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 大宗师时代

    自由世界虽然允许玩家删号重练，但在游戏设定上是从来没有过任何类似角色继承或者人物转生之类的东西的，即使是再高级的、拥有一身神级装备与技能的巅峰者，在删号重练这方面也没有得到过任何的优惠。此时的雪灵幻冰就是一个完美的例证，已经失去了所有武器装备与技能的她现在与一个新手村的一级新人没有任何的区别，唯一保留在她身上的大概就是她一直没有换过的人物形象，以及顶在她头上的那个ID的名称了。

    而就是这个ID名称，此时也成为了她所拥有的份量最重的东西。

    “……你是谁？”

    “哦，你应该不认识我，反正我只是一介三流行会的无名小卒罢了，不像你这位大名人，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闻风而至……”

    “你是自由之翼的人？”

    眼神逐渐变得冷漠而犀利，依旧坐在原地的雪灵幻冰缓缓地吐出了冰冷的声音：“是良辰美玉派你过来的么？”

    “那种破烂行会，我们怎么可能会跟他们有关联？”独醉独醒咧嘴摇起了自己的头：“早在你们这群人在天空之城打来打去之前，我就已经被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况且……”

    “我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的时间，从来没见过自由之翼的人来到这里。”他用鄙夷的目光望着那个女人的脸：“你们自由之翼之前在这里经营得似乎不怎么样啊，曾经的冰雪女神小姐。”

    “他们如何发展那个行会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雪灵幻冰的双眼变得澄明了许多：“现在也跟我没有关系了。”

    “哦？那你出现在这个地方……是因为什么其他的理由吗？”趴在窗外的独醉独醒挑了挑醉眼之上的眉毛：“比如……圆盘之类的东西？”

    “你说的那个东西我的确知道。”

    似乎是提到了某个引人注目的话题，雪灵幻冰原本绷紧的脸逐渐显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容：“而且我可以告诉你，那个圆盘已经被夺走了。”

    “如果你们的任务是为了夺取那个圆盘的话，那你们现在就可以放弃了。”

    无声的沉默随着窗内外两个人视线的相聚而持续了一瞬，名叫独醉独醒的玩家脸上的笑容也缓缓地消失了，他望着那个女人宛如被冻结了一样的那张冰冷的脸，半晌之后才低头抹了抹自己的嘴巴：“即使是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犀利与强大呢，漆黑的魔女阁下。”

    “现在也不是了。”端坐在原地的女子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想要替人报仇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呢。”

    “我与你又没有什么仇怨，我只是听过你的那个名号。”独醉独醒无谓地摆了摆自己的手：“听说你还靠着那些血雨腥风闯出了一些名堂……我可不想随便招惹你呢。”

    “……”

    “好吧，好吧，话也不能乱说对不对？”

    望着对方陡然再次变得冰冷的目光，独醉独醒收起了自己趴在窗台上的动作：“圆盘也没了，试炼的事情也不用问了，你们……”

    “就当做是一个喝多了的酒鬼，之前一直在胡言乱语吧。”

    踉踉跄跄的脚步随着这名自称酒鬼的玩家逐渐离开的背影而向着远方的村路深处不断地延伸着，最后连同依然还在来回出入这个地方的玩家们一同消失在了卡洛村村内的昏暗之中，一直凝望着那个方向的雪灵幻冰随后收回了自己的那双无比冰冷的眼神，与之同时收回的还有她逐渐垮下来的一双肩膀：“唉……”

    “看来你身上的麻烦还不少呢。”

    “抱，抱歉。”

    身体微微地缩了缩，白发披肩的女子将瑟缩的目光朝着段青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我，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应该学我改个名字。”

    无奈地将手中的最后一只水晶玻璃瓶摆在了炼金台上，段青拍打着自己的双手转过头来：“样貌什么的倒也无所谓，最多就是熟悉的人能够认出你罢了，但名字这种东西……话说你那个漆黑魔女的名号，究竟是怎么打出去的啊？”

    “……”

    似乎是提到了令人不悦的一个话题，雪灵幻冰的神情开始变得寂寥了起来，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段青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想要找话题的念头却是被下一刻显露在自己面前的笑容所打断：“没事没事，只是一些小事而已啦，好不容易才与你相见，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是吗？”段青略显尴尬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那现在去换个ID如何？”

    “换个ID你又不认识我了怎么办？我就要叫这个名字！”

    “那好吧，那我们……呃……我也已经整理完了，接下来需要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这里不行吗？”

    “当然不——唔。”

    望着对方一直望着自己的那双如水般的眼睛，段青将自己刚刚想要说出去的话咽了回去：“那个……要不你睡在床上吧，我睡地上就好。”

    “可，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两个挤一挤的话，我也不会介意的。”

    “咳咳，咳咳咳咳！”

    被口水呛到了的剧烈咳嗽声随后响起在了这个狭小房间的窗边，伴随着段青踉跄着向后退去的身影逐渐映射到了窗户的另一面，不断摆手的他随后一脸尴尬地退到了距离那张木床最远的地方，用震惊无比的目光望着这个似乎性情大变的这个女人：“还是，还是赶紧睡吧，今天已经拼了一天了。”

    “就算是没有累死，最后恐怕也要被你吓死啊。”

    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随着两个人相互背对过去的动作而弥散在这间房间的周围，与之相伴的还有属于两个人不知如何是好的尴尬渐渐化为实质的时候所产生的沉默，脸色通红的雪灵幻冰最终还是率先走到了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段青身边，将床榻上属于对方的那套被褥缓缓地搭在了对方的身上。来回推搡的谦让声随后若有若无地响起在了这片逐渐变得宁静的村庄夜空，同时出现的还有又一阵男女之间气氛暧昧的打闹，而身为女性兼一级小号的雪灵幻冰最终还是在段青的坚持之下，带着那套被褥缓缓地躺在了床上：“那，那明天再说吧，明天我一定去找一套替换用的……”

    “不必了，你先照顾好自己再说吧。”

    “这，这就是照顾好自己啊！而且我还要找一套自己的衣服，还要出去做任务练级……对了，你怎么变成了魔法师？难道我也要跟着练一个魔法师吗？”

    “练个篮子，先睡再说。”

    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端坐在炼金台旁边的段青用温和的目光望着那名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白发女子，用手托着腮的胳膊随后在愈发沉重的感觉中变得歪斜，最后随着他逐渐沉入睡梦中的意识而倒在了摆满了玻璃瓶的木桌上——自由世界当中的睡眠是玩家必备的生存步骤之一，长时间没有休息的角色人物也会在系统的强制模拟下渐渐地陷入嗜睡的状态，强行打醒精神除了给玩家角色带来一系列异常负面状态以外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在疲劳值的累计下加速这一模拟过程的进行。已经经历过前一晚上的精心准备，又带着一群新手玩家打了一天的副本，之前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息的段青此时也成为了这一设定的受害者，第一时间就被系统的强制睡眠打倒在了桌子上。通常这种时间都是被玩家用来当作下线休息的时间，但强制进入睡眠的玩家可能会在这段时间中如同真正入睡一般地进入无意识的状态，而想要从这种状态中醒来，靠的也只能是玩家本身的体质属性与潜在的意志力了：“呜……”

    “呜呜呜……”

    “我，我睡着了吗？现在是几点了？”

    “呜呜呜呜呜……”

    不属于自己的低声啜泣渐渐回荡在耳边的声音中，段青缓缓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因为陷入沉睡而变得不怎么清醒的头脑随后在模糊的视线中来回地晃动着，最后随着某个映入自己眼帘的画面而陡然变得清晰：“你，你怎么……”

    “呜呜呜呜呜……”

    “你，你哭什么啊？”

    两步迈到了木床的床边，段青将自己小心翼翼伸出的那双手缓缓地落在了雪灵幻冰泪痕遍布的脸颊上：“不是让你好好睡觉吗？你怎么……”

    “我，我……”

    双肩朝着被窝当中瑟缩了一下，雪灵幻冰用那双充盈着闪亮光辉的泪眼望着面前的这个男子：“我怕。”

    “怕什么？”

    “我怕你走。”

    身体随着哭泣而抽动了两下，雪灵幻冰罕有地露出了自己以前从未露出过的柔弱表情：“我怕一觉醒来，你，你就已经不见了……我怕这都是一场梦，我怕……”

    “不是说了我不会走了吗？怎么这么不相信我……”

    “我怕你又要丢下我。”

    抽泣着说出了这句话，雪灵幻冰一把将还在安慰着自己的段青拉到了床边：“我一直是一个人……孤零零地一个人……我害怕……那一天……那一天的时候……呜哇啊啊啊！”

    骤然响亮的哭泣声随后伴随着雪灵幻冰最后的爆发而回荡在房间的左右，然后随着她埋首于段青怀中的动作而变得闷然了起来，久久没有动弹的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拍打着对方的后背，任由这场不断穿过自己灵魂的哭泣声渐渐地传入了远方的夜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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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一天你丢下了我之后，我就离开了自由之翼了。”

    宛如度日如年一般的时间流逝随着天色的渐亮而变得快速了许多，同时也将不断响起在耳边的哭泣声渐渐地收敛了起来，情绪逐渐恢复稳定的雪灵幻冰随后也松开了紧紧抱着对方的双手，躺在段青的怀中静静地诉说着：“当然天翔公司也是，楚家也是。”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不可能再相信他们。”她的声音中依然带着哭泣之后的平静：“所以……我搬回了咱们之前居住的那所房间。”

    “……那些设备居然还在？”

    “我说服了联盟的官员，让他们为我保留了那套设备。”

    轻轻地吸了吸自己的鼻子，雪灵幻冰声音低沉地继续说道：“但是以当时那样的情况，我退出行会与战队的形势也是必然的，所以后来的联盟杯与其他的职业联赛，我也没有再参加了。”

    “……又让出了一个冠军？联盟又赚了一笔啊。”

    “如果这可以称之为赚到的话。”

    眼角微微地翘了翘，雪灵幻冰抬头望了外面蒙蒙亮的天色一眼：“天空之城那样的事情发生以后，已经没有多少玩家会将注意力放在那次预选赛身上了，所有人都涌向了那座漂浮在天空中的城市，企图一睹古代魔法帝国时期最高魔法水平的风采。”

    “天空之城……现在已经开放了？”

    “当然，就在后来的那次大版本更替以后。”

    挂满了泪滴的睫毛在空中刷了两下，依偎在段青怀中的雪灵幻冰扭了扭自己的身体：“因为你的活跃，泰伦之塔最后消失了，法师议会最终成为了那座城市的主人，并且宣布……成为一座中立城市向所有人开放。”

    “可能是因为剧情更迭的太快了吧，后来自由世界经历了一次关服更新。”说到这里的她微微地停顿了一下：“那次停运的时间很长，大概持续了将近三个星期左右，后来再度开启的游戏世界，也就是现在的大宗师时代了。”

    “大宗师时代？”段青疑惑地问道：“那是什么？法师议会拍着脑门想出来的名字吗？”

    “不，是玩家们自己命名的。”雪灵幻冰摇着头回答道：“因为……自从那一次的版本更新之后，许多玩家发现自己领悟技能与学习魔法变得非常容易，各种剑气与魔法融合技巧也变得不像以前那么困难，也不再是职业选手才能领悟的高端技巧。”

    “一个高手辈出、人人都会武功的时代，简称大宗师时代。”

    用力地止住了自己抽泣的动作，抬起头来的雪灵幻冰用认真的眼神望着目光：“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你……”

    “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