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6. 塑料友情

    小室哲哉玩转东京夜生活，十足的风流才子一位。

    年轻有才华的音乐人岩桥慎一认识不少，不过，小室哲哉给岩桥慎一的印象，不是个单纯的“才子”，真要说的话，比起风流才子，世故精明的成年人更加贴切一些。

    除此之外，也多少有些爱慕虚荣，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只孔雀。美丽归美丽，只是开屏的时候不能从后面看。

    喝着小室哲哉请客的酒，还做如此的腹诽，好像是有点不地道。不过，答应了小室哲哉的邀请，跟他喝了一整晚酒，又说定了过后再去迪斯科玩，岩桥慎一不能说对小室哲哉有了多深刻的了解，但至少，对他的印象，不再只是单纯的“心高气傲的才子”。

    去迪斯科之前，小室哲哉要先打电话。他笑了笑，一副潇洒的语气，“只有我和岩桥君一起去跳舞，就太没意思了。”

    岩桥慎一反应了一下，猜到他是要叫女孩子一起出来玩。

    不过，能被一个电话就叫出来，而且还不介意跟初次见面的人一起玩，这样的女孩子，多半是什么小模特之类的人。先前，岩桥慎一也被介绍去参加过这样的十八线小艺人扎堆的联谊会，收到过的名片总也有那么一沓。

    有些艺人，尽管常在电视里见到，但你就是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作品，又是靠着什么出的名，但看上去又交游广阔，生活丰富多彩，那么，这样的艺人，多半就能组织这样的联谊会。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艺人，也算是艺能界里不可或缺的一个小小圆环。

    小室哲哉打电话给了一个叫“绘里”的女模特，顺便请她叫上两个朋友一起出来玩。当然，是被请的对象，今晚的一切开销就由小室哲哉负责。

    英俊潇洒的才子发起邀请，当然万事好商量。绘里另又叫上了两个小模特，一个叫琉璃子，另一个叫纱里奈……至于是真名还是艺名，这个就无所谓了。

    两边一会合，叫绘里的女模特见到跟小室哲哉同行的岩桥慎一，有点夸张的大呼小叫起来，“真的假的？！”

    这副见到了大人物时不敢置信的样子，大概对着镜子练习了不少次。小室哲哉有点得意，“就说是个绝对让人吃惊的对象吧？”

    听话听音，打电话叫人的时候，还对着女模特们卖了个关子。

    又是名制作人，还是对这几个模特来说遥不可及的大明星中森明菜的男朋友，当然会让这几个模特惊讶。不仅是绘里，另外的两个女模特，也是一副没想到但很高兴的模样，并且不全都是装出来的。

    不过，会因为自己叫来的女伴对别人表现出意外而面露得意，小室哲哉多少也有点喜欢拉人下水的恶作剧性格。

    好在，岩桥慎一见过的奇奇怪怪的人多了去了，对一起喝酒的对象会有什么神奇操作都不会意外。至少，相比起害得健太在他家里画地图的胖胖青年，小室哲哉不会耽误他回家遛狗。

    ……

    一进迪斯科，小室哲哉如鱼得水。不过，让他有点惊讶的，是岩桥慎一也是跳舞的高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没什么可惊讶的。

    只是在心里更确信，这个人只是长了一张不解风情的脸而已。

    小室哲哉颇为赏识中森明菜的音乐品味和舞台品味，正因如此，从一开始看待岩桥慎一，就对他有些“偏见”，觉得他不会是个无趣的人。

    不管怎么说，岩桥慎一是舞池里的高手，这令小室哲哉对他的印象更好了。至少，在到迪斯科来玩的时候，跟这个年轻制作人之间，有些共同的话题。

    再进一步去想，和岩桥慎一聊高速舞曲的时候，也许真的能从他那里听到些有意思的话。

    蹦完一场，几个人回到楼上的包厢，小室哲哉还没说话，打电话叫来的女模特们先把他想说的话给说出来了，“岩桥桑舞跳得真好~”

    琉璃子开口，绘里和纱里奈连连点头，三个人好似职业捧场员。

    小室哲哉跟着凑趣，“我一开始就在想，岩桥君应该是跳舞的高手。”

    绘里跟他显然颇为熟悉，接话道：“为什么？这个能看得出来，或者小室桑听过什么传闻？”

    他就等着有人问为什么，绘里一捧场，小室哲哉就把精心准备好的答案说出来，“如果我也像你们这样，说‘没想到岩桥君跳得这么好’，岂不是有故意看人出丑的嫌疑？”

    岩桥慎一听了这话，玩笑着回了句，“原来小室桑还打着这样的主意。”

    小室哲哉也玩笑着接话：“结果，就吃了个瘪。”

    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开玩笑，三个女模特被逗得直发笑，不甘只当个气氛组，于是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加入进来，为这场玩笑添砖加瓦。

    “我一直以来都喜欢迪斯科，制作音乐时，也去想，要制作能够让人尽情跳舞的曲子。”玩笑之余，小室哲哉随口一提。

    “岩桥君制作乐队时，是带着怎样的想法呢？”他问。

    岩桥慎一回答，“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念头。只是在想，偶像们渐渐不再像前些年那么卖座，既然一样流行开始衰退，总要有下一样流行顶上去。”

    他是实话实说。当然，推销美和酱和dreamsorgetrue这些事，不能告诉小室哲哉就是了。

    小室哲哉笑了，“不愧是制作人桑。”

    岩桥慎一做了个被什么东西打到了的搞笑动作，好似是被他这句吹捧的话给打到了。

    绘里插话进来，“不过，好像也没多久，一下子就变得到处都是乐队，到卡拉ok去玩的时候，也总是点乐队的歌来唱。”

    小室哲哉玩笑着接一句，“但tmorgwork的就不会点。”

    当然不会点了。tmorgwork制作的，从来就不是适合在卡拉ok里唱的音乐。准确来说，就不是让听众跟唱的音乐。这点，没有人比小室哲哉更清楚。

    不过，tmorgwork的曲子，在迪斯科里颇受欢迎。曾给乐队当过支援乐手的松本孝弘，他组建的乐队b’z，打出名气去的那张迷你专辑，就是以迪斯科为宣传舞台，一举成名。而带给松本孝弘如此制作灵感的，显然是他在tmorgwork的支援乐手经历。

    适合在卡拉ok里热唱的曲子，版权费源源不断。但这个时代，能在迪斯科里流行起来的曲子，也绝对不会差。这一点，前几年的那一轮迪斯科翻唱热，已经证明了。

    绘里的脑筋转得快，“下次就在卡拉ok点tmorgwork来唱。”她玩乐的劲头儿十足，“接下来就去卡拉ok，这样不是也挺不错的？”

    岩桥慎一不想真的再被拉去唱卡拉ok，于是吐槽了一句，“那样的话，跟临时补救又有什么两样？”

    小室哲哉连连附和，“确实。有一种只会唱这一次的感觉。”不过，他就是纯属对用言语来欺负绘里这件事感到乐在其中。看这样子，确实跟绘里熟得很。

    然而，碍着有几个女孩子在这儿，他也不方便说什么正经事——比如，顺着刚才打开的话题，随口问一句，“这种时候，就很想听制作乐队的名制作人说一说，乐队之后，下一样流行可能是什么？”

    但是，有几个女孩子在场，岩桥慎一就肯定不会认真回答。正如小室哲哉不会问出口，也是因为对一件事心知肚明：

    几个女模特虽然跟音乐界八竿子打不着，但这种话题，却是值得过后跟人吹嘘的八卦。

    打电话叫女孩子一起来玩，是为了活跃气氛，也存了一点想试探岩桥慎一的想法。结果，却因为自己叫了人来，错过了一个绝好的时机。刚才，玩笑着回答岩桥慎一的那一句“吃了个瘪”，倒是真的印证了。

    跳完了舞，岩桥慎一惦记着回家遛狗，提出告辞，不打算再继续下去。至于接下来，小室哲哉要怎么料理自己叫出来的三个女孩，那就跟他没关系了。

    岩桥慎一连下一摊都不肯续，绘里叫来的两个小模特多少有点失望没趣儿，好像期待的什么落了个空似的。

    不过，一整晚，这个年轻制作人，也确实没有对其中的哪一个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知道他是中森明菜的男朋友，就格外想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力。但落了个空，也不好把这样的情绪表现出来，只能有点没趣的说一句：“还以为能再去喝一杯呢。”

    小室哲哉自己挖坑自己掉进去，吃瘪在前，还得再解决面前这个局面。不管怎么说，叫出来玩的女模特，绝对不可能只用一场迪斯科就打发得了。不过，这点小事他处理起来游刃有余，立刻又去打电话，再叫人出来一起玩。

    马上又有新人加入，几个女模特立马把先走一步的岩桥慎一忘到一边，兴致勃勃商量起了下一摊要去哪儿，看这样子，能足足喝到凌晨四点。

    ……

    凌晨四点，松浦胜人走出录音室。

    彻夜工作，他那张无精打采的脸，看上去气色更差，更干瘪了。泡在录音室里工作，也就没有了把头发梳上十次二十次、直到梳出一个满意发型的余裕。

    不过，因为正在忙着做自己目标中的事，松浦胜人内心感到颇为充实，也无暇在意外表了。

    ……说是这么说。

    几个小时之前，小室哲哉给他打传呼，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玩的时候，松浦胜人也还是不假思索，选择了回绝。拒绝的理由是正在录音室工作，但实情是这样吗？

    倒不如说，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才一定要在录音室里待到凌晨四点钟。

    要是其他什么人邀请他去玩，他大概会答应，但对方是小室哲哉，就让松浦胜人不愿意狼狈地过去。他因为工作得到的充实，好像在小室哲哉面前就失效了似的。倘使不用梳子把头发梳上十次二十次，就不能心平气和去赴约。

    年初，艺能界势力最大的burning事务所，将制作公司being纳入麾下，成立了vermillion唱片，并迅速推出了公司的第一支乐队rev。

    主唱长山洋子，还是出道了好几年的女偶像。

    松浦胜人知道的这么详细，是因为vermillion唱片成立，他的爱贝克斯·dd就被往后推了出去。曾经，小室哲哉提了一句，burning的周防社长，最喜欢扶持有能力的人。但是，vermillion唱片成立了以后，这件事就再没有了下文。

    不过，松浦胜人觉得，之所以如此，除了burning系现在要专注乐队制作，不愿分出精力多看爱贝克斯·dd一眼之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小室哲哉大概改了主意。

    但没关系。虽然没有得到burning系的支持，但松浦胜人压出全部身家，拿到了alfa唱片手里的eurobeat系列发行权，租了唱片公司，扎扎实实的迈出他的步子。

    早班电车里，在外潇洒玩乐了一整晚，一脸宿醉后浮肿的家伙多得是。松浦胜人扭过头，看着玻璃窗上倒影出的他自己无精打采的脸，心想，说不定他也会被当成是宿醉后回家的一员。

    横浜的老家经营二手汽车交易公司，松浦胜人从学生时就不缺零用钱，即使开始创业，也没有因此就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仍住着颇为气派的公寓。在他看来，要是因为创业，把自己弄得窘迫不已，那样未免没有意思。

    午后，补完觉的松浦胜人起床，发现有人给自己打过传呼。把电话回过去，那一头，是小室哲哉，“早上好。”

    松浦胜人笑了笑，“对彻夜工作的人来说，确实现在是早上。”

    “不愧是制作人桑。”小室哲哉笑道。

    被小室哲哉称呼自己是“制作人桑”，松浦胜人觉得怪不自在。好像被挖苦，穿了不符合身份的衣服似的。

    其实，小室哲哉没有挖苦的意思，但他意气风发，似乎永远以自己为中心的说话方式，让松浦胜人在心里觉得别扭。

    但也只是一瞬之间的想法而已，要真是连听他说话都反感，也没办法持续交往下去。

    电话那头，小室哲哉自嘲，“对彻夜游乐的人来说，现在也是早上。”

    “说到制作人桑，昨天晚上，就跟一位制作人桑喝了几杯。”小室哲哉随口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