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耽美 - 都市小说 - 律师本色在线阅读 - 律师本色 第41节

律师本色 第41节

    “就是胳膊上刺着月季花的那位?”方轶偷偷瞟了一眼。

    “什么月季花,那是牡丹花!那丫头人挺好的,就是脾气臭了些,上学时经常跟社会上的一些小痞子往来,高中毕业后就开始混社会,在火车站那边开了个小店,别看她一身痞气,骂骂咧咧的,但是对她父母那是真好,可孝顺了,每周都会带父母来我这儿。

    她有个哥哥,学习特别好,考上北大,后来去了国外深造,就留在国外了,一年回不来几次。他们两个的学习成绩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前段时间老两口没来我这儿,后来我一问才知道,老太太摔伤住院了,老爷子身体不好,一着急也住院了。里里外外的都是那丫头一个人忙。

    她妈实在看不过去,就打电话给国外的儿子,结果人家根本就不理,一句‘正忙着呢,没空回来’就给打发了,也不问问家里有没有钱治病,要不是老两口都是公务员退休,有退休金,估计连医院都住不起。老太太哭着骂了一天一宿。

    你说养这么一个儿子有什么用。

    哎!养儿子听名,养女儿受益,这话还真对。”李书明道。

    “真的假的?”方轶一脸的不信。

    “这还有假,是老爷子亲口跟我说的。”李书明煞有介事道。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古人说的对啊。”方轶感叹道。

    “不然,我倒是觉得很多人本身就没有良心,这种人还特别聪明,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跟读不读书没有关系。”李书明反驳道。

    两人吃喝已毕,去了楼上的vip包间,李书明叫人拿来两包五香花生米,又提了一打啤酒。

    李书明递给方轶一瓶啤酒,自己也拿了一瓶,一扬脖灌了一大口,然后从桌上拿起几粒五香花生米,动作娴熟而又不失潇傻的扔进嘴里,咀嚼着。

    “我记得咱们在学校当老师时,晚上在宿舍最多的娱乐活动就是从小卖部买一袋五香花生米,再买两瓶啤酒,就着花生米喝啤酒,谈理想,谈人生。

    那时候多好啊,满脑子都是愤青思想,觉得一切都不完美,都需要我们去改变,我们出言不逊,咒骂人情世故,咒骂社会的肮脏面,发泄心中的不快,世间的不公。

    可骂完后,我们又觉得其实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憋屈的去适应,去改变自己,心中一片迷茫。”李书明望着窗外,似乎在追忆过去。

    “是啊,当时我们都初入社会,最大的乐趣就是五香花生米就啤酒,喝多了就开骂,你比我还愤青,还愤世嫉俗。”方轶喝了一口啤酒,放下啤酒瓶,笑道。

    李书明苦笑了下:“再看看现在,两个愤青,一个做了生意人,整天一张笑脸迎来送往,努力的去迎合社会。

    另一个做了律师,帮人去适应这个社会的丑恶。我突然觉得我们很可悲,明明是奔着改变社会去的,结果却被改变了,我们的初心没了。”

    方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啦,这已经不错了,你丢了初心,赚到了钱,还有老婆孩子。

    我呢?老婆孩子都没了,连个家都没有,还不是照样得拼命的活着。你比我幸福。”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舒服多了。”李书明突然嘿嘿笑了起来。

    “哎!你这就不道德了哈,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罚酒三杯……”方轶不依不饶道。

    “好好,我认罚。”李书明也不含糊,抓起酒瓶就是一顿猛灌。

    “行啦,让你罚酒,也没让你借机把自己灌醉。这是干什么。”说着,方轶夺下了李书明手中的酒瓶。

    “兄弟,你不知道,也只有咱哥俩在一起喝酒时我才能卸下面具,痛痛快快的做回我自己。这么多年有多大的压力都得我自己扛,真他妈的累!”李书明一脸的苦涩道。

    “成年人哪有不累的,只不过藏起来不示人而已。偷偷发泄完不是还得继续嘛。”方轶叹了口气道。

    这一晚,方轶和李书明聊了很多,聊了很久。直接导致的后果便是次日方轶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第91章 不生气!不生气!

    春节放假前半个月,法律援助案子的补助终于发下来了。方轶一共做了二十五个案子,领到了五千元补助。赵忠诚和褚怀做的法援的案子比方轶多,领到的补助自然更多。

    领到钱后,三位工薪律师的脸上洋溢着节日一般的喜庆,孙主任更高兴,因为他也捞到了不少好处。

    眼看着要过年了,大家都闲了下来,孙正义看着所里的几头蒜每天一杯一杯的喝茶水,律所却没有什么业务,心中不快。

    虽然他也知道马上就要过春节了,不可能有当事人再上门委托案件(大过年的要不是被逼的没办法谁也不愿意再提起诉的事,都为讨个喜庆),但是他这心里就是不爽,觉得这几块料干坐着费桶装水,不给自己赚钱,看到就来气。说白了就是看不得手下人清闲。

    开源是不可能了,当事人都去准备年货了,没有源可开。节流到是可以试试,孙正义觉得过去的一年自己对褚怀不错,想让他发挥点作用,便抽空将他叫进了办公室。

    “褚律师,你来所里也有几年了,感觉怎么样?”孙正义笑眯眯的看向褚怀。

    褚怀满脑子的小聪明,一听就知道孙主任心里有想法:“我感觉咱们所挺好的,简单、正气,主任您有担当,同事互敬互爱,律所就像个大家庭……”

    褚怀一边昧心的说着,一边偷偷观察孙主任的表情,见其面露满意之色,知道这次的马屁拍对了。

    俗话说: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子鹰难拿。褚怀一开口孙主任便知道他会这么说,但是架不住他就爱听这种话,明明知道对方不是出于真心,但他还是很受用。没办法谁叫人人都有虚荣心呢。

    “褚律师,我有个事你帮我参谋参谋,看看怎么办合适。”孙正义笑吟吟的说道。

    “啥事?有事您说话,我一定尽全力。”褚怀豪气冲天,就差拍胸脯了,表现的让孙主任相当满意。

    “你看马上就到春节了,所里呢也没什么事,我在想是不是让大家提前休息,回家准备下年货……”孙正义琢磨了下措辞,说道。

    他话还没说完,褚怀就把话茬接了过去:“要说还是主任您高瞻远瞩,体恤民情,我们这些人在您的麾下感觉无比荣耀……”

    见褚怀又开始拍马屁,孙正义急忙拦下了他:“我的意思是提前放假,让大家回家过年,我这也是为大家好。但是财务那边提出来这要是放假了,工资怎么发是个问题……”

    孙主任的意思很明显想让褚怀接下这话茬,表个态,提前放假的工资不要了。褚怀可不傻,他明白孙主任的意思,老家伙这是想各个击破啊。

    “主任,其实这事好办,财务不是不好算账吗,就按照日常工资给大家结算就行了,所里要提前放假,不如您做个顺水人情,搞个福利假,大家肯定念你的好。过完春节继续卖力气干活。”褚怀眨眨眼道。

    他心中暗道:老家伙,跟我耍心眼,财务提出来工资不好算?是你不想算吧!想让我往前冲当炮灰,替你得罪人,门都没有,我才不干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呢。如果我按照你的意思办,赵忠诚就得第一个跳出来撕了我,紧跟着前台、小周、方轶这帮人那个都不是吃素的,明年我就别在所里混乱。搞不好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忌日。

    孙正义本想来个开门红,结果出师不利,他高估了褚怀的忠心和思想觉悟,听褚怀这么说,他憋了半天没说出话来,端起大茶杯灌了几大口,掩饰心中的不悦。

    “嗯,我知道了。我就是征求下大家的意见,看看大家都是怎么想的,你先回去吧。”孙主任笑呵呵的说完,下了逐客令。

    紧跟着孙主任又把赵忠诚找了进来,说了一番,大概意思与之前跟褚怀说的差不多。

    赵忠诚听完义正严词道:“主任,您给其他人放假吧,我照常上班,外一要是有当事人过年不顺心想来咨询法律问题,有我在也省的您来回跑了。”

    “忠诚啊,这样不好吧,大家都放假了,就你上班,这样对你不公平……”孙主任心道:这货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要发扬大公无私精神?不对,赵忠诚心眼跟针眼似得,小的很,绝对不是大公无私的人。

    “主任,您放心我绝对没意见,不到最后一天绝对不回家。咱绝对不干虎头蛇尾的事。”赵忠诚表着忠心,就是不按照他的套路出牌,可把孙主任急的够呛。

    可孙主任偏偏又是个又当又立的货色,不好明说自己的意图,心里这叫一个憋屈。

    赵忠诚表面上装傻充楞,其实心里早就盘算好了:什么提前放假,都是狗屁!无非就是看着所里没业务,想让大家提前回家不给工资罢了,我偏偏要上班,就不同意放假我看你能拿我怎么着,我就不信你能明说。再说了,回家整天对着家里那只母老虎,稍不顺心就鸡毛掸子满天飞,哪有所里喝茶看报拿工资好。

    问过褚怀和赵忠诚这两货后,孙主任彻底失去信心了,方轶和小周等人就不用问了,这几个人即便迫于自己的淫威同意了放假,自己也搞不定褚、赵二人,到最后闹腾起来,自己下不来台多尴尬啊。

    不生气!不生气!气坏了身体没人替,孙正义所幸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内,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是方轶离婚后过的第一个春节,中午时,他打电话给曹晓慧商量带着小志回老家过春节的事,但是曹晓慧一口咬死了就是不放人,说什么老家太冷,怕儿子冻着,其实她是不想自己一个人陪着父母过春节,显得太孤寂。

    想想往年过春节都是一家三口商量着来,今年春节在父母家,明年春节在岳父母家,谁叫双方都是独生子女呢,大家一直相安无事。

    但是今年……方轶很郁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过听曹晓慧那意思,方安志肯定是出不来了。

    第92章 这日子过得真……

    就在他郁闷烦躁之时,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是方轶吗?”对方问道。

    “是,我是方轶,您是哪位?”方轶有点发蒙,能一开口叫出自己名字的一定不是陌生人,但他却听着对方的声音很陌生。

    “真是方轶啊,我是你小学同学,小超。邻村的,你忘了。”听他说完,对方的声音立刻兴奋起来。

    “小超……我想起来了,好多年没联系了,你怎么样?”方轶说着起身去了会议室。

    “还行,瞎几把混呗。对了,我组织咱们老同学聚会,时间是周六下午五点,在我们村里的农家乐。你可一定要来哈。”小超道。

    “周六下午五点,好。”方轶琢磨着,这都这么多年没联系了,怎么突然要聚会?难不成是小超发财了,想在老同学面前显摆一把。

    周六一早方轶回到家,跟父亲说了过年的事,孙子方安志回不来,家里就剩下两个大老爷们,父亲方有财心中不痛快,但是也只能这样。过年图的就是一个热闹,结果家里就两人冷冷清清的,让老人提不起心气来。

    来到西厢房,方轶看到父亲采购的年货和鞭炮,还有特意为孙子买的小摔炮,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

    说起来,小学同学小超他们村距离方轶家还真不远,也就五里地,方轶骑着家里的一辆老旧二八杠自行车,去了小超说的农家乐。

    一晃几十年未见,当年的小学同学如今士农工商都有,大家虽然心底里还埋藏着那份纯真,但是已经没有了共同话题。

    你说豪车别墅,他讲老板欠钱跑路,你说国际知名化妆品,他讲孩子学费生活费,虽然大家说的话每一句方轶都能听明白,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到一块去。

    方轶终于明白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你在月球我在地球,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然你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鸡同鸭讲一般。

    农家乐是小超开的,菜品算不上精美,但是却比较可口。饭吃到后半段,大家已经开始串桌,谈得来的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不合群的喝下几杯友谊常在之酒后,找个理由早早退场了。

    一共三桌,方轶这一桌靠着门口,此时只剩下了一个上小学时跟自己关系还不错的李建博,当年李建博是班长,方轶是学习委员。两人聊得来是因为方轶从前在大学教书,班长现在小学教书,教育是共同话题。

    里面的两桌,其中最里面的那一桌周围比较安静,环境好,坐的都是在村里和乡里工作的吃公家饭的,这桌人有个特点,那就是按照所谓的官职大小依次就坐,谈的都是单位里的那点事。方轶感觉他们跟村头北墙根下晒着太阳嚼舌根的娘们差不多,嘴里说的都是别人的龌龊,自己的骄傲。

    中间这一桌坐的是生意人,不是养猪场的老板,就是小超市的老总,一个个说话牛气冲天,放着骆驼不吹牛,总之给人的感觉好像他们比二马就差钱,其他啥都不差。

    “方轶,你现在还在大学教书吗?咱班里就属你学历高,法学博士!恐怕整个县里也没有几个。”班长放下酒杯,抽出一根红梅烟递给方轶。

    他长着一张与实际年龄不符的脸,也许是岁月的摧残,也许是长得太着急了,明明跟方轶一样大,看上去却比方轶要大很多的样子。

    班长顶着鸡窝头,大眼袋,脸上的皮肤已经不那么紧实了,烟抽的很勤,手指都被熏的有些发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烟油子味。

    方轶记得当年的班长在班里学习很好,老师问他将来长大了想做什么,他说想当警察,老师问为什么,他说因为警察很威风,他当了警察,别人就不敢再欺负他家。

    后来方轶听说,那个想当警察的班长最后选择了去读师范,因为读师范不用交学费,还有奖学金。当年的师范学校属于中专,毕业那年他又考入了省里的师范大学,后来因为没有关系被分配到了村里的小学校任职。

    当学校里的同事都在请客吃饭,找门路调走时,他却沉下心来搞教学(不搞不行啊,家里没关系,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结果他带的班学习成绩名列前茅。

    五年前,教育改革,教育系统换将,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那些搞钻营的同事被打回了原型。教育局派人到下面对教师教学水平进行测评,班长因为教学水平高,学生成绩出众,最后被县里定为学习的标杆。

    后来教育局一纸调令将班长调去了重点小学,班长总算是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现在除了带毕业班外,还是学校里的教研组长。

    按说班长现在大小也是个人物了,方轶不明白为什么会混的如此狼狈,便旁敲侧击的问了下。

    “老同学,你是不知道。我家和我媳妇家都是农村出来的,她家也是独生子女,我家也是独生子女,我们还有一个儿子。

    上面四个老人,下面一个孩子,去年我们又在市里买了房,当老师听着不错,但是赚钱真不多。最怕的是老人有病,孩子报补习班,但是又没办法。

    我现在打三份工,除了教师的本职工作,我还在县里的两所课外辅导学校兼职,自从买房后我就没在十二点前睡过觉。我媳妇除了上班就是带孩子跑各种补习班。”班长抽着烟,双眼眯缝着说道。

    “你怎么去市里买房,不在县里买?你想调到市里去工作?”方轶不解的问道。

    “去市里工作?”班长摇了摇头:“那地方我去不了,现在的岗位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再往上走,要么有突出表现,要么有路子。我现在疲于家庭压力,哪有心思再搞教学,得过且过罢了。

    现在房价涨的厉害,我跟媳妇商量先囤一套,日后赚了钱再换大的,要是没能耐就留给儿子当婚房。

    家里有个儿子,不得不提前考虑。”

    方轶抽着烟沉默了,想想班长,人家为了儿子为了家,至少还有个奔头,自己呢,啥都没有,这日子过得真tm够操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