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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之南洋明珠 第75节

    弟弟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提醒他,要及时请律师。这也等于是明说了,秀英知道他不肯离婚了,是铁了心要跟他打官司。

    秀英一定要打官司,他去找大律师跟秀英打官司?他……没脸。

    “皓新,让我再想想。”蔡皓年说。

    电话那头弟弟的声音有些异样:“哥,就这样了。”

    电话挂断的一刻,蔡皓年眼泪落下,他想电话那头弟弟肯定也在落泪。

    蔡皓年坐在客厅的沙发再次被眼泪呛到,其实只要自己睁开眼,都能看到,为什么自己能瞎这么多年?

    他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流着泪,手帕压在他脸上,轻柔的声音:“皓年,你别吓我了,好不好?”

    想到她刚才能给金焕他们安上一个贪玩的罪名,他闭着眼:“难道就他们大嫂养了他们吗?难道我没有一点点功劳吗?为什么?”

    红莲用手帕帮他擦着眼泪:“如果他们想刻意忽略,他们怎么会再回想你的种种好?你是被狐狸精迷惑的昏君,已经昏聩不及,他们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清君侧。他们现在站在大姐的角度指责你,才能显得他们有情有义。老爷,现在你要振作,要理智,要知道自己并非杀人放火,并非罪无可恕。你比天下绝大多数男人都有情有义。养大他们是有情有义,你和大姐鹣鲽情深,哪怕有了我,也从来不许我越过大姐,大少爷是银行的总经理,二少爷是电影公司的副总经理,手握大权,你尽力培养……”

    他慢慢坐直,看着红莲,问:“我并没有做错多少?”

    “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我们都在你的庇护下过日子。人孰能无过?若是些微的过错都要无限放大,少了一点包容之心,日子还怎么过下去?”红莲看着他,伸手摸他的头发,“你为了我们操碎了心。”

    以前有了这种安慰,他但凡有丝毫反思,立马有抛之脑后,认为其他人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辛苦,只知道怨怪自己,他们冷言冷语,冷嘲热讽,从来没有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想。

    他看向三十出头,越发妩媚娇艳的红莲,说:“上楼吧!”

    第60章

    两人像平常那样相携上楼,蔡皓年没有跟她回房,而是去了他的书房说:“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他把门关上,拿出了那份首饰清单,就这份清单,已经告诉他,自己罪无可恕,他把清单放好。

    他看着那扇门,他赌红莲一定在门口,他走过去拉开门,果然红莲红着一双眼看着他。

    原来这些年,看似他和秀英和儿孙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是在红莲的寸步不离,在自己的刻意忽略下,自己和秀英、儿孙实际上早就被隔开了。

    “走吧!我累了,回房睡觉。”

    两人洗漱后,蔡皓年被他的红莲依偎着,红莲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轻轻抚着他的胸:“皓年。”

    “嗯?”

    她仰头看着他:“也许我说的话,会让你不舒服,但是为了咱们一大家子,现在这个境况,我们还是要有个对策。”

    果然,她还有话说,他问:“什么对策?”

    “我知道小姑太太和二老爷都担心我这个狐狸精要你的财产。实际上如果大少爷和二少爷有真本事,像五姑爷那样,能够执掌一个大家族的产业,我倒是觉得你现在交出大权,能过清闲日子,那是求之不得。毕竟为了我们,你已经忙了大半辈子了。只是他们俩……你也是知道的。若是把财产交给他们,只怕是……”她一双眼里充满了仰慕和心疼,“美人叹迟暮,不许英雄见白头。你这个年纪,哪里经得起再次力挽狂澜?”

    以前自己听这种话的时候,他只有共鸣,为自己后继无人而哀叹,也感激她心疼自己。现在他就想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轻叹:“若是运亨和运通能力够……”

    “他们要是真有那个本事该多好?只是现实摆在那里。所以,为了他们着想,我们必须尽力保存实力。给他们钱,让他们可以去闯一闯,但是不能给太多,免得到时候亏了,不可收拾。那个时候他们自己也知道有几斤几两了,再回来,他们就能明白你现在的苦心了。”红莲的手停在他的肚子上。

    蔡皓年自己的手也搭肚子上,这个站着凸出,躺下有皱的肚子,她是怎么揉得如此柔情蜜意的?

    再对上她满是仰慕的眼神,蔡皓年脑子里满是妹妹说的“哈蟆精”。

    蔡皓年被这只以前能抚平他一切烦恼的小手,弄得更加烦闷了,他的心头闷气无法纾解,长叹一声:“不给怎么办?要是不给,秀英不用说了,运亨和运通都可能不认我,就连小五和皓新也……”

    红莲撑起身体,把头靠在他的胸上,这么一个大活人压在他本就心事重重的胸口,蔡皓年只觉得心头压了座泰山。

    她枕在他胸口:“皓年,这只是暂时的。等到他们撞了南墙,你到时候伸手帮他们,他们会知道你的好。”

    “那……”蔡皓年停顿。

    “二老爷给你来电话,也是劝你答应大姐的条件,把公司的股份大部分转到大少爷二少爷名下吧?”红莲问他。

    蔡皓年不作答,只是微微皱眉。

    红莲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说:“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坚持住。”

    “我丢不起这个人,而且你知道皓新和小五啊!他们都说了那样的话,我要是……”蔡皓年满脸无可奈何。

    “那么我问你,如果他们不仅要七成财产,而且还要你退出公司,让大少爷和二少爷掌控公司。你觉得公司能被他们折腾多久?到时候亨通都没了,那就不仅仅是丢人了,而是你一生心血全都没了。然后呢?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吗?”红莲问他。

    他不再说话,红莲一脸难受:“他们不能理解你,我也很难受。这些钱虽然都是你挣下的,但是里面有大姐卖掉嫁妆的一份功劳,而且大姐是正房,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是元配的孩子,你的钱最终他们拿大头,这是应当应分的。但是,亨通也是你一手创立的,你现在眼睁睁看着它被折腾掉,你心里不难受?”

    “我现在很烦,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蔡皓年推开她转过身,他真的被压得难受了。

    红莲扒着他的肩:“我知道你心里乱,所以我才要镇定,为我们这个家想一条出路。我要清醒,不能被一时之意气,把我们一大家子,这么多口人都带进歧途。”

    面对这么义正言辞的话,蔡皓年实在太想知道后续了,他翻身过来问:“那你说怎么办?”

    “皓年。”红莲正色看着他,“既然大姐以离婚作为要挟,你索性就顺着她,打离婚官司。”

    “离婚?”蔡皓年看着她,“她是蔡家大太太,是给我父母端汤倒水伺候他们终老的蔡家长媳,是和我一起抚育了弟妹,是弟妹心中尊敬的长嫂,也是给我生儿育女的正室原配,你说让她跟我离婚?我活着怎么见弟弟妹妹,我死了怎么见爹娘?”

    “又不是我想要蔡家大太太的位子?而是让你保存实力。你现在跟大姐打官司,尽可能保存更多的财产,是为了这个家保存,等以后他们沦落了,你把大姐和孩子们接回来,他们也就理解了你的一片苦心,怎么可能还怨怪你呢?你现在把大部分财产给出去了,大姐不跟你离婚了,控股权不在你手里,败光了,到时候怎么办?你要给他们七成,那就心里给。现在只给三成,他们败光了。回来了,以你之能,你那时候的财产肯定比现在还多,你还有另外一个七成给他们。对吧?”红莲看着他,“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之深远。短暂的不理解和未来的长久富足安宁,你选哪一个?”

    蔡皓年看着她,她没有给他分析另外一个方向,运亨和运通都能独挡一面,如果这个时候他为了钱跟秀英争到头破血流,哪怕秀英只拿了三成。现在外甥和运亨在一起做事,这个生意能让运亨积累大量的人脉,很快就能风生水起,

    运通其实也已经积累够多经验了,实在不行跟那个吴敬语一起新开一家电影公司。有运亨、余家和皓新的支持,运通要起来也不难。

    他们俩都起来了,他这个为了一个姨太太,辜负了他们母亲,忽视了他们这么多年,甚至为了财产跟他们翻脸对薄公堂的父亲,还是父亲吗?他们会稀罕他的这点钱财吗?

    那时候,他有再多的钱,也换不回孩子们一声“爸”,弟弟妹妹的一声“哥”,还有孙子孙女的一声“阿公”,下场就是众叛亲离,且不得不和他们母子三个捆绑在一起。

    “我当年失败,秀英卖了全部嫁妆支持我,可能对现在的身家来说,这点嫁妆不算什么?但是那时确实是我东山再起的本钱,而且她还去星洲借来了资金,我才有今天。这一点,皓新清清楚楚,真打起官司,她要得肯定不少。”蔡皓年说道。

    她的话,老男人已经听进去了,二姨太放心了。她摇头说:“我总要为你考虑齐全,不管你选不选,给你做足准备。所以我今天下午出去找了吕翔海大律师,虽然他没有二老爷那么厉害,但是他也算是本城有名的华人大律师。他也说了蔡家的家财都是你赚的,大姐不过是初期出资。那天二老爷说的那个草案,只是试行,没有实际的判例……”

    听着红莲说了一大堆之后,蔡皓年问:“他的意思,离婚要给多少?”

    二姨太说:“他是这么说的,嫁妆属于特有财产,妻的原有财产归其本人,如果夫进行管理了,如有短少依归责原则决定是否应予补偿。他说可以从这个角度去辩护,也就是那时候,你是替大姐管理嫁妆。现在要离婚了,你只要补足当年嫁妆的数额,就可以了。”

    “当年的救命钱,这一笔只要陪这么点?”蔡皓年问她。

    “对,律法有规定,还有就是夫妻联合财产,就是婚姻期间获得的财产,由夫管理并且负担管理费,这个财产会考虑双方的对财产的贡献。所以也不会很多。”红莲继续跟他说。

    蔡皓年眯着眼睛看她:“给个大致,我能保住多少?”

    “他认为八成归你比较合适,但是二老爷的名望放在这里,所以给七成的可能也有。你不是不肯给,只是为了蔡家保存实力。所以能保多少就保多少。大姐一个小脚太太,她善良传统,但是她不懂生意,她现在只想逼着你把财产给她的儿子,但是她没考虑大少爷和二少爷能不能守住这些财产。豪富之家,早上腰缠万贯,晚上流落街头的也有。盛家之豪富总归无人能敌了吧?四少爷豪赌一夜之间输掉上海一百多栋楼……”

    把他的运亨和运通比做盛家那个败家子,蔡皓年终于忍不住了:“在你眼里,运亨和运通就是那种败家子?”

    “当然不是,我只是举一个极端的例子来说明这个问题。蔡家的孩子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呢?”二姨太意识到自己说得过头了,连忙补救。

    蔡皓年心里也已经有数,他淡淡地说:“睡吧!我昨天一夜没睡,累了。”

    “也是。”二姨太也放下了心,只要他进心里了,一切都好办了。

    早上老男人被那个搅家精给拉了出去,她告诉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定要想办法把局面扭转过来

    她找了人问除了蔡皓新之外,本城还有哪个律师比较厉害,有人给她推荐了这位大律师,这位律师听她一说,立刻就告诉她,原配离婚只能带走元配的嫁妆,所谓的夫妻联合财产最多也就给赡养费,可没有要分那么多家产的先例。就算是考虑到元配曾经卖掉嫁妆支持他东山再起,也是能酌情考虑给更多的赡养费,要拿走半数家产,简直荒谬。

    听他这么说,她就放心了,但是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给,那老男人自己心里都过不去,给是要给的,反正从现在知道的消息来看,给得比自己想象的要少得多。

    所以这个官司一定要打,官司一打,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虽然,她认为蔡运亨没什么大本事,但是余家要扶一个人,也不至于完全扶不起来。以大房的脾性,选了这条路,到时候就是饿死都不会回头了。再说了,大房还有蔡皓新和余家,也不至于会饿死。

    跟他弟弟妹妹断了确实有点可惜,不过自己用了这么多年,始终讨好不了蔡皓新和蔡月娥,断了也就断了吧!

    想到这里二姨太倒也心里落定闭眼睡了。

    年纪大了,哪怕前一夜没睡,到了时间蔡皓年也就醒了,他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表看了一眼,如往常一样,六点出头。

    放下表,身上还有一条雪白的藕臂,往常他醒了转身再抱着小娇妾闭目养神,等她醒了一起洗漱下楼。

    今天这条手臂箍得他难受,他轻轻拉开了她的手臂,下床去洗漱。

    他正在卫生间刷牙,穿着睡袍睡眼惺忪的红莲出现在门口:“皓年,怎么起这么早?”

    “我得想想你昨天说的话,你再睡会儿?”

    “不了,你都起来了,我也睡不着。”她拿起牙膏挤在牙刷上,“皓年,昨天小姑太太是来跟你谈兄妹感情,目的是将我打成狐狸精,让你愧疚,然后多分财产。你不要认为她是余家大太太,所以对这些财产没有兴趣。她现在认为自己是蔡家的五姑娘,她是在为她大嫂和侄子争,所以她会不管不顾的。”

    蔡皓年抽了毛巾洗脸,他点头:“确实,她一直都心疼她大嫂。”

    “站在她的角度,心疼大姐也情有可原,你现在跟她说,你以后的财产肯定大部分都给运亨和运通,她也不会相信。所以没必要跟她去辩解,以后他们都会懂的。”二姨太开始刷牙。

    蔡皓年洗了脸,放下毛巾问她:“我把大部分财产给运亨和运通,你就真没意见?”

    只要打了官司,只要跟大房决裂了,他想给也给不出去。她吐掉牙膏沫子:“我跟你,是图你的人,又不是图你的财,你的钱愿意给谁就给谁,我能有什么意见?”

    “嗯。”蔡皓年应了一声走出卫生间。

    蔡皓年在衣帽间拿了一件长衫,二姨太很快过来帮他扣上扣子,她仰望他,眼里有万千情谊。

    这种仰慕他体会了十几年,从没厌倦,现在他从她的眼睛里似乎感觉到自己就是一只闪着金光的哈蟆,除了钱,她还能图他什么?

    看着她换上旗袍,看着她从首饰柜里拿出价值不菲的首饰,蔡皓年如同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小妾。

    往常他是看不够,现在他怨自己眼瞎,

    公司里,儿子的想法都要被她拦截一层,筛选一层,然后才能到他耳朵里,这种到他耳朵里的消息到底跟儿子原本说的差异有多大?蔡皓年不确定。

    他们说她在公司里一手遮天,以前自己不信,总觉得都是他们在胡扯在诬陷她,她不过是自己的助理,替自己做一些打下手的活,怎么一手遮天?当他蔡皓年是死的吗?现在看起来自己死是没死,瞎是真瞎,而且不仅是真瞎,还是心瞎。

    二姨太换好了旗袍,他站了起来,她过来挽着他的胳膊,两人一起走出了房间,缓缓地往楼梯口走去。

    他们从西边下来,蔡家大太太和大少奶奶从东边下来,跟他们碰上,大少奶奶先叫一声:“爸、红姨,早。”

    蔡皓年点头,二姨太浅笑:“大姐早、大少奶奶早。”

    他们下楼,管家过来跟大少奶奶汇报:“大少奶奶,白粥已经煮好了。”

    “我早就说了,您别早起了,我去做也一样的。玉玲和金焕就知道出花样。”大少奶奶嘀咕。

    “孩子们想吃,我就高兴,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倒是你,非要陪着我一起早起。”

    婆媳俩说着往后厨去。

    佣人见老爷和二姨太下楼,有些诧异。

    大少奶奶说不管是真不管,但是管家又不能不管,昨天早上没准备好,那是以前都是大少奶奶安排的,事后管家立马训了后厨的几个佣人,大少奶奶不吩咐了,那就请示二姨太,服侍好东家是他们职责。

    今天材料全准备了,没想过二姨太和老爷这会儿起来,他们还没做好呢!

    “老爷、二太太,现在吃早饭吗?”佣人过来问。

    二姨太说:“还早,我去厨房,给老爷和三少爷四少爷做碗面。”

    听见这话,佣人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