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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冰凉神情如同审判。 这一刻,噩梦重现了。 司机对她说:“明小姐,谢老太太请您现在过去一趟。” - 球场,下课前五分钟,同队男生把球抛过去给顾霭沉,“诶,还打吗?” 顾霭沉单手接住,运动过后前额碎发微乱,衬衫扣子随意松开两颗,露出走势分明的锁骨。 他拎起衣领擦了擦鼻翼旁的薄汗,视线不经意与塑胶跑道外的某个身影一擦而过。 女孩背对着他往停车场的方向走,暮色沉暗朦胧,她的身影纤细单薄,半融进夕阳里,模糊看不真切。 纯棉校服被夕阳染成橘红色,收腰扎进百褶裙中,半筒袜裹住纤长小腿,细瘦,仿佛一手便能握住。 拐了个弯,她走到树下某辆停泊的黑色轿车旁,拉开门进去。 车内除了她还坐着另外一个人,相隔太远,顾霭沉只能看见对方半银白的头发,身材佝偻,应该是个年过七旬的老人。 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女孩始终侧对着他的方向,看不太清神情,只是低低垂着头,对方问一句,她便答一句。 不知道说了什么,老人忽然扬起手,一巴掌落在女孩的脸上。 顾霭沉皱起眉,把球扔回给男生,“不打了,今天就到这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双更 第9章 明晞走到轿车旁,握上门把的指尖克制不住地颤,掌心冰凉。透过半反光的车窗玻璃,里面的人庄肃而坐,手扶着拐杖,在等她进去。 接连几场大病,谢毓身体情况早不如从前,已很少外出。旁人来看,她不过是个很普通的老太太,身体病弱,并无特殊。但对明晞来说,年幼时的阴影太过深重,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明晞对她的畏惧从未减少。 拉开车门坐进去,外界嘈杂被阻隔在厚重的玻璃外,静得能听见耳朵里的嗡鸣。 明晞僵硬地坐着,脊背绷得很直。纵使车内开了暖风,她却觉得从脚趾到脊背都凉透了,呼吸不自觉变得低微谨慎,连脑袋都是麻的。 谢毓没有开口,仿佛是在等她主动认错。 明晞垂下头,指甲抠进掌心,轻声喊:“外婆。” 谢毓扶拐的手动了动,没正眼看她。声音缓慢,“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你又答应过我什么?” 明晞抿了抿唇,喉咙艰涩道:“外婆说过,除了第一名,其他都没有意义……我答应过外婆,都听外婆的。” 谢毓说:“你应该知道,这些年长明集团发展开始式微,全靠明家昔日声名支撑。这么多年过去,我每天都在为我当年做过的决定后悔,我不该让湘雅去学芭蕾,更不该聘你那个无能的父亲做她的老师。是纪嘉昀拐走了我最心爱的女儿,害得我丈夫离世……我们明家世代名门,全被纪嘉昀一个人毁了,他生下你,这是你们欠明家的,你们应该偿还。” 明晞没说话,始终低垂着眼睫,眼里空荡荡的,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娃娃。 住在那扇高门里的人有与生俱来的骄傲,明湘雅是谢毓唯一的女儿,背负着明家的荣誉出生,她本该按谢毓的安排嫁给同样门当户对的男人,谁也不曾想,二十三岁那年明湘雅参加巡演,与当时身为编舞老师的纪嘉昀一见钟情,违背了谢毓的命令,私自结婚。 纵使纪嘉昀在艺术界享誉盛名,但谢毓始终认为,是纪嘉昀使手段拐走了她唯一的女儿,丈夫也因此气得脑溢血过世。 谢毓恨纪嘉昀,恨到骨头里。随着明晞的出生,这份恨也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谢毓永远不会承认纪嘉昀,就像她永远不会承认面前这个孩子的存在一样。 谢毓握拐的手颤抖,情绪激动,“如果不是纪嘉昀,我丈夫不会离世,我的女儿也不会离开我,是纪嘉昀让我失去了两个我最爱的人,这是你们欠明家的……” 明晞落在膝头的指尖蜷了蜷,轻声说:“可是爸爸是真心爱妈妈的……” “住口!”谢毓被刺激到,声音忽然提高了。紧接着,眼皮上的黑影一扫而过,明晞余光看见谢毓颤抖着高高抡起的手。 下一秒,阴影落下,夹着风,侧脸顿时炸开一阵火辣的疼痛。她被打得歪过头去,半张脸都麻了,脑子里一瞬间空白晕眩,耳膜嗡嗡震响,仿佛要撕裂开。 明晞咬住下唇,没发出半点声音。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跟我说话?!”谢毓眼睛通红,话里含恨,“纪嘉昀配不上我的女儿,是他毁掉了湘雅的一生,我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湘雅好,为了长明好——但这一切都被纪嘉昀毁了。你的出生本来就是错误的,你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明家愿意接纳你,是你的幸运,你应该感恩戴德。你没资格违背我的命令,如果你还把我当作外婆,你就该和你那个无能的父亲一起向明家赎罪,你难道不明白吗?” 明晞痛苦闭眼,眼睫微微细颤,哑声说:“……对不起。” 谢毓还想说什么,剧烈的情绪起伏让她心脏猛烈绞痛。她倒进椅背急促地喘气,神情痛苦。 明晞一怔,焦急上前扶她,“外婆!” 谢毓厌恶地打开她的手,气息紊乱嘶哑,呼吸困难。 司机召来护工,拿药和水给谢毓服下。一大群人簇拥在谢毓周围,司机,护工,随行保镖,家庭医生……唯独不允许她的靠近。 明晞在旁边看着所有人乱成一团,整个人都木木的,像被扯断线的木偶,失去了一切动作。她被排挤在外,没有人理会她,也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她如同被遗忘在某个角落里的空气。 这些年她被冠上明家的姓氏,她却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她是人人称羡的明家千金,是出色的芭蕾舞团首席,是老师口中优秀乖巧的学生……她被冠上各种各样的头衔,但到头来回荡在耳边的,只有谢毓那句,你本来是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孩子。 内心在挣扎,谢毓的强势却迫使她每一次必须低头认错。 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等情绪渐渐缓过来,谢毓倒靠在椅背里,衰老虚弱,仍不愿意正眼看她。 明晞无声坐在旁侧,脊背绷直而僵硬,头垂得很低,神情被掩在碎发的阴影里。 空气死寂,窒息,像紧紧扼住她脖子的一只手,把她往深渊里拽,沉到最底。 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第一次,明晞心里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想要逃离的欲望。 可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谢毓沙哑的声音飘在耳畔,把她心里的挣扎粉碎,像牢牢套在她身上的一副枷锁,让她连挣扎都成了妄想。 “你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长明的荣誉,这是你欠明家的,也是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