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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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邵牵着林笑却的手,绕过拼杀的亲卫,将他送到了晏巉身边。 濮阳邵一靠近,侍卫们便挡在晏巉身前,警惕他伤了主公。 晏巉无所谓地挥退了侍卫,让濮阳邵走到近前。 哪怕真要杀了他,晏巉好似也不会反抗了。 他只是看着怯玉伮,看着他眼下的泪痕。 侍卫们不敢退到身后,手执兵器簇拥晏巉身旁。 濮阳邵松开手,摸摸林笑却的头:“去吧。” 林笑却不肯走,濮阳邵推了他一把:“去,活下去。” 林笑却往前跌了一步,就被晏巉紧紧扣住,搂在了怀里。 晏巉的力气像要杀了他一样,令林笑却窒息发疼。 濮阳邵道:“遵守你的承诺。” 晏巉道:“你做了最好的选择,濮阳邵,金口玉言,我不会违背。” 濮阳邵想跟林笑却告别,嘴角都扬起来,笑得很高兴很灿烂,没有阴霾没有凄楚,可他望到晏巉。 心中明白,不能再给怯玉伮添麻烦了。 他是个将死之人,可怯玉伮还得活下去。 不要看不要说,转过身去。 生路已经走到尽头,他只能独自踏上自己的归途。 濮阳邵朝着亲卫走去。 他一路走,一路扔下槊天戟,陪他征战南北的兵器。 扔下佩刀,砍断敌人头颅颗颗漫山遍野。 扔下盔甲,这为他挡下诸多刀枪的甲胄。 他来时没有刀枪,去时也不必拿。 他径自走到拼杀的战场上,这一次却手无寸铁。 亲卫的刀砍在了他的背上,达奚克大喝:“不!” 濮阳邵道:“是我连累你们,取我项上头颅,回家去吧。” 那辽阔的草原,那低低的青草地,离家十余载,他想家了。 达奚克急赶,却被拦在反叛的亲卫之外。 达奚克涕泗横流:“享荣华富贵的时候,你们一个个没说回去!共患难的时候,却杀主公。叛徒!叛徒!有何颜面回故土啊!” 誓死追随的继续拼杀。 反叛的亲卫略有迟疑。 濮阳邵道:“身死异乡者,我一人足矣。达奚克!停下,住手,你要还当我是主公,就停手。不要再杀你的兄弟。” “这是我的最后一道命令。” 达奚克不肯,可他拿起刀,对面是共同作战多年的亲族,他怎么下得去手。 他杀了一个又一个,怎么到最后,还杀了自己的族人。 达奚克跪了下来。刀也落地。 他泣道:“我陪主公去,我陪主公。我的人头,你们要的,就拿去罢。” 濮阳邵主动求死,反叛的亲卫倒不敢下手了。 濮阳邵大喝:“还在等什么!” 话落,他强忍转过身去的渴望,想再看看怯玉伮,想回过头去再看一眼。 一眼就好—— 还是罢了。 一亲卫咬牙泣泪:“都是人,都想活!主公,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这辈子,借你好头颅一用!” 亲卫一刀斩下了濮阳邵的头。 那身躯没有刀枪剑戟的支撑,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他想念的家,想要牵手回家的妻,都离他远去。 林笑却气喘不已,喘不上气,眼泪不知不觉地落。 晏巉紧紧桎梏着他,喝道:“提头者,赦免北归,好马一匹,金银若干,回乡去罢!” 一个头怎么分,晏巉又道:“提手脚亦可免死。心肝肺,剐下来,那就是你们回家的免死金牌!” 有将领不忍道:“主公,不如——” 晏巉睨向他。 那将领顿时不再言语。 本来准备杀了那亲卫抢头颅的人,这下都忙着去分割濮阳邵的尸身,有人砍下手,有人砍下脚,有人掏了心,有人挖了肺。 最开始砍头还让亲卫畏惧,不敢,可有了开头的,渐渐这尸身跟主公还有什么关系。不就是剥羊皮吃羊肉砍羊腿,两脚羊,一群羊,数羊数不清,等回家去,回家去就什么都忘了。 绍江一场屠戮梦,回到北乡全忘了。 离家十余载,家里的牛羊成群,该回家了。 没有亲卫去杀达奚克,他的命不值钱。那些分割了尸身的亲卫,果真得了马匹金银,大喝道:“都在等什么,快啊,快和我们回乡去!” 达奚克闻言,拿起刀,好似也要去分尸而回。 他走到主公身旁,已经看不出主公的人样。最凶狠的猛兽席卷而过,也不过如此了。 达奚克拿起刀,自刎而亡。 他的尸身倒在濮阳邵残存的碎尸旁,马上的亲卫们,攥紧了缰绳。 誓死追随的,上前阖上了达奚克的眼。 捡起他掉落的刀,自戕身亡。 剩余十余人,望了马上的族人们一眼,望向北面的苍穹。 一人道:“既选择回去,便好好活下去。替我照顾我娘。” 话落,自刎陪葬。 他们中有吃过人肉的,那时也不觉得残忍,同样是为了活,可到最后要他们掏主公的五脏六腑,却如何也下不了手了。 只是想念故土,想念娘亲的歌谣,孩儿不孝……孩儿做不到。 剩下的人想着能杀敌一个是一个,得替主公报仇,没有自戕,拿着刀剑向外杀去,万箭齐发,还没靠近就死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