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
乱
晏青陵如愿以偿抱着小美人儿睡了一夜,小美人儿温顺得很,除却她刚摸上榻来时遭她推拒两把,后头夜里,却是自己乖乖转过身来,将她软软抱住,一夜也不曾撒手。 靠在她胸口,睡得安宁又眷恋。 翌日一早,门口便来了人通报,道是苏家三小姐来接人了。 苏浣迷迷糊糊睁开眼,晏青陵正支着颐斜卧在床头,青丝披散在肩上,在丝薄的里衣上流泄,领口微敞,露出半个浑圆白晕。 还未彻底清醒,苏浣就已晕晕乎乎地红了脸。 她已听见外头的禀报声,却疑惑晏青陵一直不曾开口叫她。叹了口气,自个儿从床上爬了起来,落了地,绕至屏风后取衣服换上。 玲珑娇躯在屏风上投出朦胧的影子,下方缝隙处,只瞧得见她精致的脚踝和一小截儿细藕般的小腿,又渐被衣裙遮挡不见。 穿戴好了,转出去,方才瞧见床上那人姿势都没变,眨也不眨地盯着屏风,也不知被她瞧去了多少。 按捺住脸上的烧意,苏浣又自取了她的衣裳,抱着跪坐到床边,轻声催促道,姐姐,更衣了。 见她不动,苏浣只好将衣裳展开,抖落好比在她面前。 晏青陵抬眸望她一眼,这才起了身。 少女低敛着眉眼,跪坐在她跟前,光洁的额恰好落在她嘴唇处。拈着细细的腰带贴伏在她胸前,环手绕过她的腰,再抬手抚平襟前的褶皱。 眉眼温柔,细致晴婉。 搁在襟前抚弄的手被人握住,苏浣抬头望了一眼,再未挣扎,温顺地伏进她怀里,环着她的腰,眼眸轻阖。 姐姐,找个好姑娘成亲吧别再耽搁了,颜嬷嬷也盼着呢 晏青陵握紧了她的腰,力气之大,竟让她生了痛意。 什么样的是好姑娘小浣,最好的姑娘,此时不就在我跟前呢 少女神色低哀,并不曾应。 晏青陵便又抬了她的下颌,逼问道,小浣,在你心里,我可是重要得紧? 苏浣张了张嘴,却又咬住。 自是重要 未说出口的话被面前之人接住,可你做的,分明是将自己看得更为重要。 苏浣倏地睁大了眼,似想辩解。 可晏青陵松开了她,起身下了床,小浣,什么是爱,什么是自私;什么是自私的爱,什么是自以为是的爱,你可分得清? 她开了门,再未回头看她。 苏浣面上有些迷茫失措,抱着膝在床上坐了半晌,方才起了身。 苏浅恭恭正正同晏青陵道过谢,坐在园子里等苏浣过来。 花丛里走来的少女微低着头,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 苏浅朝她走了两步,望了眼她脖子上的未消的红印儿,轻蹙了眉,她欺负你了? 苏浣回神,抬头望了望她,撇了撇嘴,青陵姐姐才不会欺负我 她绕过苏浅,赌气一般,真难为三小姐还记得来接我,怀里搂着美人姐姐,就什么也记不得了,也是怪我生得这样渺小,哪里能劳您惦记 她径自往前走,理也不理,却是越走越慢,越慢越恼,最后直跺了下脚。 苏浅赶紧上前将她拉住,抿了唇道,我错了行不行,昨日将你丢下,是姐姐晕了过去,我实在顾不上,同你赔罪,另外,也同姐姐你道个谢。 她正正经经作了个揖,苏浣耳朵一竖,眼里溢了些光,心里忽然有些美滋滋。 轻哼一声,装模作样。 却是转过身乖乖跟着她走了。 方将她送回家门口,苏浅却又转身要走,苏浣忙拉住她,你又做什么去? 给姐姐买些吃的,说是想吃城西的酥蓉糕了。 苏浣瞅着她瞧,道,苏浅你是不是又惹姐姐生气了? 姐姐向来不是个贪嘴的,城西又那么远,指定是打发这小傻子,不想见着她呢 苏浅听她这样说,想起早晨苏汐还那样抱着她,一时有些伤心。 苏浣有些头大,见不得她这般没出息的样儿,拉了她在角落里蹲下,戳她道,说说看,你又怎么惹着姐姐了? 苏浅低着头,数了数昨日她做的那些错事,犹豫半晌才开了口,我打了她的屁股。 苏浣睁大了眼,迟疑地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耳朵。 却还没完 少女脸上露出一丝可疑的红晕,我我逼她说了心悦于我 苏浅望了有些蹲不稳的苏浣一眼,好心抬手将她扶住,这回声音是彻底低了下去。 我骗她殿下来接应,将她扔到墙外了。 苏浣终于忍不住瞥她一眼,点点头被她扶着站了起来,拍拍她的肩,唤她唤得有了几分亲热。 浅浅,你真棒。你已经青出于蓝了,不必再要我这个跛脚师父教了。 她甚是欣慰,语重心长道。 另请高明吧。 转身就走。 苏浣猛地被推进苏汐房间,门在身后啪地关上,光线在面前挤成一条缝溜走。 苏浣隔空对着门外的人翻了个白眼。 龇牙咧嘴了许久,闻得里头女子疑惑的轻唤,浅浅?小浣? 苏浣这才走了过去。 苏汐坐在镜前梳着头,瞧见苏浣进来,遂将梳子放下。 苏浣走到她身后,接了梳子替她梳头,将一头青丝梳拢在背后,苏浣转到她身前蹲下,捧着脸仰头看她。 姐姐真美 她一仰颈,苏汐便瞧见她脖子上的红印儿,伸手欲抚,轻蹙了眉,她欺负你了? 苏浣缩着颈往后退了退,笑得几分娇憨,没有姐姐,就是一时冲动,她伸手指了指苏汐脖子上留下的印记,讪笑道,姐姐不也有么 苏汐这手再伸不下去,脸上有些发烫,缩回袖子里,瞪了她一眼。 收回手,又有些愣神。 在想苏浅么?她方将我送回来,又去了西市,许是晚饭前才回得来了 苏汐听出她话里有话,静了片刻,叠了手俯身凑近了看她,小浣,如今是彻底站在浅浅那头了? 苏浣又缩了缩,拢着袖子心虚道,都是姐妹,就是关心一下,哪有什么站不站头的 她这样凑近,好像什么都被她看透了似的。直等她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苏浣才松了口气。 她抱膝蹲着,又低着头开了口,那姐姐为什么又不想见到她了? 苏汐看着她摇摇头,叹了口气,望着镜中的自己,幽幽道,我有些乱。 她又低眸看向苏浣,小浣呢?同晏大人之间,又作何打算? 她一提这个,蹲在地上的人小脸就皱了起来,半晌,也叹气道,我也有些乱。 她面上浮了些颓惘之色,干脆抱膝坐在地上,垂着头,我自是知晓自己是配不上她的,可她说愿意等着我。今日更衣,我劝她娶个好姑娘成亲,可她却头一回对我发了怒 她声音有些低迷,带着些不知所措。 她问我,可分得清什么是自私,什么是爱;什么是自私的爱,什么是自以为是的爱姐姐,你分得清么? 洪钟无声地撞响,苏汐心口一震,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俯身摸摸苏浣迷茫的头,叹息道,小浣长大了,也会点拨姐姐了 姐姐太过自以为是了,是不是 苏浣呆了一下,慌忙道,不是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有点乱。 苏汐摇摇头,抚着她的额,无奈看着她笑,问道,小浣,你真的乱吗? 苏浣愈发呆滞,望着她,好像又不是那么乱了 苏浣迷迷瞪瞪走出苏汐的房间,脑子里迷糊得厉害,一回身,看见面前关合的木门,刚松落一些的脑子却又搅和起来。 苏浅从背后拍拍她的肩,在她身侧问道,姐姐说什么了? 苏浣脑仁儿发紧,拢起袖子,望着她缩了缩脖,想了片刻,才呆道,忘了 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她好像什么都明白了,然而刚踏出姐姐的房门,又好像搅成了一团浆糊。 她心虚地推了推苏浅,道,姐姐那样的人,急不得你还是去买酥蓉糕吧。 嗯。也说不上失落,苏浅点头沉默。 等了这样久,她如今能这样与她相处已很是满足,也无谓再奢求。 她抿了抿嘴,又忘了眼苏浣脖子上的印记,道,那我去了,顺便给你带些药膏。 苏汐既开了口,不管想不想吃,她总是要去跑一趟的。 哦。苏浣又掩了脖,举着袖子往回走,没再理她。 来晚了,过个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