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这些画虽然寥寥几笔,但却意趣十足。 钟淳咧着的嘴角在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滞住了。 只见上头画着一株枝繁叶茂的桂花树。 一个头戴宝冠的少年歪着头,无知无觉地睡在树下。 离奇的是,他的头上生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身后还有一条毛蓬蓬的大尾巴。 彼时月夜中天,秋风如水,金灿的桂花落了他满头、满肩。 落款是【咸元三十五年秋 八月十七】 正是中秋夜的后两日—— …… 阮虎睡过一阵感觉心里不太踏实,遂爬起来起夜。 他路过钟淳的营帐时,发觉里头的灯烛已经熄了,有些犹豫是否要掀开账帘一探究竟,但一想到殿下那横眉怒目的模样,身子便不禁抖了抖,放下了帐帘。 要不还是算了…… 他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兜了个转,又转回自己的营帐里去了。 自然还没来得及发现,那营边栓着的枣红马已然不知去向—— * “再过几日便是天子寿筵,只怕眼下情形不容乐观。” 吴愈清看着桌案上的皇宫地图,手指在太极殿处指了指,叹道:“眼下钟戎应当已然控制了太极殿、中和殿、长春殿三座主殿的宮人侍女,好几日里边都没动静了,人都跟全死了一样!说不定皇上也被那妖术迷了心智,不然怎么偏偏在这时候一旨诏书将其召进了宫中?!” 裴清摇了摇头:“若他能控制皇上,想必现下已然以矫诏昭告天下登基为帝了,既然还未传出消息,便说明他现下还未有这个能力。” “今年的天子寿筵只许皇子与后宫入宴,这摆明了就是场‘鸿门宴’。” “丞相,十三殿下此去只恐是凶多吉少。依我之见,断断不可让殿下进宫——” 宇文恒插嘴道:“不去便是抗旨!若是抗旨,宫廷那三千禁军便会同我们对着干,甚至会给我们冠上谋逆逼宫的帽子,到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是掉脑袋的重罪!” “依我看,事先在宫中埋伏一些接应的人才是正道,大不了再将兵马整合起来,一举直接攻进殿里营救圣上!” 吴愈清忧色重重地道:“我看宛南这次的起义来得也很不寻常,很像是在借此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实则……实则可能早已在上京周围埋下了大批伏军!” “若是将全部兵马集中在宫门前,才恐是中了敌人的圈套——” “啧!老吴!你何时变得这样畏畏缩缩了!此事有关江山社稷与百姓存亡,你这种小家子气实在是丢你们兵部的脸!一看就是没打过仗的孬种!” “你打过仗??你打的都是败仗吧!宇文将军这般硬气的人,若不是打了败仗怎地会灰溜溜地滚回上京?” “放肆!丞相,您看看他!——” “丞相——” “好了。” 张鄜面色也不大好,片刻后才扶案起身,语气仍然保持着温和: “今日便议到这吧,诸位大人还请早日歇息,有何要事明日再做商讨。如今正逢危机关头,诸位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阁老,一言便值九鼎,希望各位大人放下从前成见,勠力同心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 “陈仪,送客。” …… 张鄜回书斋后,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摔碎了一方玉玻璃茶盏。 来不及了。 这群老东西,这种时候还要窝里横搞内斗。 看来明日还是得认真找他们一一谈过话才行。 他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隐约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以为是陈仪来收拾这一地狼藉,便道: “进来——” 忽然,一支又凉又软的东西抵上了喉间。 张鄜四肢冰凉,蓦地睁开眼: 只见三个月不见的钟淳正从天而降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弯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手中还握着支未浸墨的羊毫毛笔。 十三殿下见那人没反应,又将笔杆威胁地一挑,半开玩笑地唬道: “刺客!不许动!——” 第82章 疯魔(十) 张鄜与他对视半晌,才微微一勾唇,配合道: “哪里来的小贼,竟放肆到了本相府上?” 钟淳得意地昂起脑袋,柔软的笔尖在那喉结上打了个转,拉长声调:“那可不是丞相自己迎我‘进来’的吗——” 语罢,他换了个恶狠狠的语气,笔杆又戳了戳:“哼!废话少说!今晚要想活命!便将府上最值钱的宝贝交出来!” “交出来!我便放你一马!——” “……” 张鄜握住他的手,将人半压在桌案上,微微倾身: “……我将我家淳儿抵给阁下,不知够不够抵万金?” 钟淳被那近在咫尺的热气拂得口干舌燥,差点要装不下去:“咳、咳咳——勉勉强强吧!” “哦?” “何为‘勉勉强强’?” 钟淳满脑子都是张鄜那冷淡而煽情的声音,脖子根又没出息地涨红了:“那怎么地……也得……” “再、再添上一个吻……” 张鄜将手指缓慢地扣进指缝中,将那双手拢进掌心:“阁下好算计。” 随即在十三殿下额上落下一吻: “这般可足够?” 钟淳红着脸,整个人几乎融进张鄜的气息里:“……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