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念
欲念
小野丽莎的歌在任何时间或场合听来都似情人的缓缓诉说,她轻轻闭上眼,嘴角带着温柔朦胧的笑意,浅浅低唱。 许意坐在乐池靠后的角落,听着这首他反复听过无数次的,明明身边就坐着那个曾经魂牵梦萦的念想,但不知怎的,他突兀的想起季容偶然发现他会听小野丽莎的那个夜晚。 那时他们的关系还十分单纯,约好在她的组内庆功会后见面,没想到会接到一个醉鬼。 许哥哥的车里都放着谁的唱片呀?好像她每次喝多都喜欢扮天真叫他许哥哥,他把手舞足蹈的家伙用安全带绑好,警告她不要胡乱叫人。 那我要听一听高配版的君越音响到底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她打开了CD机旁边的储物格,自若的翻起唱片集,跟你讲哦,一个男生的品味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选车算你过关了,咦?你喜欢小野丽莎? 翻动的手正巧停在了最后一张,是小野丽莎2002特别纪念版的专辑。 他回答得很快,不喜欢,又立刻补了一句,以前喜欢。 哦~她坏坏的尾音上扬,像是洞悉全局的了然,又像猫捉老鼠的玩弄,思路清晰得没有丁点喝醉的迹象,喜欢就喜欢嘛,哪有什么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的。 许意疑心她猜到这张碟片存在的原因,却也不愿多谈。任慵懒的女声伴着萨克斯在安静的车厢内缓缓流淌,窗外的路灯光影明明灭灭。 她是知道的吧,知道喜欢小野丽莎的人是沈梦溪,知道他特地去买了2002版的纪念专辑,知道沈梦溪回国,知道他总是去给她的演出捧场。 玲珑如她,若非知悉他心心念念的女神回国,又怎么会对他连日的失踪不闻不问。 Hey~沈梦溪葱白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面上带着抱歉又担忧的笑意:都怪我,想感谢你帮我找到合适的住处,就一厢情愿的邀请你来她的演唱会。对不喜欢她的人来说,这很催眠吧? 许意收拾好心里细碎的情绪,回以温柔的笑,没有,是我最近加班太多了,有点走神。 他说的是实话,为了她的演出场场必到,最近他几乎都住在办公室的休息间。 许星河无法描述他在这个剧院式的livehouse里见到许意和沈梦溪是什么感觉,但他觉得Kiki关于小野丽莎的演唱会就应该在这种封闭式场馆举办的意见应该被重新考虑。如果真是那样,现在的他不至于觉得氧气稀薄,胸口发闷。 目送两人相携离去,他忽视胸腔不住发凉的角落,用尽量自然的声音对女友说:之前接到我哥的电话,说家里有点事。我先送你回家。 Kiki的少女心被小野丽莎的嗓音泡得又涨又软,她心酸酸的抱住许星河轻轻摇晃,满腹心事的撒娇:我不想你走。 乖。他牵着她上车,心事重重的安抚她。 沈梦溪在副驾驶坐好,征询车主的意见:车上有CD吗?我想知道你都喜欢听谁的歌。说罢又似乎很不好意思的低头,手指撩动不安分的耳发:像职业习惯一样,我很喜欢和别人讨论音乐。 许意没办法拒绝她的请求,指了指储物架,掩饰般的加上一句:我很久没听过这些CD了。 毫无意外的,她当然也不会错过那张2002特别纪念版。 他心底懊恼,谁能预料他的副驾驶位也会有出现沈梦溪的这一天,她还会因为好奇主动翻看他的CD集。 你也听小野丽莎吗?她的眼睛里似惊喜似疑惑,立刻向他提问。 嗯他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那些关于她的心事,不管是十六年前的那些痴傻,还是现在的妄想,还是选择了迟疑着否定:没有。 她忽地联想到刚才演唱会上他怔愣出神的模样,兴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低下去。良好的教养不允许她对朋友的隐私深入刺探,她默默的收好唱片集,抬眼去看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斑驳的树影里,她第一次尝到退却的滋味。 沉默压得许意喘不过气,但他却来不及在意她的低落。 好像直到此刻,当他和沈梦溪安静的坐在这个密闭、狭小的空间里,他才终于找回一点点真切可触的实感。 沈梦溪就这样以朋友的身份走进了他的生活,虽然是他先静静的出现在那个角落,但一直游刃有余的主导两人的关系,试图牵着他向前走的那个人却是她。 用深呼吸压下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他纷乱的思绪飞快的延续,他们这样下去,会走到哪里?像朋友浅尝即止,还是她想过和他走得更远? 那他自己呢?他想过这样的可能性吗?和沈梦溪交往,像寻常的男女那样和她谈情说爱,然后终于婚姻,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家庭? 如果他想过,如果不是在梦中,那他为什么从没有主动向她提起季容的存在? 是因为他从没奢求过她的垂青?还是他潜意识里早就认定这段婚姻会阻碍沈梦溪和他的进展?他是不是早就感觉到她的刻意接近,但又假装丝毫不察的任她发挥? 落荒而逃般的,在沈梦溪开口前,许意匆匆向她道别,在无章的思绪里掉头前往办公室的方向。 确认过家里没人,许星河径自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冷清又凌乱的模样与三年前他暂住时的温馨甜蜜大相径庭,像是倾诉主人之间扭曲变质的缠绕纠结,显得有些不可收拾。 没想到客房仍然留着他的东西,看上去似乎也是一直在精心打理维护的模样,他忍不住回想他刚到境城时,第一次见到与许意新婚的季容。她看起来娇娇弱弱,做起家务来竟也有几分许母干练的影子。 她是真的很喜欢许意啊,连他的亲弟弟也毫不避讳的当自家弟弟疼。 胸口又是一阵郁结,三年日夜相对的柔情体贴和十六年心向明月的一厢情愿,许意竟然可以毫无愧疚的选择自己的私心吗。 他到底有没有心。 打定主意要和许意谈一谈,许星河拿了睡衣到卫生间洗漱,准备守株待兔。 这是他搬出去两年后第一次再回到这个浴室,这里的陈列好像没什么变化。唯独头顶的灯光明晃晃的,像是要照到他心里那个黑暗角落,逼得妖魔鬼怪统统现形。 三年前许意一声不吭的突然通知家里人已经结婚,把在外地的许父许母吓得够呛。生怕上演什么延迟叛逆的戏码,他们抛下手里的工作,双双飞往境城会见这个让自家大儿子先斩后奏的神秘儿媳。 出乎他们的意料,季容除了有一个病重的母亲之外一切正常,甚至温柔大方,体贴善良,得知他们的小儿子即将在境城继续攻读硕士学位,还主动提出可以让他借住他们的新房。 许星河从小被两老带着天南海北的跑,少不了作为许母的心尖尖被宠爱呵护,她替他答应下季容的邀请,客房就这么成为了他的专属房间。 搬离这里的导火索,其实是他夏日午后的一场高烧。 那天他和同学发生了一些口角,下午的工作是无法再愉快进行了。待他顶着骄阳走回家,昏昏沉沉的躺到客房,也没留心就这样发起了高烧。 他是被水声夹杂的娇吟唤醒的,他想。 混沌中听到季容如小鹿般受惊的声音:许意!你怎么进来了!你出去出去! 许意恶意的诱哄她就范,嘴唇很快贴上她的耳朵。 激烈的动作渐渐退化成无力的抗拒:星河可能还在家里呢,你走开啦 他好像低声对她说了些什么,又好像用嘴堵住她好听的声音。 再之后就是拍击声和水声的交响乐,她断续的吟哦不绝于耳。 高烧不是应该睡觉吗?为什么他现在这么清醒? 他是不是真的清醒着?那一声含情带怯的星河,好想听她再叫一次。 不知究竟是他们先力竭而声灭,还是自己烧得又昏睡过去。但他究竟没有办法再若无其事的住下去,每每走进那间浴室,她动听的呻吟就好像反复播放,直到他无法面对自己满心的罪恶。 找了个追求喜欢女生的由头搬出这里,他把所有见不得人的心思都藏进角落里。 再回到这里,他清晰感觉某些久违的情绪蠢蠢欲动。深呼吸,把龙头拨向右边,他用冷水泼醒自己季容有多爱许意,他看得还不够清楚么? 季总监,您小心点,要不我直接扶您进房间吧?孟遥第三千次在心里辱骂顾盛非肆意妄为,还要让他来善后。 明知对方已经醉得看不清路、听不清话,他面上仍然保持恭谦的笑意,特殊情况,我就不脱鞋了,十分抱歉。 经过门廊时听见浴室的水声,他心下讶异,家里竟然有人吗? 直觉季容的房间不会是眼前开着门的冷色系客房,他半扶半拖的把人送到门廊尽头的房间,松手任季容往大床上自由落体。 她被床垫回弹了一下,似乎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而不舒服,她的手推了推礼服扎人的蕾丝,调整到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末了好像还口齿不清的骂了一句混蛋。 孟遥回身丢下一句骂得好,匆匆离开复命。 许星河从湿漉漉的回忆里走出来,恍惚间好像听见门开了又关。 好多念头来不及细想,刚走到主卧门口就看见了醉酒仰躺的季容。 晚安 呜呜呜我兑现了承诺 下一章会更好(你们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