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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淡

    是啊,如何不气?

    身为天子也是人子,他将象征皇权的金根车给了太后,为的便是让自己的母后能够更加风光体面的回宫。

    毕竟,太后面上说是为国祈福,但是孤身一人长居君山,便是连先帝的祭礼都不曾回宫,皇都内早就有传一些风言风语。

    宗政衡此举,也是在某种程度上给太后撑腰。

    可太后倒好,直接让魏兮若跟着同乘金根车。

    她以为自己只是彰显对魏家女的疼爱,

    殊不知,已经触碰到了一位天子的底线。

    给太后乘坐金根车,那是天子的孝道。

    可一个普通臣子的女儿,哪来的胆子,敢坐上唯有天子才能乘坐的车驾?

    宗政衡渴望亲情不假,但他绝不是一个被所谓情感能冲昏头的人。

    太后回宫走的这第一步棋,真可谓一步臭棋。

    不仅破坏了她与宗政衡本就薄弱的母子之情,更是让那位魏兮若在宗政衡心中留了一个不知轻重、蔑视君权的极差印象。

    “好,好。”

    太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不疾不徐将宗政衡扶起。

    “哀家许久未见皇帝了,皇帝身子可还康健,哀家在君山听闻这宫里又新添了几位皇嗣,心中也是为皇帝欢喜。”

    一旁的皇后眉毛一跳。

    太后这是在说什么?!

    陛下这一年内接连没了一位小公主和昭贵嫔肚中的孩子,四公主高热不退落下了毛病,五公主早产体弱,六皇子更是刚刚从天花之疫里死里逃生,太后所说的欢喜,到底是欢喜在哪里?

    宗政衡的神色却未有任何变化,仿若根本没听出太后话中的不妥。

    跟在太后身旁的宗政璟,实在没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他对这个母后实在没什么深厚的母子之情。

    毕竟自己年幼之时,母后可半分没顾及自己这个幼子,迫不及待去了君山,这些年若不是自己前去探望,怕是她也根本想不起这个孩子来。

    只有皇兄,一直不肯放下。

    自己在皇宫之中不便去君山,还要让自己一年两趟去君山探望母后,回来后更是事无巨细地一一过问。

    他一直不敢让皇兄知道,这些年来,母后根本未曾过问过他。

    那些问候和关怀,不过是自己为了怕皇兄失望所编造的。

    可如今母后回宫了,看来皇兄为自己所编织的这个母慈子孝的梦,也撑不了多久了。

    宫门处炎热不可久站,宗政衡陪着太后登上辇车,一同朝寿康宫走去,众位妃嫔自然是在后随行。

    可临上辇车之时,太后招了招手,对落后身后几步的魏兮若柔声道,“若若,来,陪着哀家一同登辇。”

    明棠都没忍住多打量了这位太后几眼。

    她究竟是有多不看重陛下这个儿子,又是有多喜爱这个魏兮若?

    大庭广众,这么多宗室王亲面前,居然就如此迫不及待要给魏兮若体面,要给她和宗政衡牵线搭桥。

    宗政衡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静静站在那里,看得太后脸上慈爱的笑都有些僵住了。

    “太后娘娘,臣女才不去讨这个嫌。您和陛下母子情深,定是有许多话要讲。臣女正好也跟在辇车身旁,给太后娘娘您护驾,您看可好呀?”

    实话说,魏兮若虽美,却也算不上一等一的姿容,可她灵动起来的模样,的确是有种别样动人的风姿。

    太后被她哄得,半点生气模样也没有,更笑眯眯拍了拍魏兮若的手。

    “你呀!好,就让你这个小丫头给哀家护驾。”

    说完,她转头看向宗政衡,脸上原本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真心。

    “皇帝,走吧。”

    辇车上,母子两人相顾无言,只沉默着看着车帘外宫墙肃穆空洞的红。

    他们血脉相连,本该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可如今,也不过只是有血脉相连而已了。

    终于,辇车在寿康宫外停下。

    太后重新扬起笑意,同宗政衡一起下了辇车。

    寿康宫极为敞阔,内里玉石铺底,园内更是种满了紫竹,端庄雅致又不失华贵辉煌。

    走入内殿,更是显示出布置者的十足用心来。

    殿内的象牙镶的十二扇佛字立屏首先映入眼帘。

    那是佛门大师叹安主持亲手所书的佛字,既显尊贵,又契合太后的喜好。

    一旁的六个紫檀花桌上,还摆放着一整套的冰裂纹青色哥窑花樽。

    殿内正中,一尊青铜鼎兽的口中正徐徐散出轻烟,那是宁神香的香气,清韵悠长。

    太后的目光徐徐打量了一圈,面上表情倒是十足平静,瞧不出她是否满意来。

    “母后,这寿康宫都是按您之前住的布置的,又重新添置了一些新物件,您瞧瞧可还算满意?”

    宗政衡的话,让太后脸上撑起几分笑意。

    “皇帝是个有孝心的。只是,哀家听说,如今这宫里,是昭贵嫔来主理宫务是吗?昭贵嫔是哪个,来让哀家瞧一瞧。”

    太后这话说得温和,可明显是来势汹汹。

    毕竟,宫务是由扶霓和明棠共掌,且扶霓为昭仪,位份尚在明棠之上,太后却开口只说昭贵嫔,显然来者不善。

    一旁的柔贵嫔略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明棠。

    她当初是为了给康儿报仇,所以才投入了昭贵嫔的阵营中去。

    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些时日,昭贵嫔曾经多次前去她的宫殿看望康儿。

    甚至她还带着六皇子一同前去。

    六皇子是个极乖巧的性子。

    大抵是昭贵嫔之前同他说过什么,他见到康儿脸上的红斑,没有半分惊骇,只是欣喜地拉住康儿的手,乖乖地叫他皇兄。

    康儿从出生起就没有出过这座宫殿,更不要谈有兄弟姐妹陪他玩耍了。

    见到六皇子,康儿的眼睛都在发亮。

    这几个月的时光,是康儿自出生以来最开心快乐的日子。

    康儿脸上的红斑已经愈发大了,连宣成伯都特意被昭贵嫔请来给康儿诊过脉。

    可还是一样的结果。

    毒素在康儿体内已然太久,药石罔效了。

    宣成伯说,康儿大概是熬不过今年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开一些方子,让康儿最后的这些时日能够舒服一些,不被体内的毒素所折磨。

    柔贵嫔很感激明棠,不论是她带六皇子前来的举动,还是特意请来宣成伯为康儿诊脉的恩情。

    所以此刻,她下意识为明棠担忧。

    明棠察觉到了柔贵嫔的眼神,微不可查朝她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

    而后,明棠在众嫔妃或看好戏或讥讽的眼神中走了出来。

    她袅袅婷婷走到太后面前。

    “臣妾贵嫔明氏,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仔细打量了一下明棠那张清艳出众的脸,嘴角那佯装出的笑意瞬间收起。

    “昭贵嫔,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