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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吻凛冬 第17节

    这是季时景第一次跟她提起家里的事,季玄策是开国元勋的事情宁挽霁之前有所耳闻,知道这位老革命的丰功伟绩,却还是第一次听季时景提起他。

    他声音很轻,但能听得出一丝无奈,其实之前宁挽霁就有想问过季时景,为什么会这么着急结婚,他素来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不会因为家里人的想法而改变自己的态度与坚持,像是和这世界都格格不入。

    讲到这里,宁挽霁或多或少的明白了一点,她抬起头认真的看向他,接着道:“是你爷爷希望你结婚吗?”

    “……”

    空气里是良久的沉默,季时景顿了顿接着道:“是。”

    他不想欺骗她,如果没遇见她,他或许真的会和别人结婚只为了完成季玄策的心愿,这不可否认,季时景也不愿说假话。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备好了,如果你需要抽身,随时可以签字,在协议里,我名义下的所有现金都由你支配,如果离婚,股份你也会分到相应的一部分,从而进入董事会。”

    他还是想为她保全退路,如果她不愿意,可以随时离开这场协议。

    “我知道。”

    宁挽霁接着抬头道:“这也没什么,毕竟一开始就知道是各取所需,我也需要这场婚姻来应付家里人,学长不必出于愧疚而弥补我。”

    “但是……”

    她声音顿了顿,又抬起头,接着道:“我还是想跟学长提一个要求。”

    宁挽霁语气很平静:“其他的什么我都不要,就是想让学长到时候和我家里人说,是我坚持的离婚,就好。”

    第24章 护着

    她一早就想过两个人可能会结束, 毕竟这段在他身边的时间全都是她偷来的。

    宁挽霁觉得季时景可能对谁都这么好, 她应该清醒一点,再清醒一点,不沉浸在这种虚无缥缈的感情里。

    她这么说话也是为了给自己挣回一点面子,毕竟在县城里, 如果离婚是由于女方的毛病, 或许会被人戳脊梁骨,虽然对她而言无伤大雅, 但她实在不想林微再为难。

    其实听到季时景说那句是因为他爷爷的时候,她心里起初有些酸涩难忍, 像泛了苦味的柠檬汁,但随即又很快的能够摆正自己的定位。

    她明白自己不能做人太贪心, 太贪得无厌的去贪图一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曾经拥有或许就已经足够。

    季时景顿了顿,接着淡声道:“这当然没什么问题, 戒指你带来了吗?”

    他眸色有一瞬的晦暗不明,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但宁挽霁没能注意到。

    季时景一向清楚她的性格, 最为固执,又什么事都算得分明, 当年那么决绝的删掉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后来重新出现在他生活里的时候,尽管她看起来和以前有所不同,但实际上,还是原来的那个她自己。

    他之所以会这样跟她说话, 也是为了尽量让她放下自己的心防。

    季时景知晓自己是个天性淡漠的人, 或许除了她, 他不会再对第二个人如此特别,有心动的这种情绪存在,可他更愿意尊重她的选择,至于搬出去住,也是知道她不习惯,想给她一个安全的距离。

    他不知道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

    粉钻的事情是他特意为她挑的,差遣王书越送去的时候就知道她不会接受,才用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说是出席上层名流社会作为他的夫人所必须的。

    事实上宁挽霁和他谈的第一条就是隐婚,完全没有必要考虑到这些,说到底,不过是他的私心。

    他不善于表露自己的情感,对人对事从来只是点到即可,却会在中学时期她独自躲在小巷里哭的时候从车上走下来,举着一柄黑伞,陪她淋雨。

    那时尚且年少,他不懂那份特别究竟是什么,后来仔细想想或许这份特别,就是其他人说的喜欢。

    婚姻对他而言素来可有可无,但他也知晓为了季玄策,他大概也只会选择一个合适的人,可是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与宁挽霁重逢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

    你不见她的时候会把她尘封在心底,让自己过得很好,等到重逢时,那点细微的不被你在意的情绪又重新破土而出,不能被你所左右。

    听他问戒指,宁挽霁方才想起,那颗粉钻今早便被她放进包里,想要拿过来还给季时景,但是内圈又刻了她的名字,直接还给他,好像也不大好,但现在他提起来,她便可以正大光明的拿出来,虽然不知道季时景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前的人轻轻抬眼,面上仍是冷淡的,手指刚刚擦拭过湿巾,还带着些许湿意,宁挽霁嗯了一声,抿了抿唇,从包里拿出戒指递给他,面前的男人过分俊朗,侧脸隐没在阴翳里,深邃的黑眸低垂,看不清情绪。

    他从宁挽霁手里将戒指接过,两个人指尖相触,带来过电般的酥/麻感,又稍纵即逝,季时景将盒子打开,宁挽霁才重新认真打量这枚戒指。

    十二克拉的粉钻鸽子蛋,做工精致小巧,一整块整切的粉钻,在映入车内的光线里折射出不规律的光晕,这颗粉钻晶莹剔透,钻石很大,看起来也很美,季时景握住她的手,缓缓地从她指尖把戒指为她套上,接着道:“你是我的太太,结婚了,自然要为你戴上戒指。”

    季时景这句话说得理所当然,宁挽霁当然没什么理由反驳,他指腹温热,让人想溺死在这样的温柔里出不来。

    *

    柜姐把卡送还回来的速度很快,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宁挽霁试了试鞋子,开了车门走了一小段距离,果然很合脚,非常舒适,最重要的是会衬托得她的脚型非常漂亮。

    那件衣服她没试,但是宁挽霁知道应该很合适,上一次季时景为她挑的衣服就很合身,鞋子也和她的码数一般无二,宁挽霁想,如果换作了别人,他是否也会这样细心,但她没有答案,也无法问出口。

    季家约定好的见面时间是在晚上六点,季玄策耐不住寂寞,说什么非要出院,季时景拗不过老爷子,只能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好在家庭医生可以随时上门为他复检,老爷子再三保证有事情一定会及时回去住院一家子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

    因为要换衣服和处理脚伤,加上时间还早,不过下午两点多,季时景带车回了让宁挽霁暂时住着的别墅,让她洗澡换件衣服,但她一直记挂着没有为长辈买礼物的事情。

    迈巴赫开到别墅门口的时候,季时景开了门,接着转身道:“礼物我已经嘱托王书越按照清单去挑了,晚上去见他们的时候你就说是你送的就行。”

    这么处理好像的确没什么问题,宁挽霁跟在季时景的后面进了门,还想说些什么,却又硬生生止住了。

    季时景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劲,进了门以后接着道:“你上午不在家,王书越把东西交给管家了,放在桌子上了,你可以看看。至于东西,我买的和你买的没什么区别。”

    他越是这样,宁挽霁越觉得有些烦躁,她心里有点闷闷的,这件事情明明就是她的问题居多,但季时景却把什么都替她想好了,这样看起来她确实有点不太对劲。

    宁挽霁不是个喜欢过多亏欠别人的人,季时景知道在她眼里,目前还是把自己划分在和别人的这个领域,并没有真的把他当做另一半,他可以给她空间和耐心,让她适应。

    他们两个人本质都是一样的人,太过执拗,如果决定放下过去,就不会再回头,但是重新遇到,他又会不可控制的朝她靠近。

    东西摆在桌子上,宁挽霁看到了,是一套精致的紫砂壶茶具以及一柄做工上好的玉质骨扇,还有一件手工织造的真丝绸缎面料的旗袍,非常漂亮。

    不得不说,这几件礼物拿出去送长辈非常合适,也比较大方,那件旗袍应该是季时景早就定制的,想到以她的名义作为送给他母亲的礼物,他好像总是这样细心,什么都替她想全了。

    宁挽霁道了声谢,拿了衣服回房间,她住的卧室很大,季时景吩咐人帮她按照她喜欢的款式重新设计了一间卧室,让她搬进去。

    这栋别墅的房子很多,那间卧室完全布置好她才搬过去,和她喜欢的风格完全一样,是粉色的美乐蒂的地毯,窗帘床单还有枕头也是美乐蒂的,房间里还堆满了美乐蒂的玩偶,狠狠地把她拿捏住了,她原本还觉得是不是麻烦季时景,后面房间的效果一出来非常梦幻,能够抱着软乎乎可爱的大大的美乐蒂玩偶睡觉,她晚上的睡眠质量也比平时好上很多。

    浴室里水汽氤氲,宁挽霁想到或许是和季时景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她总能想起中学时代认识他那时候的事情。

    高一吊车尾进的北城中学,估计也只能考一个非常普通的211,之所以能考上p大,其实和季时景的关系也很大。

    她那个时候其实物理成绩非常非常烂,高一最开始勉强说得过去,后面到了快期末只有七十分,北城中学的学生都很厉害,她这样的成绩在班级里明显说不过去,班主任又是物理老师,铁了心的觉得她没努力,把她拎到办公室训斥,说的话非常难听,大概就是不知道她脑子怎么长的,那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化学成绩也不好,这样下去一本都考不上。

    难听的话太多,一时之间宁挽霁也记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总而言之她当时很难受,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的老师在,她一个人低着头,聆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紧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委屈。

    她和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差距甚远,没有优秀的成绩,又热衷于喜欢一些音乐表演之类的东西,在老师眼里是没什么正经事的人,但她是真的没有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事情上,该做的努力她都会做,但她并不是天生就很聪明的那类人,她政史地成绩很好,但物理化学却学得一塌糊涂。

    宁挽霁性子也倔,班主任这么说,她也不愿意在那老老实实挨骂,直接顶了回去道:“老师,我觉得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没努力,换言之,学不好物理偏科就是脑子有问题吗?我认为为人师表不应该说出这种话来,您觉得,一个学生,只有卷面上的成绩令您满意,您才不会这样对她冷嘲热讽吗?”

    她这句话说完,班主任愣了愣,随即态度变得非常差,直接让她罚站在走廊里,让她站一个晚自习清醒清醒。

    宁挽霁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也尽了全部的努力,可惜就是学不好物理她也没有办法,她不是像别人口中的一无是处,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不应该一概而论。

    北城冬天的夜晚很冷,走廊又没有开灯,她一个人搓着手在窗户边冻得不像样子,一整个走廊都是寂静无声的,只有她在那里很孤独,好像是离群索居一样。

    顶撞老师好像就是这样的,没人会觉得她可怜,只会觉得她是一个冥顽不灵,没办法教育的顽劣学生。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和班主任怎么样议论她的,她也不想听,干脆装听不到,反正这个班主任平时也因为觉得她听不懂课,考试成绩差而故意忽视她的提问。

    但她其实还是觉得有点难过,不过自尊心让她不会表露出来,她拿着本子站在走廊里做作业的时候,又是看到了过来执勤的季时景。

    少年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敞开怀,是一件很好看的白色衬衣,黑白分明,色彩简单,却很适合他,见到宁挽霁一个人在那里,他皱着眉头低声道:“为什么赶你出来罚站,又拿戒尺打你?”

    她还没来得及张开口说自己没什么,便感觉自己的手被扯住,接着季时景领她重新敲门进了办公室。

    灯光昏暗,少年的侧脸却过分明亮。

    他轻抬眉眼,声音冷淡,一字一句道:“老师,体罚学生和在冬天让学生在走廊里罚站这件事,学校明令禁止。”

    “需要我举报给学校吗?”

    第25章 方便

    她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季时景在那里看了多久, 好像每一次被他撞见都是她最狼狈不堪的模样。

    宁挽霁从没觉得自己对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后面自己想想当时能冲动的去问他为什么出国没告知她,也是她脑子有问题。

    那种话本不该问出口,而她总是勉强他做他不喜欢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季时景才不告诉她。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 是她怎么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高中时期她过得并不算很好,难为季时景肯替她站出来顶撞老师, 她站在季时景身后,宁挽霁的手汗涔涔的, 但是季时景却牵住了她的手没松开。

    少年的侧脸清隽,眉目如画, 在夜晚的荧光灯下看着更加白皙得如同艺术品。

    班主任认识季时景, 事实上,学校上下的老师都或多或少对这位优秀的学生会会长印象颇深, 在所有人眼里,季时景应该是循规蹈矩的, 不会轻而易举的因为什么事而改变自己的情绪和态度, 他这么说话的时候,态度非常严肃, 语气虽然是尊敬的, 却没有什么缓和的空间。

    看得出来,他这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以季时景的家庭背景,想要往更上面一层反映他没有师德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班主任黑了脸, 但终究没敢再说什么, 身为老师, 却要在学生面前低头,他也不愿意,刚想说什么来挽回自己的面子,又听到季时景接着道:“老师,我现在是在和你叙述学校的规章制度,而不是在和你商量,换言之,如果你真的想在我离开之后背地里给宁挽霁难堪的话,您可以想想后果,毕竟,您是要在我们学校干一辈子的。”

    他这句话说得四两拨千斤,显而易见,季时景是在敲山震虎,宁挽霁跟在他后面,愣了愣,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班主任开口道:“算了算了,既然季同学来给你说情,你就回班级吧,下不为例。”

    这就是让她回去的意思了,宁挽霁抿了抿唇,说了句谢谢老师,提步走出了门,没看身后的季时景,走到走廊里一段距离的时候,她才停下脚步来,转身回头看到面前少年过分隽永的轮廓。

    空气微冷,宁挽霁也没想回班级,外面下了雪,她从楼上往下走,没进班级,季时景叫住了她:“宁挽霁,你不想回去吗?”

    其实他不需要问这句话,季时景看得出她眼眶红了,可还是强忍着没哭出来,昏暗的光从教室打出来,映照在少女的脸庞上,他打量着她,看不出她到底要做什么。

    宁挽霁抬头,小巧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低声开口道:“学长,可不可以陪我出去走走?”

    面前的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上前走了几步,和她并肩而立,接着道:“下楼吧。”

    晚自习很长,有一个半小时,距离下课还有很久,季时景看得出来她不想回教室,他也不会逼她回去。

    下楼的路上,宁挽霁眉睫低垂,想跟他说谢谢,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走廊里空旷而冷寂,她能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到外面凛冽的风雪,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光晕昏黄,走廊是声控灯,在下台阶的时候声音不够大,最后一级阶梯的灯没开,宁挽霁脚步一滑,下意识的抓住了身侧人的胳膊。

    她感觉到他肢体略微僵硬了一瞬,却没有推开她,而是任由她用力的抓握住自己的手臂。

    等她站稳身形之后才低声开口问道:“好了吗?”

    声控灯开了,季时景和她走出教学楼,看到雪下得很大,女孩子带着毛绒绒的大白鹅围巾,头上是小巧可爱的粉色美乐蒂的帽子,红着眼睛看着他,声音听得出有几分委屈:“学长,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都做不好,我有时候真的……”

    这句话说到一半,宁挽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抿了抿唇又道:“刚才,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她没想到季时景会来,更没想到过他会挺身而出,为了她顶撞老师,还帮她想好了后面的事,说太多好像也不好,一句谢谢太轻飘飘,但她除了这句,也没有别的可以和他讲。

    “举手之劳。”季时景淡声道,就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件事情一样,他接着道:“他打你,你都不知道躲的吗?”

    雪花顺着凛冽而来的北风打到脸颊上,宁挽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方才或许是在她刚被叫到办公室的时候就在那里,目睹了全过程,好像每次和他碰上,都是很狼狈的时候。

    宁挽霁垂眸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