处,我,顾星澜,以顾家家财为妆,季揽赐下的皇后之礼为依,嫁与洛之流为妻。 慕止,你可欢喜? ☆、第七十七章 渝阳城门终是打开,一道门,门里是渝阳千万百姓,门外是渝阳大军而待。 我独自一人,盖着盖头,红衣飞扬,立于城门中。 城楼上巨大的青铜钟敲得咚咚作响,太监尖着嗓子高声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家嫡女品性端淑,德行皆具赐予洛家嫡次子洛之流为妻,即刻完婚钦此。” 圣旨一下,渝阳城中百姓跪地,山呼万岁。 城外将士,闻声皆是举起武器,吾皇英明。 红盖头下,我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一个丫鬟过来扶我的手带领我往城外军队走去,绣鞋面上绣着并蒂莲,我忽然间觉得自己自己像是踩在花上。 不过是七十几步的距离耳边是震天的欢呼,我终是走到了大军面前。士兵分到两侧,全军禁声,军靴上绣着的花纹我再熟悉不过了,曾经顾家处处是。 时过境迁,我再见心里无限哀愁。 忽然丫鬟顿住了步子,声音从盖头外面传过来:“还请大人放行。” 那人没有动静,不一会一双锦白的靴子出现在我眼中。鞋底上有细细的祥云花样,针脚稀疏不过是隐约看得清是朵云罢了。可是即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花样,我当日绣也是戳破了指尖。 “星澜。”他的声音出来,依旧是清冽如泉水叮咚,唤人名字的时候明明是字正腔圆偏偏又像是带了无尽深情。 我心中一沉,后退一步,并不答话。 慕止又念了句:“星澜” 我还没应声,忽然一声娇丽的声音从人群冲穿出来“爷,您回来了。” 那声音分明便是陆芊好。我竟是忘了,在这渝阳城中慕止明媒正娶的夫人是陆芊好。 声音带了几分笑意:“慕大人,还望放行,我夫君等我。” 喜服的袖子中的手腕忽然被他一把拉住。我不得不仰头,此刻我心中无比感激这厚重的盖头,我不用看他的脸色。或者,我也想见见他此刻会是什么神情。 季揽派过来的丫鬟显然不普通,上前一步喊了句:“大人”轻轻巧巧几个动作便将我的手腕握在了手中。 我从缝隙处看了看那喜服处的手腕,不知慕止是用了几分力气。此刻红红的印子缠绕像是斩不断的姻缘线。我失神嗤笑道:“慕大人,我与大人此生,不死不相见。” 话语一出,我听见几声踉跄的脚步声,一切安静如常。 慕止,你终是让开了吗? 那么,慕止你究竟有没有爱过? 我报复你,在你大军战胜之际嫁作他人妇,在你面前凤冠霞帔走向他人。 说来说去,不过是我不信,不信云鹤山的朝夕相处,不信你我之间的生死离别,不信那年渝阳灯会,你从来便是没有动过心。 这场戏,这次赌。从来便是你我二人。 赌对了,便是对你慕止的报复,赌错了,便是我顾星澜的笑话。 或者我顾星澜 一早便成一个笑话,我痴,我傻,事到如今,我竟还是想知你心。 我的喜服红得喜人,路过慕止身旁的时候,红衣与他白衣想纠缠甚是好看。 我忽的就想起阿娘小时给我讲过,成亲的人要把衣衫系在一起这样便是永不分离。而我与慕止成亲之时却没有,直到此刻,我的衣摆便也是划过慕止的衣摆,扑了个空。 再一步。 身后忽然传来扑通一声,骨头在地面上撞击得清脆。 慕止跪在我身后。 我顿在原处,一时之间想嚎啕大哭。 我懂他,我知他是多么骄傲一个人,家破人亡他不曾跪,祖父头颅被高悬城楼他亦没有跪。 他却跪了我。 这中间的是是非非我已经想不起,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脑子里忽然浮现起,那日,我在顾家铺子打点账务时。王伯进来递给我的那封信,那日,他也是这么跪在我面前,将那信递给我。 信,我曾经见过,在慕府书房,慕止的书桌上。 慕止看了便在屋子里站了一整夜。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信是慕止的祖父写给他的,我也没有想到,慕止祖父从来便不是为皇上或者季揽所害。 是他自己亲手将自己的头颅割下,借季揽之手要逼慕止回渝阳继续复仇罢了。 那个老人对皇上忠心耿耿了一辈子,没曾想竟是知道了皇家秘辛被自己尽忠的人把满门屠杀殆尽。他千方百计留下了孙儿,苟延残喘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可惜他的孙儿却是想放弃复仇,这,他绝不允许。 他不允许自己孝顺可亲的儿子儿媳无辜丧命,他也不允许自己相爱相敬的发妻奔赴黄泉,他更是不会允许那个手染鲜血的人依旧坐拥天下荣华富贵。 所以,这仇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做刃,他也不得不报。而慕止便是那个躲不开的复仇者。 我没有伸手去扶起慕止,只依旧往军队深处的囚车走去。 那里有洛之流,那里有没有抛弃我的人。 我也深知,只有我与洛之流一脉相连,相互扶持,才会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