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那是因为有人要逼着他反!!” 他的刀锋又逼近了几欲昏厥的乔皇后,将她的脖子抹出了一片红来,厉声问道: “钟叡!!这些年午夜梦回之际,你可曾梦见过淮水河畔被你残害的那成千上万条冤魂?!!可曾听见他们临死前不甘痛苦的哀嚎!!他们亦是大宛的子民啊!你可曾有过半分悔过之意??!” 顺帝歪歪斜斜地坐在龙椅上,面色惨白瘦槁,但双目竟像盈满了血般一片赤红,只见他颤抖地拔出了腰间宝剑,直直指向鬼面: “……我只恨……我只恨我太心慈手软,当年还是杀得不够干净,才会让敏儿那般痛苦地在我面前死去……” “张鄜!让他们放箭!!这些余孽一个也别放过!!” 那鬼面手下一横,将乔皇后抵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他阴声道:“哈哈哈……那陛下这位貌美如花的新皇后只怕是要同我这个短命鬼一道下黄泉作亡魂了——” 台下的乔敦面色霎时惨白起来,但顺帝的神情却依然带了股几近痛苦的疯狂:“放箭!!!都给我放箭!!!———” 张鄜握剑的手滞了滞,但片刻后还是缓慢地抬了起来,就在他张口下令的那一瞬,一道火红的身影猛地飞身而起,一口狠狠地扑咬在那鬼面的臂膀上。 “啊!!!——” 随着一声惨叫与剑身哐当落地的声音,一旁伺机而动的温允忙眼疾手快地将已然昏厥的乔皇后揽了过来,而禁军的箭雨也当头淋下,将那青面獠牙的面具给射落在地,露出了隐藏在鬼面底下的真面目。 “………啊!!他、他怎么长成这副鬼模样!!——” 妃嫔中有胆小之人,见到那鬼面的面容时竟掩不住内心的恐慌,失声惊叫而出。 只见那人抬起头,一半脸上似被某种蚁虫啃食殆尽般,露出了底下的森森白骨,模样丑陋恐怖,实在称不上是一个人了。 “该死的畜生!!——” 只见他面容狰狞地朝四周寻看,望见被吓怔在原地的钟淳之后,便单手捡起地上带血的长刀,俯身向其刺去:“该死!!该死!!我要扒了你的皮……挖了你的眼……!!” 钟淳生平第一次咬人,还未来得及喘上口气,便对上了那双阴冷而渗满血色的眼睛,被里头滔天的恨意给震得心神恍惚、惊魂不定,只见面前银光一闪,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就要穿破自己的眼帘—— 就在这时,面前蓦地凭空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一只苍白的大手忽然握住刀背,手背上青筋如虬脉般腾地暴起,猛地往前一推,竟硬生生地阻住了来势汹汹的杀势! “啪嗒……” “啪嗒………” 赤红的血顺着刀锋汇成一道缝溪,淅淅沥沥地淌在了地上。 那半人半鬼的东西眯着眼看向面前从天而降之人,端详了好一会儿,嘶哑的声音中竟带了些不敢置信: “张鄜……” “你竟还未死……” 第14章 黄粱(十四)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们分明中的是一样的……莫非你到现在还———” 鬼面自言自语地喃喃了几句,随即似是想通了什么,面色古怪地笑了一声,阴着脸道: “哈哈……人间自是有情痴,未曾想到丞相还是个情种,想必蔺皇后泉下有知,定然会非常欣慰的……” 张鄜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左手却在背后暗中坐了个手势,席间的禁军得了令,纷纷悄无声息地将箭头瞄向了那脸上浮出半面白骨之人。 而钟淳望着那人犹自不住滴血的右手腕,大脑空白了数瞬—— ……什么、什么情痴?……什么情种? 似乎从方才开始,他便误入了某段年深日久的夺嫡恩怨史。 听那鬼面疯疯癫癫地说道,这字字沾满血泪的旧日仇怨里有张鄜、有父皇、有座下的老臣、有他三哥与四哥……甚至有那面目全非的鬼面,但却独独没有他。 于是他只能如座下的看客一般懵懵懂懂地看着台上那出触目惊心的旧戏,听着几个哑谜般的人名,试图在阅过的史书中拼凑出一段完整的过往来。 “你倒是会怜惜这畜生——” 鬼面用那浑浊的双眼定定地打量了钟淳半晌,直将他瞧得浑身寒毛倒竖: “在丞相眼中,当年宫府上下整整几百条人命,恐怕也比不过你府中区区一只畜生吧。” “如今刀还未伤到这畜生的皮毛,你便知道心疼了,丞相既如此有‘怜悯’之心,为何当年却能无动于衷地看着那些无辜的女眷孩童惨死于官兵的刀剑之下!?——” “当年淮南王府几百口人的血一直从东街口淌到西街尾,邯都的暴雨连下整整一月,都洗不尽那泥土中的血腥味啊——” 鬼面沙哑地笑着,但笑得却比哭还难听,他的双眼像两幢空洞洞的骷髅,被掏空了一生的血与泪,只留下满腔难以抽离的恨: “丞相,你午夜梦回之际,可会梦见那些惨死的冤魂来向你索命?你是信佛之人,就不怕……不怕死后堕入八寒地狱,受尽神魂灭噬之苦而不得轮回!?” 钟淳被他话中刻骨的阴毒与恨意渗出一脊的冷汗,有些惶惶然地望向张鄜。他本以为那人不会开口,可谁知却听见张鄜缓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