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灵钢
星期三，灵诗剑依旧没有出门。 到今天为止，她已经四天没有出门了，没有出门活动，没有出门买菜，也没有出门吃饭。 还好她确实是修仙者，别说四天不吃不喝了，就算从此以后都不吃不喝，问题也不大。 明明不需要摄食，那之前的她为什么还要吃饭呢？ 原因倒是有好几个：一个是嘴馋；一个是心境问题，保持普通人的生活习惯，有利于心境平和；一个是帮助修行，因为气血之力可以转化为法力，法力增长，既是修为。 当然了，更多的时候，修仙宗门都是不推荐摄食五谷杂粮、人间的食物的。 这是为了保证修行者六根清净、道体纯澈。一般的修仙者在筑基成功，道体凝成之后，都是会进行辟谷的，就是为了排除体内淤积的五谷俗气。 而一旦进入修身之境，修仙者便不再摄入五谷杂粮了，以免凡物污染自己的纯洁无垢的道体。 其实在人间科学界也有相类似的说法。即，人肉身的极限寿命在一百八十岁左右，但基本没有人能活到一百八十岁，原因就是，人在摄入食物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摄入污染物、有毒物，这些东西害了人的肉身，使人活不到极限寿命。 如果有人能做到不吃不喝不呼吸，还能不死，那他大约能活到一百八十岁。 这也是修身境的极限寿命是一百八十岁的原因。修身境修身，没有高于人的肉身，所以其极限寿命就是凡体肉胎的极限寿命。 不吃的好处似乎要大于吃，那为什么身为名门正派的灵诗剑毫无顾忌呢？ ！！ 笑话，人家都见心境了，哪里还受肉身的桎梏？ 再加上，以她的天赋，从修仙最开始的时候，其目标也不是什么修身境、采气境。 难道见心境是她的归宿吗？显然也不是。 而若要问张子羽这个垃圾为什么也毫无顾忌？ ……因为他不知道吃和不吃的讲究，看到灵诗剑无所谓，他也就无所谓了。 起床，洗漱，出门，在上班之前，张子羽又去对门看了一眼，看到灵诗剑正缩在沙发里、抱着手机打游戏，还在、还没死，然后对他进屋的行为也没有什么反应了。 他放心地关了门，下楼，吃早饭，开车去上班。 这一批钢卷昨天在热轧车间已经轧完了，他加了班才轧完的，所以今天到公司后，上午就找人用叉车把钢卷运去冷轧车间。准备进行冷轧。 只是有些不巧，冷轧车间今天一整天都有其他的轧制任务，轧不了。 他掐指算了算，今天周三，是八月十三，明天十四，星期五才放中秋节，如果明天能安排他的轧制班次的话，那他就能在放假之前过完冷轧，然后等放假回来，可以直接去精轧车间。 时间是还有的。 可惜，当他下午拿工艺单去冷轧车间时，才知道不只是今天的班次排满了，今天晚上、明天、明天晚上的轧制班次都被排得满满的了。 问起原因，却是因为今年的中秋节和国庆节是挨在一起的，中间就隔了三天。 而如果中间三天再请个年假，那就可以获得中秋节 年假 国庆节超级节日大礼包，可以连着休息半个月，是比春节假期还要长的假期。 所以很多工艺员、工程师都想赶紧干完手里的活，然后趁机请个假，美美地休息半个月。 这半个月，不管是回家还是旅游，都是可以的。 前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对付郑依，这几天又担惊受怕地等死，张子羽到这会才反应过来这回事。 哦，可以休息半个月啊？ 他想起差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死去的爸妈，觉得自己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回家去陪陪他们。 至于手里这个被拖了好几个月的手撕钢项目……他觉得，既然已经被拖了好几个月了，那再拖半个月又如何？ 想到这里，他直接收了工艺单，转身就去了张赛的办公室。 虽然对于张子羽刚刚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又要请年假的操作感到十分震惊，但考虑到他背后就是灵诗剑，张赛还是大笔一挥，依旧给他请了假。 说实话，张子羽自己算了算，从上个星期算起，到假期结束回来，这中间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就上了四天班，还是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的。 然后，请到了假的他，直接就回了精轧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他自己的位置上，闭上眼睛，将身体大约摆成五心朝天的样子，进入了修行状态。 这家伙就是一边不好意思着，一边带薪修行。 别人是带薪摸鱼，他这是带薪修行。 摸鱼什么只能赚一点工资，他修行还能得到修为，所以又要比普通人更赚一些。 这一整个下午，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悄悄修行，恢复法力，到下班的时候，不仅法力彻底恢复了，甚至还隐约有所精进。 对于此，他又有些领悟： 看来有些道理是通用的。普通人想要有肌肉，就需要锻炼，通过锻炼破坏肌肉纤维组织，然后通过补充蛋白质、碳水，让肌肉细胞生长、愈合，长出更多的、更强的肌肉细胞。 修行也是这样，想要更多的法力，就需要把已有的法力耗损光，再通过修行积攒法力，然后就能得到更多的、更好的法力。 他想，或许这将是他往后的主要的修行方式。 虽然今天已经到了下班的时候，但张子羽竟没有直接打卡下班，而是带着一套工具跑到了冷轧车间，找到他那一批料，从其中一卷料上截下了一段。 这一卷料的宽度是两米多，厚度是五厘米，他截取下十厘米长的一溜。 然后将之尽可能精确的分成了二十一段。 也就是，从中分割出二十块十厘米长、十厘米宽、五厘米厚的钢块。 他将这二十一块钢块悄悄带回了家。 这一批钢卷的组成原料是他配制的，熔铸工艺和轧制工艺都是他设计的，这一批钢，他无比的了解，所以就是最适合他拿来做灵钢实验的钢。 又是在外面吃的饭，晚上七点回到家后，张子羽径直走进了书房。 他将其中那块尺寸不一的钢块取出，然后将那二十块尺寸相似，结构、组成、性能一样的钢块从1到20编了号，整齐的、按顺序的排列在书桌上。 1号他没有动，作为对照组； 2号他积蓄了足够的灵气，对着它喷了一发； 3号他将它拿到手里，积蓄灵气，浸泡了半个小时； 4号浸泡一个小时； 5号浸泡一个半小时。 浸泡实验应该有更多的分组的，但由于时间关系，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了，所以他不再以灵气浸泡钢块，而是直接将炼丹炉取了出来，准备用炼丹炉炼钢了。 这才是这个“灵钢”项目的重点。 但是，当他把炼丹炉取出来、准备把6号钢块丢进去时，却傻了眼。 炼丹炉的底部，正有一小坨钢，生在了炼丹炉内部。 这是他昨天晚上测试炼丹炉的温度时，被炼化的钢片。当时他太累了，忘记把钢液倒出来。于是等钢液冷却后，就生在了炼丹炉上，跟炼丹炉融为一体了。 他当然可以将炉子重新加热，使炉子里面的钢重新熔化，然后再把熔融状态的钢倒出来。 可是，他这时才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了，那就是，他要用什么，来装这个熔融状态下的钢液。 要知道，这个状态下的钢，可是有一千多度。 家里有能耐那么高温度的容器吗？ 他找了一圈，只是感觉洗手间的洗脸盆能装。因为陶瓷可以耐高温，不会被钢的熔融物熔化。 但是，就算把钢的熔融物倒进洗脸盆里了，等它冷却之后，又怎么从洗脸盆里取出来呢？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要是钢的熔融物倒不干净，黏在炼丹炉内壁了，又用什么工具将它清理干净呢？ 他感觉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想要仙法炼钢，他差的还很多。 拿着炼丹炉在客厅里发了一会傻，他终于还是转身出门，打开对面的房门……隔壁就有个大佬，为什么不找她帮忙呢？ 客厅里，灵诗剑穿着长袖、长裤脚的睡衣，披散着头发，蹲在地上，正拿着逗猫棒逗雪雪。 他站在门口，看着蹲在地上逗猫的少女，问道：“能不能帮我个忙？” 灵诗剑回过头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炉子，没有说话。 见状，他继续说道：“这个炉子，温度可以加到很高，可以熔化钢铁。我熔了一块钢在里面，取不出来了。如果我现在将钢熔化了，你能不能帮我把熔融状态下的钢取出来？” 灵诗剑皱起眉头，疑惑地看着他。 他解释道：“闲着也是闲着，我炼着玩玩。” 灵诗剑便盘坐在地上，看着他。 他连忙带上门，拿着炉子走到灵诗剑身边，蹲下，又说道：“这炉子能炼化钢，里面的温度至少是一千五百度，你可以吗？” 灵诗剑看他一眼，终于说出了这几天的第一句话：“试试。” “好。”张子羽点点头。 说罢，他把炉子在右手掌心放好，然后运转功法，将丹田法力调出经脉，从掌心出，注入到炉底符文中。 霎时间，符文被法力激活，亮起来，开始吸纳天地灵气。 法力和灵气经由符文转化，变成热量，加热炉子中的钢铁。 看着面前的张子羽用法力激活炼丹炉、以炼化钢铁，灵诗剑眼里出现了一丝惊奇。 这家伙前两天才突破内气外放，转眼就会用炼丹炉炼钢了…… 嗯，又好像哪里不对劲？她感觉自己大概是起猛了，看到一个修仙萌新在用炼丹炉炼钢。 昨天晚上，张子羽往炉子里注入法力注了十几分钟，打开盖子时，钢铁已经熔化了。但其实不知道钢铁具体是什么时候熔化的。 只是能猜到，这炉子熔化钢不需要十几分钟。 于是他这次便只注入了十分钟左右的灵气。 当时间差不多了，他停下，左手将炉盖打开。 顿时，热从炉子里辐射出来，离远看一眼，炉子里面是红彤彤的，完全是液体钢了。 张子羽心里再一次惊叹这炼丹炉，不愧是修仙造物。 他看向灵诗剑，问道：“可以吗？” 灵诗剑没有说话，只是将法力运转起来，然后抬起右手，手上套一个透明的剑气手套，她直接将手伸进了炉子中。 见灵诗剑如此鲁莽，张子羽不由得一惊，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灵诗剑便将手一捏，从炉子中抓出了一把液体钢来。 “好烫！”她惊呼一声。 便将左手也戴着剑气手套，然后将右手的液体钢倒到左手上。 她像是一个小朋友拿着一个刚刚从火堆里扒拉出来的土豆一样，左手右手不断倒着、努力降温。 倒了几次，钢铁的温度降下来，从液体变成黏稠物了。 这就是见心境强者的实力吗？ 张子羽心里惊叹，一千多度的液体钢捧在手里，只觉得好烫。 她那剑气，也实在是恐怖如斯！ 他问道：“还可以吗？我把炉子里面的都倒出来。” 灵诗剑便把手捧起来，让张子羽把炉子里的液体钢都倒到她手心。 “你拿剑气刮一下，把炉子里面的都刮出来。给炉子内壁清理干净。”张子羽又道。 灵诗剑闻言，不由得白他一眼，老娘的剑气是拿来做这种事的？ 但最终，她还是凝结细密剑气，将炉子内壁耐心仔细地刮干净。 液体钢全部捧在手里，慢慢冷却凝固，灵诗剑拿双手团了团，团成了一颗小小的铁珠。 就大一号的玻璃珠那么大。 她拿在手里把玩着，问张子羽：“你想走炼器一道？” “剑法我是一点天赋也没有，打架也实在不擅长。”张子羽回道，他见炉子干净了，又拿盖子盖上，“而且我是学材料的，刚好专业对口，就试一试。” “炼器……”灵诗剑稍微沉吟，“确实比练剑要更适合你。” “但是……”她又道，“炼器很难，其中很复杂，水也很深。而且学炼器还得先会符文，因为法器都会篆刻符文，以方便法力在法器中流通。也有的材料天生适合法力流通。但是符文也很难。” 炼器还是门交叉学科…… 张子羽闻言，笑问道：“什么事情不难呢？” 修行很难，练剑很难，炼器很难，符文很难，阵法很难……生活很难，啊，成年人的世界，或者说，这世界没有简单的事。 “也是。”虽然在修行一道是天才，但灵诗剑也认可张子羽的话。 她点点头，又皱眉道，“你要学炼器，可是你既没有符文书籍，又没有炼器书籍，甚至没有炼器用的火。炼器需要很多配套的小法术，需要一种火。你什么都没有。” “没事。”张子羽道，“我就试试。相当于……研究研究？玩一玩？” “嗯……”灵诗剑又沉吟一会，然后说道，“蜀山虽然主要是剑修，但毕竟宗门大，走什么路子的都有，应该也有炼器相关的知识。等这次的风头过了，我让瑾瑜给你找点炼器相关的书来。” 等风头过了？ 张子羽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他将炼丹炉拿在手里，看向灵诗剑手里已经凝固了的钢珠，问道：“关于这次的事，修仙界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灵诗剑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她还是不想告诉他，好让他那多疑的性子多吓吓自己。 但，见她没有回答，再加上她说的风头，张子羽已经隐隐明白这件事是有内幕的。 再加上她的样子，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大概是没有问题了。 于是他不再多问，而是聊回炼器，问道：“后面，我想做材料研究，你能帮我吗？” “看情况。”灵诗剑淡淡回道。 “……”张子羽点点头，“好。” 他却是已经知道，只要他提出要求，她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炉子已经清理干净了，眼前的女孩又还在生气，于是张子羽没有多聊的意思，拿着炉子起身，准备回自己那边去试试炼制灵钢。 然后他刚刚走到门口，身后的女孩叫住他：“这个你还要吗？” 他回头看，是那颗钢珠，灵诗剑拿手捏出来的、上面还有她的指纹的钢珠。 “不要了。你拿着吧……不喜欢就扔了。”他回道。 灵诗剑点点头，拿着钢珠在手里把玩着。她对这个自己用手捏出来的钢珠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张子羽走出房间，正要关门，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探头进屋，问道：“后天中秋节，你要回清平吗？” “当然啊！” “好……”张子羽说道，“到时候会走得很早，提前准备些。” 说罢，他关门出去了。 看着关上的门，灵诗剑看了一会，嘴巴忽然抿着，将手中的钢珠扔向门边，低声骂道：“臭男人！” 边上的雪雪看到扔走的钢珠，身体一动，三两步蹦到门边，两爪子停住钢珠……那停球技术，让国足看了直汗颜。 见雪雪玩着钢珠，灵诗剑道：“倒是给你得了个好玩具……” 张子羽又走回自己的书房，拿起标号为6的钢块，丢进了炉子中。 他看着这炉子，又陷入思索之中。 想要研究修仙材料，只有个炼丹炉是远远不够的。对比大学里研究材料的各种仪器，他还差得还很多。 甚至一些基础的工具他都没有，比如将熔融液体取出来的工具，比如盛放液体的容器，不能老用手拿吧？比如将材料放入炼丹炉中的工具；比如清洗炼丹炉的工具，等等。 然后，他还差测量工具。 测量性能、以及观察微观结构的工具、仪器。 现阶段倒是可以白嫖公司的，但那不是长久之计。 还是需要自己有才行。 但这些东西去哪里找呢？人间的他都没有路子，别说修仙界的了。 “唉！” 他叹了一口气，却只得先放下。 又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炼丹炉上，张子羽运转法力，右手加热炉子，使钢铁融化，估计着时间，待感觉钢块熔化了，他又伸出左手来，准备凝聚灵气加入到炉子中去。 但刚刚把左手拿到炼丹炉身的龙头位置，他就又愣住了。 右手在往炉子中输入法力，左手又要吸纳灵气？ 右边出，左边进，左右两边运转截然不同的功法路线？ 他好像没那个能力。 顿了顿，却只得把右手的事停下，反正钢块已经熔化了，使左边运转功法吸纳灵气。 等左边灵气成雾，他控制着，打开炉身龙头，将灵气一股脑喷进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关闭龙头。 左边输入了灵气，停下，右边又才开始输出法力，入炼丹炉炉底符文中，给炉中加热，使灵气和钢能在高温下有机结合。 张子羽一直到自己体内的法力枯竭了，才停下。 然后他又疲惫抱着炉子找到灵诗剑，将炉子中的钢倒出来。 虽然还差得远，但到底是迈出了第一步，得到了六个样本。张子羽还是很高兴的。 他回到书房，将六个样本放好，然后就地打坐，恢复起法力来。 别的先不说，这将法力消耗一空后，修炼起来效果倒是十分的好。 张子羽直接以打坐代替了睡觉，前几个小时恢复法力，中间几个小时增长修为，后面几个小时打磨法力，到早上醒来时，也完全恢复了精神。 洗漱过后，张子羽便带上自己的六个“灵钢”样本前去上班了。 临近长假，公司的气氛感觉起来格外浮躁，张子羽自己也浮躁，但他今天来上班却是没有工作的意思，他只是来白嫖公司的质检仪器的。 上午一到公司，他就一头钻进了公司的质检室里，给这六份材料测试各种性能，先测物理性能，比如表面状态、硬度、刚度、韧性等等。 因为材料的数量有限，没有测试化学性能。 又用仪器观察了材料的微观结构，比如看了材料的金相、微观晶体状态等。 张子羽上午看到下午，中间午饭都没有吃，废寝忘食，直让质检实验室的测试员为之赞叹：张工不愧是公司的风云人物，临近放假，还能如此投入的工作，果然不是一般人。 只是…… 如此幸苦的测量，结果却让张子羽十分难受。 他折腾出来的灵钢，六份，六个样本，不管是性能还是微观结构，都没有半点区别。 所以……“灵钢”是错的吗？他是错的吗？ 他抱着一堆数据，拿着六份样品，走出质检实验室，看着远处暗淡的天空。 错？ 科学研究哪有错？ 大约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就算是错了，也要找出原因来，到底是哪里错了。 灵钢，是灵气和钢错了？还是研究方法错了？ 他心里又鼓起了勇气，还是觉得修仙材料这个项目，可以继续研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