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大人，人我给你带过来了。”刘五将两人领到赵文面前，自己站在了赵文身后。

    那妇女紧紧的拉着女娃，一脸忐忑的看着眼前的赵文。

    那女娃站在妇女的身后，紧紧的抱着妇女的大腿，一脸怯意的打量着赵文。

    “大老爷，你可是要买小妮？”妇女终于鼓足了勇气，冲着赵文问道。

    赵文左手托腮，右手放在桌子上，不停地敲打着。

    “这娃儿叫啥？”赵文问道。

    那妇女眼睛一亮，急忙跪到地上，“回大老爷，她叫赵小妮，我是她娘，我俩是延安府安塞人士。大老爷，这丫头吃的少，省粮食，也还乖巧，不生病，手脚麻利，大老爷要是买回去，绝对不亏。”

    “人常说，虎毒不食子，你是这女娃的娘，为啥要卖她呢？”赵文不解的看向妇女。

    那妇女稍微一愣，一双眼睛中涌出无数泪水。

    “要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谁愿意干这种遭天谴的事啊。我实在是养活不起啊，还望大老爷大发慈悲，买了小妮吧，大老爷要是不买，那她就只能等死了。”妇女一下子哭了出来，还以为赵文不买，一脸绝望的哭诉道。

    那女娃看到妇女这个样子，一双小手挽住妇女的脖子，也痛哭起来。“娘亲别哭，小妮可以不吃饭，求求娘亲别卖小妮。”

    赵文看着这一幕，长出一口气，说道：“这女娃我买了，你说，要多少银两？”

    妇女抬起头，一双眼睛中满是惊喜，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将女娃从身后拉到身前，压着女娃的脖子，就往地上摁去。

    “你瞎说什么呢，赶紧给大老爷磕头，小妮，你要记住，这辈子你生是大老爷的人，死是大老爷的鬼。”

    小女娃的额头不停地在地上磕着，发出框框的声音。

    没一会儿，女娃的额头上就出现了一个流着鲜血的伤疤。

    “两位爷，您要的馄饨来了。”就在这时，摊主将赵文点的热乎乎的馄饨端了上来。

    那一对母女看着桌子上的馄饨，一脸渴望的咽了口唾沫。

    “你说吧，你要多少银两，这女娃我买了。”赵文再次问道。

    妇女将眼神极不情愿的从馄饨上移了过来，看向赵文，伸出一根手指，“只要一碗馄饨，你给我一碗馄饨，小妮以后就是你的了。任凭你做丫鬟还是做其他的，我都不管。”

    “给她吧！”赵文看向刘五，低声说道。

    妇女从刘五手中接过馄饨，直接从里面夹出一个。

    她将馄饨放在嘴边吹了吹，放到了女娃嘴边。

    女娃看着馄饨，再看了看妇女。眼泪挂满了脸旁。

    “小妮不吃，小妮不饿。娘亲你别卖小妮好不好。”女娃拉着妇女的胳膊，不停地哭着。

    妇女怒斥道：“这可是白面，你赶紧吃！”

    “小妮不吃，娘亲吃。求求娘亲别卖小妮好不好。”

    “不卖了你，你怎么活啊，不卖了你，你就会没命的。你说你这孩子怎么不懂娘的苦心呢？”

    妇女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抱起女娃，大声痛哭起来。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量，那瘦弱的臂膀竟然能将小妮抱在怀里。

    片刻之后，妇女擦了擦脸上的泪，她将女娃放在地上，再将女娃脸上的泪擦掉。

    她端起放在地上的碗，也不顾馄饨烫嘴，吃了起来。

    片刻之后，妇女打了一个饱嗝，她擦了擦嘴上的汤渍。又给赵文磕了几个响头。

    “还望大老爷能善待小妮，奴家下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大老爷的恩情。”

    妇女顾不得赵文反应，便从地上站了起来，撒开丫子往远处跑去。

    女娃急忙伸出手去抓，可却没有抓住。

    “娘亲，别卖我，娘亲，娘亲！”女娃看着远去的妇女，大声嚎哭着，眼睛中的泪水冲刷在脸上，将脸上的污垢冲开，留下了一道道的泪痕。

    她踉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前方追去。

    刘五这时从旁边跳了出来，一把摁住了女娃。

    “休要逃跑，以后，你就是我家大人的人了。”刘五凶神恶煞的冲着女娃吼道。

    “刘五！”赵文瞅着刘五这幅样子，冷哼道。

    “小囡囡，坐花轿，戴着凤冠嫁新郎。

    小郎君，骑大马，穿着稠衣娶新娘。……”

    街道上传来一首不知名的童谣，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舍、一丝欣喜、又带着几分解脱。

    那妇女披头散发，嘴里不停地唱着，往城墙边上跑去。

    “大老爷，请你一定要对小妮好一点，不然的话，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妇女停在了城墙边上，一脸狰狞，朝着赵文这边嘶吼着。

    “喂，那个疯婆子，你干什么呢？”一队守城兵丁手持棍棒走了过来。

    “小妮，以后就忘了娘亲吧，好好的跟着大老爷。以后的日子，娘亲陪不了你了。”

    妇女说完话，回头瞪了一眼兵丁，随即加速向着城墙而去。

    “不好，她要撞死在这，快拦住她！”领头的兵丁见状，瞬间便明白了，他急忙向着妇女冲去。

    可惜，却是迟了。

    那妇女在这一刻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以常人不可想象的速度朝着城墙撞去。

    “嘭！”

    一声闷响从城墙处传来，妇女的脑袋瞬间瘪了下去，鲜血溅了一地。

    妇女躺在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她低声呢喃着：“大壮，小妮有活路了，我来陪你了。”

    话刚说完，妇女便闭上了眼睛。那残存的意识，也消失在天地间。

    赵文站在地上，踮起脚看着这一幕。

    “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赵文长叹一句，眼神复杂的看向城墙。

    这是怎么的力量才能让这妇女做出这样的事情，赵文始终想不明白。

    赵文看着城墙边上的尸体，又看了看坐在地上不停痛哭的女娃。

    这一刻，重塑天下的信念在赵文心头又加深了几分。

    “娘亲，娘亲！！！”那小女娃好像明白了什么，冲着城墙那边不停地哭喊着。

    那嘶声裂肺的哭声，使得无数路过之人为之落泪。

    渐渐的，女娃的哭声变成了抽泣声。她蹲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兴许是哭的时间长了，女娃好像脱力一般，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她眼角挂着泪，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娘亲，别卖小妮，小妮很乖，小妮不吃饭，都给娘亲吃，求娘亲别卖小妮。”

    经过了这一幕，赵文吃饭的心思小了很多。

    他从怀中取出十来个铜钱，也没有去数，直接拍在了桌子上，“刘五，带上这女娃，咱们走。”

    刘五将女娃提在手上，就要往前走。

    赵文却一脚踹在刘五屁股上，喝道：“这是小孩，你没抱过小孩吗？有你这样提的吗？”

    刘五挠挠脑袋，一脸尴尬的道：“我连婆娘都没有，哪来的小孩啊。”

    “给我背在背上，这可是我买来的，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给我小心点。”赵文喝道。

    刘五讪笑道：“是是是，谨遵大人命令。”

    刘五无奈，只好将女娃背在了肩膀上。

    下午的阳光虽然比不上正午，可是那残存的夕阳依旧刺眼。

    赵文也失去了采买东西的心思，带着刘五和刘五背上的女娃回到了源福祥。

    刚踏进源福祥的大门，一个小厮就一脸谄媚的跑了过来，“赵大爷，我家掌柜的出去了。硝土已经给您备好了，总共五百多斤，已经给您装在了马车上，现在就在门外，您看。”

    “给我找一个丫鬟过来，再弄点软和点的吃食，再几身七八岁女娃穿的衣服。”赵文取出一锭约摸着三两重的银锭，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这些银子是赏你的。”

    “赵大爷这是？”小厮一脸疑惑的看向赵文。

    他实在是搞不清楚他眼前的这位赵大爷究竟要干什么。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这么多的废话？”赵文皱着眉头呵斥道。

    小厮脖子一缩，也不去细想这些，急忙拿起桌子上的银子，朝着后堂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