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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行的,就没几个肠胃正常的。” “怎么会这样?”我奇怪。 “三餐不定时啊,姑娘。”老钱苦着脸说,“早餐来不及,白天在海港吹一天冷风,晚上八九点才能回城,一天的饭都攒在晚上一顿解决,又老是提心吊胆的,不落下毛病才怪。” 我听得心里揪着疼。这些事,孙嘉遇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平时只见他不把钱当回事,没想到这份钱挣起来如此艰难。 他总是跟我说:你自己的功课都管不过来,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 “昨晚你们干什么去了?” 老钱瞥我一眼,“小孙没跟你说?” 我摇头:“他刚睡了。” 老钱喝完粥,原来灰败的气色添了点油光,兴冲冲地说:“其实也没干什么,就换了几个仓库。知道我们把货放哪儿了?” “我哪儿猜得到?” “知道你猜不到,没人猜得到。嘿,就在市消防队的车库里,塞点儿美金他们就把消防车开出来腾地方了。”他乐得合不拢嘴,“你别说,那两次火警还挺值,居然拉上这个关系。” 我没说话,专心听他一个人炫耀,可我知道,他对我有好感,所以才会急着讨好我。 女人对不爱的男人,一向判断准确;遇到心仪的人,智商就自动归零。 不过我也很疑惑,清关公司和货主之间,采用的是包柜包税的方式,货主按货柜数量交纳费用,清关公司帮助通关,如果货物被罚没,损失的也是货主,和清关公司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这么紧张? 我说出我的疑问,老钱嗤一声笑出来,“你想得太简单了,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一个集装箱,通常值七八万美金,说没了就没了,货主不会善罢甘休。” 他耐心对我解释,乌克兰过高的关税,已经把灰色清关逼成了进口商品的正常途径。如果认真清查,七公里市场的中国货,几乎都能找到逃税走私的证据。 为了帮助货主逃税,清关公司一般采用低报货物数量、更改货物价格和名称的方式,这是不能见光的手段,所以通关后货主拿不到任何官方的清关单据。 以前清关公司和货主的交接地点,通常在港口。因为出了海关,就不再是海关的管辖地盘,可从港口到仓库这段运输路程,却是最容易被税警和警察盯上的地方,在这里被查到,也会被没收全部货物。 货主们吃过数次大亏,后来就开始要求在市内仓库交接,因此如今的清关公司,还要负责货物的运输。 “越来越难喽,”老钱感叹,“以前的好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我凝神细听,努力捕捉着每一个信息。因为想了解那张玩世不恭的面孔后,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真面目。 “要是真出了事,会怎么着?”我追问。 老钱想了想答:“斯文点的,大家好说好商量,都要做生意,谁也不愿出事对吧?可能一家一半损失……” “不斯文的呢?” “那就难说了。我们被人拿枪逼过。”他指指太阳穴的位置。 我打了个冷战,觉得腿软,慢慢坐下来。今天的咖啡苦得不能忍受,我连丢进去两块方糖。 “为什么做这行,因为钱来得快?”我无法理解。 他仰头打着哈哈:“我只能做这个,百无一用是书生,说得就是我。至于你们家小孙,那是个long long story……” 老钱蓦然住嘴,因为孙嘉遇站在厨房门口。 “你和她胡说什么?”他皱着眉头。 “你们吃,慢慢吃啊,我出去办点儿事。”老钱笑笑,站起身回避。 我奇怪地问他:“怎么不睡了?” 孙嘉遇坐下来摸着肚子,“饿得睡不着。” 我把粥重新热过,又煎了两个鸡蛋,倒上点生抽和醋,一起端给他。 他搅着粥里的牛肉粒看半天,闷头喝两口,才整整表情: “昨天的事,对不起,我说话太冲了。” 我没说什么,低头走开。。 “真的,我都说对不起了,你就开恩对我笑一笑行不行?” “我没生你的气。”我低声说。 “那你拉着脸做什么?” “就昨天……看你那样,我心里特别难受。”我断断续续地说,眼框里掉出两滴眼泪,背着他抬手抹去了。 我的喜怒哀乐,一直都是由他控制,我早已经放弃。 他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头顶摩挲着,“好了好了,没事了。你看我好好的,哭什么?别哭了……” 我还是垂着头不说话,想起大门钥匙还在裤兜里,取出放在他的手心里。 他摊着手心依旧伸在我眼前:“你留着吧。” 我愣了一下:“太危险了,你怎么能随便把钥匙给人?” 在乌克兰的中国商人,因为彼此之间都是现金交易,所以个个把门户安全看得比天还大。不过话虽这么说,我心里还是受用的。 他斜睨着我,指指自己:“这里什么都没有,除非你见色起意。” 我想笑,却没来由地一阵心酸,忙把脸转到一边。 他扳过我的脸:“怎么又哭了?” 我呜咽出声:“人家是心疼你,不想看见你受罪。你当面就给人难堪……”说完自己也觉得肉麻不堪,眼泪立刻就收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乖,不哭了。”他胡乱吮着我脸上的泪珠,接着不停地抱怨,“哎,我说,你怎么是个泪弹啊?” 我用力拍打他的背,啼笑皆非。 饭后孙嘉遇送我去学校。 他的宝马就胡乱停在院门外,车门半开着,居然没锁。我乘机啰嗦他:“你什么记性?” 他自知理亏,也没说什么,但拉开门一看,我们两个登时全愣住了。 司机座椅居然没了! “靠!”三十秒错愕之后,他把手包狠狠掼在地上。 我则开始大笑,真是,这世道什么稀罕事都有。 老钱早已出门,他又急着出去办事,只好拿把椅子放在空档处。 我坐在副座上,看着他痛苦不堪地起步刹车,那把椅子跟着前仰后合,他一次次撞在车玻璃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嘿,该吧。”我幸灾乐祸,“谁让你那么招摇,非要开辆宝马。开宝马的能有好人吗?” 他咬牙切齿地回应我:“赵玫,你当心,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我哼哼着说:“我才不在乎,反正每次腰酸腿软爬不起来的都是你。” 他狠狠在我脑门上弹个爆栗,我奸笑着跳下车跑了。 回到教室,才感到睡眠不足的痛苦。一个接一个呵欠,两眼泪汪汪地几乎睁不开。 一个多月过去,市面上一片平静,除了海关需要上上下下重新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