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雪 第4节
书迷正在阅读:先婚后爱 1v1、心情小雨(1v1强制)、七零幸福生活、玻璃城、杏花春、年代文男主他妹回来了、重生后爆火了、穿成锦鲤文里的恶毒小姑肿么破、重生:回到1991年当首富、穿书七零:尤物知青被糙汉缠上了
* 这日谢琼琚没什么胃口。从昨日下午开始,她一颗心便砰砰直跳,胸口堵着喘不上气。 “那你吃饼子,我把它泡软了。”晚膳时分,郭玉将留给阿洋的胡饼分出半个,泡在粥里喂她。 谢琼琚勉强张口,嚼了许久慢慢咽下。未几只觉一股恶心感上涌,差点便吐了出来。 “应该是着凉了。”谢琼琚灌了一盏热茶,半晌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小玉一直观察着她,见晚膳后赶工时她并无异样,慢慢放心下来。 这日完工时,已是酉时四刻,天全黑了。 住在这处的七八个女郎一下工便疾步走了,道是只想合眼躺下。屋中就剩了小玉和谢琼琚两人需要离店回家住宿的。 小玉瞧着四下无人,又值等李洋来接她,遂伸出脚来挑泡。谢琼琚收拾完周围的案椅,吹灭烛台上的灯盏,只留下一盏捧到小玉近处。 “你足上没血泡吗?坐下我给你挑了再走,不然磨破粘在鞋上,路上雪水一浸,脱下时能疼死。” “我昨个挑了,眼下就一两处,不妨事。”谢琼琚将重新烤热的胡饼放在怀里,穿戴齐整,叮嘱道,“走时记得把炭火灭了。” 离住处大概六里路,平素还好,今日早已暮色上浮。路上幽黑一片,寒风呼啸,谢琼琚一手捂着衣襟里的胡饼,一手提着灯笼,想走得快些,又恐唯一的灯火熄灭。 遂走走歇歇。 然拐道时,夜风扑面,还是一下将灯笼吹灭了。 谢琼琚猛地停下,深吸了口气。左右不是头一遭走夜路了,她缓了缓,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 不知是因为灭了烛火,还是这两日心神不宁,自拐道入小路,她便觉得有人一直跟着自己。却也不敢回头,只越走越快。临近路口最后一个拐弯就要到住处西昌里,遂直接奔跑起来,直到看见西昌里四周一点人迹星火,方安下心来,捂着胸口慢慢往严府走去。 然明明“严府”两字就在眼前,府门口灯笼高挂,她却停下了脚步,双足似灌了铅再没法上前。 府门前停了辆马车,华盖厚毡,骏马健仆。 “主上,慢些。”侍者掀开车帘,扶下一个男人。 玉冠碧簪,缎面大氅,被搀扶的左手戴着朱罗手套。他微微抬了下手,示意侍者退下,自己提过一盏羊角灯缓步上前。 “长意!”他低声唤她,夜色中敌不过风声茫茫。 谢琼琚往后退开一步,一脚踩在积水里,凉意彻骨。如同他的呼唤,明明开口面色温柔,嗓音里却淬了冰,怔得她背脊寒凉。 “如何不应我?可是我认错人了?”他在她面前站定,周身弥散着苏合香的气息,较之中午在店里那会要稍淡一些。 却和昨日下午在店门口,她不甚撞到他怀里时,一样浓郁。 他将羊角灯挂在一旁的树干上,伸手触到她耳后,掌上她后脑禁锢她的挣扎。待她妥协地垂下眼睑,方慢慢掀掉了那张人|皮面具。 “当年我怎么说来着?”他冰凉的手指钳住她下颚,蛮横地将她面庞扭向一旁的羊角灯处。 无边黑夜里,微弱烛火在两人眸光里跳动,映出彼此的影子。 “我说,随你如何改变,单你这双眼睛,我看一次便不会忘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1 14:46:56~2023-03-16 16:0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言 10瓶;阿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往昔 ◎七年,你弄成这副模样。◎ 说的是久别重逢的话,但捏在下颚的五指分明铆足了尽,欲要撕碎她。 他这样恨她。 谢琼琚被迫直视他,从他眼里看见前尘岁月。 在中山王府的三年,她从孕期的惊梦到后来愈发严重的魇症,眼前偶尔会出现他的影子,耳畔萦绕着他的质问。 侍女竹青和兰香虽不知全部内里,但多少也能看明白一些事,便安慰她,“姑娘那样近的距离,若真要郎君性命,怎会失了准头,分明已是末路里留他生机。伤他一条臂膀却保了他性命。婢子们尚能想明白这处,郎君定也明白姑娘的不易。” 这话劝得妥帖合理,她该放下释怀的。 但谢琼琚愧疚的,并不在此。 根本的缘故,是她背弃了他。 * 十一年前,延兴六年。 冀州袁氏阖族被灭。人死如灯枯,袁谢两家早年定下的一桩儿女姻缘,本该随之结束。彼时谢氏的家主谢岚山虽感慨世交的故去,心里却松下一口气。 他本也有些后悔这桩姻亲。 却不想,袁氏十六岁的嫡幼子袁泓被手下拼死相护,逃出冀州,投奔长安谢氏。 少年狼狈虚弱,脊骨却挺得笔直,不卑不亢与谢岚山奉上三样东西。 一样是证明自己身份的袁氏祖传雌雄剑,一样是当年双方高堂定下的婚书,最后一样是人,同谢岚山照过面的袁氏家主的心腹。 谢氏百年,信义当先。 如此信物当前,谢岚山没法弃诺悔婚。 只好生安顿袁氏遗脉,答应待三年守孝期过,便帮他们成婚。 十二月,长安初雪,谢园红梅绽放。 每年这个时候,谢琼琚都会来此小住几日,修剪梅枝,围炉赏雪。 这日,她从汝南祖宅探亲回来,径直下榻在城郊这处谢氏私宅中。 亦是在此地遇见了贺兰泽。 确切地说,是她的未婚夫君袁泓。 隔着皑皑细雪,她素手压梅枝,问前方雪里,何人闯她梅园。 少年撑着一把伞侧过身来,“姑娘的梅园?你是……长意?” 竹骨伞微移,他抬起的双眸清亮温柔,苍白面庞上晕开一点绯色,低声道,“在下袁家九郎,寄宿于此。” 长意,谢琼琚的小字。 谢家女郎绕过墨枝红花,原本乍闻外男唤她小字的恼意,在知晓其身份后,化作一方怜悯。只同他持礼见过。 “在下不知,你在族中序齿。”话回得真诚,脸红得也愈发明显。 “妾排第五,你该唤……”少女一点隐藏的叛逆在这会露出来,“罢了,就叫长意吧。反正早晚都要被你叫的。” 延兴六年的除夕,袁九郎在长安谢氏府邸同谢家族人一同守岁。之后,在谢琼琚的目送下,独自回谢园。 延兴七年的除夕,守岁结束,他回谢园,上马车时看见谢琼琚已经在车厢内。姑娘眉眼柔媚又娇俏,“我送你回去。” 等到了谢园,他又送她回来。 待再欲返回,天都亮了。 新的一年到来。 她说,“春祺夏安,秋绥冬宁。” 他说,“浅子深深,长乐未央。” 延兴八年的除夕,谢琼琚染恙,向阿翁告假不赴晚宴。 谢园中,雪花飘落梅花开。 少年提一盏灯,领姑娘走在梅园雪地里。 “一会我就回去了,若是被阿翁知道……” 少年低笑,“他本就知道。” “你说什么?” 少年摇首,提灯细看她,“我说,雪好大,你的头发都白了。” 姑娘哭笑不得,“还不是因为你,不让我撑伞。” 他道,“霜雪满头,也算白首。” 她笑,“不必霜雪染色,我们本就要白头到老的。明岁除夕,我就可以光明正大住这了,阿翁说把谢园给我们做新婚的府宅……” 明岁,延兴九年。 谢琼琚在满心等待大婚的时候,先等来了一个秘密。 那是正月里的一日,她被父亲叫去书房密室,听一则谢氏对天家皇室承下的责任。 这处的天家皇室要从先帝说起。 当年先帝膝下的昭文太子谋逆,被先帝废弃诛杀。后来数年先帝回神,悟出乃奸臣挑拨,遂除奸佞,建思子台,以慰太子。念及昭文太子遗孤皇太孙流落在外,遂命暗子寻之,欲迎会宫中,承继君位。 奈何天不遂人愿,至先帝驾崩依旧了无音讯。连太孙母族贺兰氏一脉亦彻底销声匿迹。如此皇位不得已方传给了仅剩的子嗣会稽王,便是如今的天子。 只是会稽王并不是理想的君主,故先帝临终密召,要谢氏继续寻找皇太孙。若会稽王尚可,则护太孙平安;否则便可迎立新君。 “一晃废太子一案过去已近二十年,会稽王继位亦近十年,虽说他算不上一个英明的君主,然膝下有不少成年皇子。若是皇太孙此时回来,皇位之争,便不是单单看天子如何。毕竟相比侄子,自是儿子更亲。” “阿翁何意?是找到皇太孙了?” “不是阿翁找到了。”谢岚山道,“是他找回来了。” 谢琼琚蹙眉不解。 谢岚山望着眼前的女儿,叹了口气,带她走出密室。 谢琼琚便看见,书房正座上,坐着她即将大婚的夫婿。 看见她阿翁恭敬向他行礼,“太孙殿下,臣已按您意思,同小女都说了。” 谢岚山从命退下,少年起身上前。 “隐姓埋名后,孤随母姓贺兰,单字泽。”这会,他回得实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