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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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乘月不说话。虞寄风问的问题根本没办法解释。怎么知道?看到的。为什么看得到?她哪里知道。 “荧惑!”卢桁拂袖护住云乘月, 惊讶又恼怒,“你怎么没回……乘月一心为了这场祸事奔波, 你上来就诘问她,这是何意!” 荧惑星官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 “你这老头儿摘了官帽,警惕也跟着摘了?”他抬抬眼, 笑容更甚, “而且我问的是云乘月——以司天监五曜星官的身份,闲杂人等不准干涉。” 一片安静。 卢桁被他气得脸色铁青,张口数次,却也真的咬牙闭嘴。他将律法看得极重,虽不乐意对方以星官身份压他,但他必定会遵从律法规定。 聂七爷刚想开口,却又抱起手臂,来回看了看几人, 暗想, 如果云姑娘与司天监不和, 对他倒是更有好处。他现在开口, 也只是吃力不讨好。 云乘月站在台阶上,对上虞寄风的目光。没下雨,他却撑着伞,面容上的阴影如刀锋迫人。她不意外被虞寄风怀疑,但对方一开口就切中关键,还是让她心跳暂停片刻。荧惑星官果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和善可亲。 如果对方坚持怀疑,也要坚持阻止她的话,怎么办? 云乘月的大脑急速转动起来。 “我能看见‘祀’字,所以知道源头在通天观。”她说,“至于别的,你想问什么?我的剑,还是书文?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 这些都是实话。 虞寄风不置可否,仍笑眯眯的。 “我想问的事情很简单。”他含着笑,雨伞在他手里轻巧地转了一圈,“这场灾难是否和你有关?” 云乘月略一怔。 长街无人,灰雾寂静。荧惑星官的声音荡开,闯出危险的回音。 ——“虞寄风你胡说八道什么!就算是星官,也没有这样栽赃的道理!你明明知道这事是因为封氏……” 哗啦! 是收伞的声音。 青年收起伞,伞尖指向老人。他的笑容变得危险起来:“卢老头儿,我说了,闲杂人等不准干涉。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云乘月立即往前走了一步,又往左挪,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卢桁。她当然挡不完,所以干脆再朝前走两步,让自己更加直面荧惑星官。 事情就像颠倒了过来。几天前,她还在执拗地问薛无晦这个问题,现在是她站在这里,而且发现,这个问题还真的很难回答。 有关?不是她放出的“祀”字。无关?可她放出了薛无晦。 这要怎么回答? 云乘月抱着玉清剑,忽然露出一点微笑。她实在是有点无奈了。 “和我没关系。”她平静地说出了这个谎言,穿越以来第一个真正的谎言。 虞寄风笑容不变,立即问:“无关?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你难道不知道,凭你的修为,贸然参与进来,容易遇到危险?” 云乘月望着他,唇角也同样扬起。 在灰雾弥漫、薄冰遍地的街上,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是一个美丽得让人呼吸停滞的笑,连荧惑星官都不由捏紧了伞柄;但随即,他就发现了那个笑容中的怒意和嘲弄。 “无关,就不能关心了?” “我关心,是因为我想要解决这件事,因为我不希望看到无辜之人死去,因为——不然,我能怎么办?荧惑星官,我很乐意报官,百姓遇到灾难的时候,官府应该挺身而出。所以,你现在是来拯救这个地方的吗?” “如果你能保证做到,我马上走到一边,什么都不管。” 这是第二个谎言。云乘月一句比一句激昂。 可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平静得让她自己都惊讶。她在赌,赌荧惑星官也没有很好的办法,而且她有足够的底气,哪怕荒谬的是……这底气居然来自于薛无晦傲慢的宣言。他敢说三天考验她,就必定有充足把握。 三天,三天……三天考验?当她看见人们死去时,她恨不得拿玉清剑狠狠抽他。 她要负责——是她放出了薛无晦,所以她要对他造成的一切后果负责,她必须赶到通天观去,阻止他! 想到这里,云乘月就更加愤怒。 “你……” 听见她的嘲讽,荧惑星官的笑容褪色了一些。于是,云乘月知道她赌赢了。 她扬起下巴,做出更加不屑的模样:“如果荧惑星官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就不要挡我的路。你多耽误一刻,就会有更多人遭遇不幸。” 虞寄风一时没吭声,只眯起眼,打量着她。他暗中问自己,她看上去的确很有底气,应该是无辜的,对吧?其实他也并不真的相信一个第一境小修士能如何,只是之前封氏命师给出的卦象说她……不,也许封氏在说谎。他们只是要引开他的注意力,好玩弄这场灾祸。 他自认为想通了,便打了个哈哈,轻松地笑起来:“好了好了,开个玩笑,小仙女,别这么认真。” 云乘月没有纠正他。她也正凝神观察他的反应,顾不上这些细节。 虞寄风拎着伞,笑着对她招招手:“来来,过来……你们两个也过来。卢老头别苦大仇深地看着我嘛,我也是职责所在。谁让我就是肩负重任?必须要讨人嫌嘛。” 他嘻嘻哈哈,变脸比翻书更快,宛如刚才的凌厉是幻境一场。 一时没人应。 云乘月回头看看卢桁,老人果然一脸怒容。但他忍耐着,只是铁青着脸走下来。经过她身边时,他轻轻一拍她的肩,低声说:“乘月,你是好孩子,今后我会想办法,让这怪人离你远点。” 荧惑星官顿时可怜兮兮地喊:“你好过分——我很喜欢她的!” 卢桁挡住云乘月,回以满面怒色。 “荧惑星官到底要做什么?”他冷冷地问。 “啧啧,板正又偏心的老头儿。”荧惑星官又是一脸笑,轻快地说,“我要借用乘月的书文之力,撑起‘障’字,暂时抵挡上头那玩意儿。” 他轻松从容地吩咐起来,全不将别人的怒气当回事。 “我会用出全力。趁这个时间,卢老头儿和你边上这个,还有聂家的这个,”他用伞尖点了点在场三个男人,不客气地指使,“你们在城里进行搜查。” “搜查什么?”聂七爷立即问。他其实有些失望于星官的退让,却并未表现出来。不过,荧惑星官仍然多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令他一凛,仿佛顷刻被人看穿。 星官拿着伞晃啊晃,眼神幽深莫测。 “封氏的人,还有一些为虎作伥的蠢货。等等他们会变得很明显。”虞寄风又笑眯眯地看向云乘月,含情脉脉地说,“因为有乘月的力量嘛。” 饶是云乘月处于心流状态,也被肉麻得轻轻一抖。她能感觉到对方说话真假掺半,却分不清他到底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 她其实不是很擅长应付这种人,所以干脆也一直冷着脸,防止被对方看出什么。 卢桁骂了一句:“谁让你叫她名字的?离乘月远点儿!需要老夫出力之处,老夫不会推辞,但你别想对乘月做什么!” 虞寄风却只是哈哈大笑。他虽然言行总是显得十分夸张,行止间却格外自然灵动,这么大笑起来时,不仅墨蓝发带飘飞如雨,浑身星光也闪闪发亮,与四周的薄冰呼应。 “那就看着吧!” 他抛起手中的长柄伞,又干净利落地一把接住伞尖,顺势将伞柄插入地面。光滑的竹柄击碎薄冰,忽如根系蔓延;油纸伞伞面一晃,竟整个开始往天空生长。 虞寄风伸出右手食指,凌空写了一个“障”字。他的笔画飘忽柔媚,交缠出一枚韵味奇特的文字。 “障”字击在伞面上。油纸伞生长的速度大大加快,伞面变得透明,缭绕着淡红色光雾;它越变越大,遮天蔽日,竟有将全城都笼罩在伞下的气势。 云乘月抬起头。透过伞面,她依然能看见那枚巨大的“祀”字;黑红煞气流动,击打在透明的伞面上,打出道道涟漪似的痕迹。 “荧惑之障?!”一旁的聂七爷面露忌惮,却又有些敬佩,感慨道,“久仰大名,没想到今日有幸得见。” 虞寄风斜了他一眼,笑容扩大:“你还有些见识。” 他收回手。他右手竖起,掌心向外,中指与大拇指捏在一起,指间有星光缭绕。 “小仙女,来。”虞寄风伸出左手,指尖对准她勾了勾,眼中笑意懒散,“将你的书文写在这儿。” 云乘月看看他的手掌心,沉默片刻:“用……剑吗?” 他的手只有指间有薄茧,掌心光滑,看起来被剑锋一划就会出血的样子。她迫不及待地抽出玉清剑,琢磨着从哪儿下手。 虞寄风:…… 卢桁:幸灾乐祸。 虞寄风笑容微僵:“普通的剑还行,这柄剑……就不用了。用手就好。” “哦……” 云乘月遗憾地收回玉清剑,再次沉下心神,在他掌心书写出“生”字和“光”字。 充盈生机的光芒,在他掌心漫开。 虞寄风手掌合拢,虚虚握成拳,将所有光芒都关在掌中。接着他双手合拢,神色沉下,变得专注至极,抬头望着天空,眼中有火红的光芒亮起。 “——十二周天,万方星辰,荧惑在位,遮蔽命轨!” 一串口诀倾吐而出。无形的力量拔地而起,层层传荡。 天空中巨大的透明伞面,忽然充满红白二色流光。红光向外,对抗“祀”字之力;白光下坠,落入城中各处。 四周弥漫的灰雾被白光一淋,立即淡去许多。 云乘月耳朵一动,听见四周多了许多人声,像是苏醒后的呻吟。这些声音让她感到一丝欣慰。 虞寄风回头看她,神色却变得严肃:“乘月,你听着。我位属荧惑,不擅光明大道,借了你的力量,才能暂时对抗死气、缓解城中状况。” “但其一,我的‘障’字只能笼罩浣花城,宸州其他地方,我无能为力。” “其二,你借我的力量有限,所以我最多只能支撑六个时辰。我会送你到通天观,但如果到明日日出前,你都还没能解决问题根源,恐怕……” 他没有说完,但云乘月明白他的意思。 她想要点头,却先又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臂的兔子。小薛的长耳朵已经有些松开了。她伸出手,再一次把它捆紧,而且这一次她更用力,狠狠将柔软的布料勒进了自己的皮肤。 然后,她抱着玉清剑,郑重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她说得异常庄严,甚至有些悲壮,听上去就像在说,如果她做不到,就会粉身碎骨。 虞寄风听得一愣,有些茫然,又有些好笑。他自以为明白她的心思,便想,再如何天赋异禀,小姑娘也毕竟是小姑娘,乍然被委以重任,就会流露出少年人的天真的孤勇。 他不禁放柔了语气:“压力别太大。如果真的做不到,也不会所有人死光。天地生命来去,并不是稀奇的事。” 云乘月摇摇头,却还是说:“谢谢。” 一旁,卢桁却有点狐疑地看了虞寄风一眼。他和荧惑相交多年,知道他心性冷酷、喜怒不定,虽然面上和善,却从不真的对谁温柔上心。现在他的样子,是有些怪异了。 不过,荧惑星官已经收起了那副柔和情态。他抬手一划,前方便出现一道淡红色的空间裂缝:“事不宜迟,去吧。” 云乘月踏入空间裂缝。 卢桁也收起怪异之感,正要跟上。 “卢老头儿,你跑什么?我不是说了还有事吗。” 虞寄风没好气地放下手,那道空间裂缝顷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