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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尊早就知道夫君是狐狸变的 第39节

    她仰头看他,是少有的示弱姿态。可偏偏她唯一一次示弱,是因为他受伤。

    温热的唇舌一触即离,她问:“还疼吗?”

    年幼时她不小心磕破了手,阿爹就这样给她治。时间久远,她记不清有没有效果,可一见他流血,尘封的记忆便被唤醒。

    仿佛是刻在她骨子里、再理所应当不过的动作。

    “......不疼。”他笑道。

    无论是前世或今生,都不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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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罪

    ◎不知是为故人而落,还是为天光◎

    敛煦身为四大守剑之一, 住处自然不是几人一间的弟子舍。敛影说敛煦喜静,住在剑峰最偏僻的一个山头。

    “喜静?”应落逢忆起对敛煦为数不多的印象,怎么也不能把她和“喜静”两个字联系起来。

    或许能称得上一句沉稳,怎么看也不是甘于寂寞的性格。

    “到了。”除了敛影和他, 赵元冰还额外派了两个弟子跟着。一个是熟人蔺泉, 另一个弟子叫胥珠, 衣襟上的颜色和蔺泉相近, 但比他浅一点,修为应该也不低。

    敛影知道这是少宗主派来监视他的人,除却苦笑一声,也不能为自己姐姐辩解什么。

    毕竟他可是亲口承认, 在事发当场看见姐姐了啊。

    “请。”蔺泉率先一步挡在敛影身前, 朝应落逢做了个“请”的手势。应落逢怔了怔, 还是第一次主导查案。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与紧张, 目光扫过屋内摆设时微微一愣。原因无他,因为屋子里实在太干净了。

    干净到仿佛成百上千年没有人住过。

    敛影上前一步, 觉得面前一幕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明明我上次来还......”“你好好想想,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胥珠提醒。他想了想,面色渐渐发白,声音也小了:“......三月前。”

    不知是谁叹了一口气,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胥珠摇了摇头, 和蔺泉一人负责一层搜查起来。

    他们自然而然把“嫌疑犯”的亲属和应落逢这个外行人遗忘。应落逢却不把自己置身事外,听了敛影的话, 一边扇灰一边问:“你和你姐姐很生分吗?”不然怎么会上一次来还是三个月前?

    敛影再次红了眼眶, 闷闷道:“不是的......姐姐她常去看我。若是实在忙, 就到练剑场揪我过招。她不忙的时候就摁着我打坐吐息, 教我功法, 我们常常得见。只是......因着总是她来见我,她住得又偏,我就不怎么过来。”

    应落逢拍了拍他的肩算作安慰。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敛影,一是因为闻丹歌的态度,二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点应礼的影子。

    被亲人溺爱者,总难成气候,就连坏也蠢钝得很。

    但敛煦此人,确实扑朔迷离。

    “那你上次来,可有发现异常?”应落逢随口问着,本不报希望。敛影的回答也的确都是些日常之事:“姐姐她问我想不想下山历练?”

    “历练?你们一起?”

    敛影点点头,陷入回忆时面上浮现向往之色:“阿姊说、哦,在我们家乡惯称姐姐为阿姊。阿姊说我到了该下山历练的年纪,她放心不下我,决定向少宗主请辞和我一起去。”

    “所以她才会把屋子收拾得这么干净?”应落逢点了点桌上的灰,又摇头推翻了自己的话,“不对,那为什么不施避尘诀?走得这么匆忙?”闻丹歌多年未回缥缈山,正是因为避尘诀才不至于无法住人。只是下山历练的话,迟早要回来。而且听敛影的描述,敛煦是个十分细心的人,避尘诀只消一息就能完成,又不耗法力。

    那便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她打算带着敛影远走高飞,永远不回来;要么,是一个粗心到会忘记施避尘诀的人,替她“收拾”的屋子。

    敛影不解:“是啊,为什么不施避尘诀。这个法术还是阿姊教我的,她不该忘了啊。”

    此处疑云,暂且按下不表,应落逢看完一圈,没有发现别的可疑之处,上楼问:“可有线索?”

    胥珠退出来:“东西都带走了。”蔺泉也是一样的回答。敛影听了,不知是为没找到线索而高兴,还是为人去楼空嫌疑加重而忧心忡忡。

    胥珠直接给敛煦定罪:“收拾得这么干净,一样东西也没落下,恐怕早就起了一走了之的心思吧。”

    敛影听不得别人说阿姊不是,当即回怼:“少宗主都只是说‘召回’,你凭什么诬陷我阿姊!”

    “诬陷?”胥珠冷笑,“那为什么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少宗主成亲的时候走?不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人觉得事发当天她远在城镇,没机会下手吗?倒是你这个好弟弟,大义灭亲,揭发了自己姐姐。”

    这些话一句比一句狠辣,宛如一把匕首,一寸寸深入敛影的心窝。敛影向后踉跄几步,须得扶着桌子,才不至于倒下。

    胥珠还要再说,蔺泉打断她:“还有两间屋子没有搜完,你有什么话做完事再说。我去搜书房,你搜卧房。”

    敛煦毕竟是女子,由同为女子的胥珠进卧房倒也合理。胥珠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待他们都离开,应落逢叹一口气,扶了扶因悲伤过度双腿发软的敛影,低声道:“真相查清之前不要自乱阵脚,你是你姐姐唯一的亲人了,无论如何她不会害你。”

    “应小郎,你会帮我的,对吗?”敛影问。

    看着他红肿的双眼,应落逢拍了拍他的肩:“我会的。”

    “帮?为什么要帮他们这些白眼狼!”

    一道尖锐女声打断二人的谈话,应落逢抬头,就见胥珠怒气冲冲的跑出来,愤恨地将一张纸甩在他们面前。

    应落逢拾起纸张一看,脸色渐渐凝重。

    ————

    “敛影和敛煦的父母......是被无物宗剿杀的邪修......”

    赵元冰痛苦地闭上眼,抬掌制止了尹叙白的话:“别说了。”

    十多年情同手足的心腹将她视为灭门仇人,蛰伏多年只为报复。这种事换做谁都难以接受。

    尹叙白知她心绪难平,可还是忍不住劝:“如今你掌管宗门,若在此事上有差池,恐难服众。”

    是啊,千淏长老一干人因为闻丹歌向她称臣,可闻丹歌总要走,在那之前若她还不能服众,无物宗又将祸起。

    更何况,若是敛煦犯了此等大罪还不严惩,那么以后无物宗的法度岂不形同虚设?赏罚不分,视为大戒,这样简单的道理,从小作为下一任宗主培养起来的赵元冰岂会不知。

    正是因为她知道敛煦的下场,才会痛心疾首。

    “但这些就一定能够证明,敛煦和之前的失踪案是同伙吗?”应落逢问。要知道,如今这两件事还没有直接的关联——敛煦想报复赵元冰,不一定要搅得整个信洲不安宁。

    “在座都知道,那天如意客栈里,敛煦也在场。或许正是那时将一切听了去,这才临时起意。”

    当真是临时起意吗?临时到早早把风羽妖准备好。要知道因为闻丹歌的传送阵,他们可是提早了半个时辰到。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临时起意”?分明是早有预谋。

    “不对。”闻丹歌忽然开口,“她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回的?”

    赵元冰一怔,想了想道:“若是在我们后脚出发,黄昏时到也不是不可能。”

    “可她不会传送法阵。”

    赵元冰摇头:“不必用传送法阵,若是抄近道,确实可以。”

    “那风羽妖呢?她是怎么跨越千里御妖的?”应落逢再问。

    提起这一点,赵元冰脸色更白一分。她指了指桌面上摊开的卷宗,道:“找到了她父母的案例。她的父亲,正是因为大量贩卖良善妖兽,才被我宗打击。或许他们一脉骨血里,就有御妖的天赋。”

    这份天赋被敛煦继承,成了报复赵元冰的底牌。

    一直旁听的胥珠接话:“难怪,平常就属敛影最会招猫逗狗,路过的信鸽总爱往他肩上停。”

    昔日里同门艳羡的一点,如今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赵元冰起身,倦道:“走罢,人带回来了。”

    ————

    昏暗的地牢里,敛煦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未得赵元冰允许,无人敢对她施刑,可也少不了一桶凉水。

    滴滴答答的水珠沿着散乱的长发,落在地上,洇开一片水渍,不知是水还是泪。

    她大概是听到栏外的动静,抬起头。见来人是赵元冰,膝行几步,又因为铁链被禁锢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近。

    赵元冰不忍见她如此,到底红了眼,哑声训斥:“敛煦,你可知罪!”

    敛煦伏下身,额头贴着地面给她磕了个响:“属下知罪。”

    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丝挣扎,轻飘飘就将这么多年的情分碾作尘。赵元冰猛地上前一步,抓着栏杆的手背青筋暴起:“无物宗待你不薄!你开剑时发过的誓,都忘了吗!”

    “敛煦不敢忘。”她趴在地上,声音却清晰入耳,“我怀三尺,不问生死。剑尊的教诲,敛煦一日也不曾忘。”

    剑尊就是闻迎,只是这种说法早已被世人遗忘。如今再听见旁人提起族中前辈,闻丹歌竟有一瞬的恍惚。

    “既如此,你......”说到一半,赵元冰哽咽了,“你又何必困于过去?”

    “少宗主不必多言。属下自知罪孽深重,请少宗主赐死!”语毕,她又重重磕起头,直磕得鲜血沿着砖缝流到赵元冰脚边。

    赵元冰后退半步,别开脸,道:“你若是能指出真正的幕后黑手,我还能饶你一命。”

    这是她最后的让步。

    然,敛煦摇头,拒绝了她这份让步:“不管您信不信,我的确与失踪案无关。”

    负隅顽抗,罪加一等。按律当斩。

    赵元冰深吸一口气,双手无力垂下,沉声定罪:“明日午时,戒律堂行刑。”

    “宗主英明!”

    才走了不到十步,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赵元冰再也忍不住加快脚步。晨曦初露,从昏暗地牢到明媚天光之下,有一瞬的刺眼。

    赵元冰却迎着日光,直到眼中留下一滴泪。

    不知是为故人而落,还是为天光。

    闻丹歌耳朵动了动,像是听见了什么。她这一路都没有说话,这时却开了口:

    “她说,若是能重新来过,一定在遇见少宗主之前,先杀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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