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克街13号 第1443节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安静。 阿尔弗雷德站起身，走向办公桌，轻声道：“少爷，我们还不确定猜测是否属实，很有可能这只是我们的……” “没事。”卡伦睁开眼，摇摇头，“你是准备安慰我么？” “属下觉得，您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苦恼。” “不，我不会苦恼。”卡伦伸手，摩挲着几乎每个秩序神官办公桌上都会放着的那本《秩序之光》，“如果能多看透一点事情的本质，就能少去一点没必要的苦恼。” “少爷……” “放心吧，我没事，我不会因为这个猜想影响到自己进步的脚步，因为就算这套逻辑是正确的，那么，摆在我面前的无非就是两条路。 要么，什么都不做，现在就离开秩序神教，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同时祈祷上一任秩序之神的阻拦坚固永久，绝对不会被腐蚀被冲破。 要么，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努力往上走，真到了诸神归来的时刻又能怎样呢，大不了学一学我的前任，再把他们关进笼子里去就是了。” “少爷英明。”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维克打开门，禀报道： “区长，来自丁格大区总部的通讯会议邀请，级别很高，由执鞭人主持。” …… “开个会吧。” 执鞭人的面前也摆放着很多文件，基本都集中在轮回谷的神迹上，这是眼下整个教会圈的第一大事，它直接牵扯到了教会圈的政治布局。 只不过，执鞭人桌上的文件，要比卡伦桌上的要丰富详细得多得多，甚至还有来自秩序神殿的观测报告。 “是，执鞭人。” 米格尔清楚，执鞭人说的这个“会”和前不久召开的系统年会不同，这个会议不看职务，当然，能参与这个会议的人员，职务在本系统内都不会低，而且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执鞭人的嫡系。 伴随着大祭祀的上位，执鞭人也正式接手了秩序之鞭，和大祭祀在教廷集权一样，执鞭人也一直在加速掌控秩序之鞭系统，但正如大祭祀也需要和其他派系达成默契寻求支持，执鞭人也不可能将秩序之鞭里所有老人都换掉，管理偌大的一个系统也绝不是这么野蛮简单的事。 但真正的嫡系圈子还是有的，那就是最早投靠执鞭人和执鞭人亲自提拔上来的核心骨干，他们的存在，也是执鞭人牢牢把握这个系统的关键。 正如弗登本人，往上看，他也属于大祭祀嫡系圈子中的一位，因为有着一批像他一样的系统负责人，大祭祀才能掌控教廷。 现在，弗登需要召集他们，先开一个内部分析讨论会，征询他们对这件事的意见。 米格尔开口问道：“执鞭人，是否需要拉约克城大区区长卡伦参与这个会议。” 弗登手中的笔停下了，他在等待一个解释和理由。 米格尔马上继续道：“因为卡伦区长曾进入轮回之门参与过试练，属下觉得，事关轮回之门，他或许会有自己的想法。” “嗯。” 执鞭人应了一声，这是表示同意。 参加这个会议，算是尝试进入了执鞭人的嫡系班底，虽然只是因特殊缘由临时的，可多来几次，其他人，包括执鞭人，可能也就默认了。 米格尔转身去安排会议邀请，同时在心里他也在感慨：怎么这个卡伦经历这么丰富？ 他不是为了帮卡伦说情才想的理由，而是想到了理由后，不自觉地就牵扯到了卡伦。 所以，有些时候，就算上面有人愿意提携你帮你走关系，你自己也必须要有真本事，这样，人家不仅提得轻松，还挺愉快。 卡伦提前进入了通讯阵法，阵法开启后，四周的景象变成了一个圆桌会议厅，中间有一个大圆桌，而卡伦的位置，则在外围这一圈的椅子上。 座位，是总部那边排定的，参会者接入通讯法阵后，就会自动落座在设定好的位置。 会议在一刻钟后开始，卡伦进来五分钟后，各个座位上陆续出现了人，有些人卡伦认识，上次大会时，要么坐在主席台上要么坐在前排，有些人，卡伦则没见过。 但这些人应该互相很熟悉，“落座”后就开始寒暄打招呼，时不时的，还有人将目光特意扫向卡伦这里，但都带着善意温和的笑容。 毕竟，除了米格尔和执鞭人外，没人知道卡伦只是临时拉进来的，都只会下意识地认为卡伦已经被执鞭人选入他们这个圈子了。 这个圈子比学院派要小太多，影响力也不及学院派，但凝聚力和战斗力，绝对强大，而且它几乎代表着整个秩序之鞭系统的意志。 要是能正式加入进来，那真的就是一家人了，在本系统里，几乎没人敢欺负也没人敢给你使绊子； 唯一需要额外做的事，就是每天在向秩序之神祷告时顺便为执鞭人弗登祷告一下，因为一旦弗登这个“家长”倒台了，那么大家的结局大概率就是被下一任执鞭人给直接清洗放逐。 执鞭人出现了，所有人一齐向执鞭人行礼。 执鞭人点了点头，直入正题：“谈一谈轮回谷神迹的事。” 没有冗长的开场白，没有形式累赘，这就是内部茶话会，很快，大家都开始各抒己见，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的幕僚体系，这也算是系统内部的智慧和思路凝聚。 很像是卡伦刚刚在办公室里，和阿尔弗雷德维克他们的交流翻版，但层次更高了，影响力也会更大。 卡伦坐在那里听着，倒是得到了更多的情报细节，只不过从解读角度上，也没翻出什么新意，甚至因为思维局限性，反而让卡伦觉得有些肤浅。 这是必然的，毕竟阿尔弗雷德的解读视角，是建立在秩序之神就坐在自己面前的基础上。 甚至，连维克和来昂他们对这件事的认知层次，也远远超过在座的这些大人们。 很快，会议方向开始转向务实，讨论如何利用轮回神教这件神迹进行操作运作方面，作为明确的第一归来神和第二归来神的神教，至少目前来看，很有必要“团结”在一起，哪怕两教前不久才打过仗。 但这种事，就和两家小孩子打闹一样，在大人眼里，不算什么事，说不定两家孩子打得擦破皮流血了哭了起来，两家大人还能坐在一起一边碰杯一边大笑。 神就是大人，教会就是孩子，没有什么事，能比迎接自家主神降临更为重要。 不过，卡伦却发现伴随着讨论越来越深入，弗登的脸色，开始变得越来越郁沉。 在这个会议里，弗登是不会刻意遮掩自己情绪流露的，毕竟，都是“自己人”。 注意到这一点的不仅仅是卡伦，但其他人还是得继续讨论发表意见，执鞭人已经框定了主题范围，他们就必须要主动不停填充。 弗登心里确实烦躁，因为他的手下们探讨出来的东西，他本人其实是认同的，完全是站在神教角度出发，很多话和想法，自己也是能在面对大祭祀时可以直接用的，如果……大祭祀不叫诺顿的话。 地穴神教地下世界里的那位亡灵大魔法师茉琳迪，为什么会被囚禁，又为什么会被处死……因为作为曾经大祭祀的起家嫡系成员，她发现了大祭祀的一个秘密。 茉琳迪认为，大祭祀背叛了秩序之神；她对秩序之神的忠诚，超越了她对诺顿的忠诚。 然而，真的就茉琳迪一个人发现了这一秘密么？ 当然不是，有人发现了，但装作没发现，其中之一，就是弗登。 其他事务方面，弗登可以无条件地配合大祭祀，可唯独在这一点上……他没办法这么做。 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大祭祀的那个秘密，跑到大祭祀面前畅谈我们应该和轮回合作，追求用最为稳妥的方式来迎接我主的回归？ 可问题是……弗登觉得大祭祀可能知道自己知道他这个秘密。 而大祭祀，最反感的，就是手下人对他的不真诚，茉琳迪那种当面指出大祭祀背叛秩序之神的，还是被关押几十年后等大祭祀正式上任了才秘密处死，而以前那些企图在大祭祀面前弄虚作假的，往往活不过第二天。 终于，讨论声渐渐停止。 弗登在心里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很快大祭祀也会召开内部会议，到时候自己是需要发言的，刚刚拿到了情报工作的权限，自己不可能在会议上闭嘴装哑巴。 可是，又到底要怎么说呢？ 自己总不能明示，我们的大祭祀好像对我们的秩序之神有那么一点点的反感，不是太想要我主的回归，所以你们给我换个思路讨论一下吧？ 算了，自己再想一想吧，正当弗登准备结束这场会议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自会议开始后，就没发过一次言说过一句话。 人，往往会带有惯性思维，当你习惯了手下一个人不断地把事干得漂亮后，你就会习惯性地对他给予期待，当然，一旦这种惯性形成，哪次那个人没能干好，那失望的情绪，也会加倍。 弗登开口道：“卡伦。” 卡伦马上站起身，回复道：“我很荣幸也很激动，能参与这场会议……”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卡伦这种回答，让他们有些无法理解，大家探讨了这么久，这个年轻人真的是一点都没听进去么？ 弗登微微皱眉，这卡伦到底在说什么东西，喊他来是来讲获奖感言的么？ 弗登抬起手，准备顺势结束这场会议。 “……如果是以前，我就算想要进到这里参与会议，肯定也会被拦住的，这次终于没人阻拦，我进来了……” 弗登刚刚举到一半的手，停住了。 “……所以，我真的很感激来自诸位的认同和鼓励，更感激来自执鞭人，您的提携。” 弗登的手放下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卡伦，说道： “这是你应得的待遇。” …… 秩序神教办公神殿。 大祭祀坐在那里，听着下方一众人的汇报，基本上，大家都对轮回神教这次神迹的展现，呈现出乐观和开放的态度，毕竟，轮回的神迹，进一步印证了自家秩序之神的回归，没听见轮回之神都提前和自家秩序之神打招呼了么？ 甚至，有人已经提出了，轮回之神将和我主，携手回归的看法。 自始至终，大祭祀的话都很少，只是在听着。 等到会议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大祭祀问道：“弗登，你怎么不说话，还是说，你的秩序之鞭，连情报都没给你收集好？” 弗登站起身，开口道：“大祭祀，我不说话是因为我不同意先前他们所说的，也不同意他们所制定的方桉，更不认为，轮回的神迹对我秩序神教而言，是一件好事。 因为，大家似乎都忽略掉了一个可能，这个可能，可以瞬间改变这整件事的性质。” “你说说。” “大家有没有想过，万一是我主封困的轮回之神，让他一直无法回归的呢？” 全场所有大老们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弗登则继续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轮回之神的回归，对我秩序神教，还会是一件好事么？” 大祭祀面色肃穆地开口道： “弗登说得对，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将直接影响到整个秩序神教的运作，不能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去想；所以，轮回神教抛来的所谓橄榄枝我觉得可以先不用急着接。 这一点，我会在圆桌会议上声明的，也会和神殿沟通。 诸位，我坚信伟大的我主必然会归来。 但我更坚信，当我主归来时，他肯定不愿意看见我们跪伏在地翘着屁股只等着他的降临拯救； 而是希望看见，即使他不在，他的信徒们，也依旧在不惜一切代价地维护秩序的规则！ 因此，接下来， 我教要做的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竭尽一切可能，阻拦轮回之神的回归。 因为，轮回之神曾破坏过生与死之间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