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耽美 - 都市小说 - 从1982开始的赶山生涯在线阅读 - 第九十章 老猎人赵团青

第九十章 老猎人赵团青

    鄂伦春人常年逐兽而居,他们种地不太行,但打猎一流。

    当然,他们也不仅仅局限于大小兴安岭这些山里活动,也会到平原地带活动,在长白山、完达山那边,也能时不时地看到他们的身影。

    活动范围挺大!

    在东北的不少林场、农场,经常会跟鄂伦春猎人做些买卖。

    用绿叶菜跟鄂伦春人换肉。

    双方各取所需,关系融洽。

    吕律在燕窝岛农场副业队时,虽说是搞副业,干各种养殖、经济作物栽种,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事实上,物资匮乏,所产的东西都尽可能地拿去支援祖国建设去了,又能捞到多少好处?

    农场的生活,只能说吃饱没问题,离吃好,那差得太远。

    食堂整天都是土豆白菜,最多加一碗酱油汤,这样的伙食,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

    所以吕律刚到农场那会儿,很是期盼那位众人一直在说的,每年都会骑着马、领着猎狗,架着鹰到燕窝岛打一段时间猎的鄂伦春老猎人,他有个汉名,叫赵团青。

    因为,他的到来,就意味着有肉吃,能吃得很满足那种。

    所以,好不容易等到赵团青到了燕窝岛,吕律立马想方设法地成为他的小跟班,哪怕跑跑腿拿点东西都行,只希望自己也掌握些狩猎本事,能时时弄点肉吃。

    这种事情,雷蒙嘴上不说,其实是非常支持的,都想吃肉。

    所以,赵团青来了,吕律跟着去打猎,知会他的时候,他啥也没说,算是默认了,大伙都有好处嘛。

    赵团青脸色黑红、眼睛细长、鼻子扁平,常年风餐露宿,侵蚀得满是沧桑。

    一开始的时候,赵团青看不上吕律,直到有一次他打猎失误,被野猪给挑了小腿,得到了吕律很好的照顾,才真正开始解除隔阂,变得熟络。

    吕律当然抓紧机会,请教各种狩猎技巧,听他说那些在山里狩猎时发生的事情。

    腿伤养好后,赵团青领着吕律去打了一次狍子。

    两人同骑一匹马,掐踪找到几只在林子边吃草叶的狍子。

    别看赵团青上了年纪,身手依然相当了得。

    提枪翻身下马,落地已经成了单膝跪地姿势,抬起枪就是砰地一下。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赵团青用的是他们鄂伦春人常用的猎枪,叫做抬牙子。

    这是种前膛装填的火药枪,近距离杀伤力很大,但是射击三十五米开外的目标,威力和精度就会小很多。

    可是,这枪到了赵团青手里,五十米开外的狍子一样被打個正着。

    随身的两条猎狗听到枪响,立马追撵出去。

    受伤的狍子跑不了多远就被猎狗咬住脖子,挣扎了十多秒,没了动静。

    赵团青领着吕律不紧不慢地走到那狍子身边,拔出腰刀,熟练地取出狍子肝,切下一半递给吕律,说:“前段时间你跟着我,我看出来你眼神不太好,吃点狍子肝就好了。”

    说完,他自己吃了另一半,直接生吃。

    狍子肝,明目!

    “我怎么就眼神不好了?”

    吕律心头暗暗想着,接过狍子肝,不知该怎么办,他从没吃过生肉,何况是生的,腥气很重的肝脏。

    但是见赵团青都吃了,自己不吃总觉得不合适。

    也就强撑着,憋着气,三下五除二,将狍子肝撕扯吞下,弄得满嘴是血。

    直到吃完,才长长的呼了几口气。

    赵团青看在眼里,笑着说:“好样的,海城知青不错,看得起我们鄂伦春人。”

    吃了狍子肝,吕律坐在一旁喘着粗气,赵团青熟练地剥袍子皮,砍下狍子角,把剔干净的狍子肉绑在马背上,下水则赏给了猎狗。

    两人回到副业队,赵团青直接将狍子肉大半送到了副业队食堂,剩下的带回吕律当时所在的马棚,叫上在马棚的老倌一起开小灶。

    狍子肉切成几份,直接扔吕律架上的架上的大铁锅里煮着,煮了不一会儿,将肉块捞出来,撒上一把盐,又倒了一些煮肉的汤水,“狍子宴”就算完成。

    三人吃着狍子肉,喝着白酒,聊着农场的新鲜事儿。

    赵团青吃肉,用刀子一割,直接就往嘴里送。

    吕律也是有样学样,也割下一块,正想往嘴里送,发现肉块里都是血水。

    他才想起来,这狍子不像食堂杀猪,先放血,再洗干净,最后煮熟。

    现在吃这狍子肉,相当于过了下热水而已,最起码也有七成生,但是转念一想,之前还生吃了狍子肝呢,这点儿生肉又算什么?

    他心下一横,拿起生肉就吃,嚼了两口,出乎意料地很嫩很鲜,不加其它调料的狍子肉,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赵团青看在眼里,酒就喝得痛快了,拍着吕律的背说:“小吕不错,没有大城市人的架子,看得起我们鄂伦春人,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了!”

    然后就把那狍子角送给了吕律。

    两人一声老哥,一声老弟,叫得亲切,酒劲过了之后,吕律才突然响起,赵团青的年纪,当他爷爷都绰绰有余了。

    不过,都叫上了,吕律也就不管那么多了,就这么叫着吧。

    他后来听马棚的老倌说了才知道,鄂伦春人从来不会跟外人分享狍肝,这次破例请他吃,是表示认可,送狍子角表示尊重的意思。

    也就是从那时起,赵团青每次外出狩猎,总会主动过来叫上吕律,开始认真教他各种狩猎技巧。

    吕律的狩猎基础,可以说绝大部分都是赵团青教的,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

    到了后来,赵团青终究是老了,跑不动了,渐渐地不怎么来了。

    而吕律这里,又没法轻易离开农场,后来赶着回海城,跑山货生意,数年后他就是从葛家田这里打听到赵团青的消息,只是在找过去的时候,赵团青已经过世了,前一年死在了山里。

    在这山里,碰到葛家田,吕律立马就想到了赵团青。

    自己现在所掌握的东西,半数是赵团青所授,这是大恩!

    “嗐,别提了!”

    葛家田听到吕律问这个问题,长吁短叹:“往山里迁的时候,半路宿营,深夜里遇到了大爪子,拴着的马和鹿都给咬死了,还有猎狗,大晚上的,忙着招呼一家子人逃命啊,东西都没顾得上拿。就这样,人还没了两个。

    枪是带出来了,可边跑边打,子弹早用没了,没了子弹,那玩意儿,跟个烧火棍没啥两样。就这马鹿皮,还是我媳妇儿扯了包着孩子背着跑的时候带出来的,更别说刀啊啥的了。”

    这是遭灾了!

    大爪子,就是东北虎。

    半夜的时候,毫无防备地遭到大爪子袭击,确实不容易应付。

    鄂伦春人,早在解放前就已经分列成为若干个父系家族,这是一种独立的血缘经济单位,习惯上称之为乌力楞。

    每一个乌力楞包括一对夫妻极其子女组成的五至七八户的小家庭,大点的有十多户。

    说白了就是一个小群体。

    本来就是生活在大山里,靠狩猎为生,人员集中在一起,周边也没那么多猎物供给,所以四散开来,到处迁移。

    这样的乌力楞里,也就猎手有枪,没几条。

    他们狩猎厉害,但没几个人,还有老幼妇孺,碰到大爪子,根本就扛不住。

    半夜遭到攻击,只能提了枪,一边放枪恐吓一边逃,子弹用完很正常,东西被落下没带出来就更想得通了。

    那种时候,能保住命就算不错了。

    大爪子的狩猎范围很大,多少个山头才有一只。

    吃过人的大爪子更危险,那就意味着它将人纳入食谱了,有过第一次,就很有可能再次下山伤人。

    对大爪子来说,人可比绝大多数野物好猎杀。

    大爪子现如今,早已是保护动物,是不允许猎杀的。

    但有一个列外,那就是伤人以后,可以通过申请,得到批复后,才能进行捕捉或是猎杀。

    “有没有报告给上边?”吕律问道。

    “报?报个屁……等批复,等组织人手,鬼知道要到猴年马月。”葛家田恨恨地说:“等我们缓过来,我下山找人,才不管批复不批复,非杀了它不可,我要报仇!”

    家里有人折在了大爪子嘴下,葛家田自然怨恨,才不管那么多政策规矩。

    “山里的生活苦啊,还是下山定居吧,那样安全些。”吕律建议道。

    葛家田恨归恨,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毕竟,这是血的教训。

    事实上,不少鄂伦春人在五三年的时候,就已经在政府的劝说下决定下山定居了。

    只是,他们不善于农耕,仍旧习惯狩猎生活,为此,政府还给他们的猎手配发了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子弹定期领,取代他们老旧的狩猎工具。

    定居后,仍然可以上山狩猎。

    就即使这样,依旧有不少乌力楞在山里四处游荡。

    很显然,葛家田就是其中一个小群体,而不是吕律认识那会定居在嘉荫。

    这么说起来,他们出现在这百多公里外的山里,就很正常了。

    “爷们,问个问题,你知不知道一个名叫赵团青的老猎人?”吕律趁机问道。

    “赵团青老爷子,这我知道,前段日子还碰到过,不过,现在我只大概知道他们的乌力楞往嘉荫那边去了。”葛家田想了想说道。

    行踪不定,葛家田说不出个具体位置。

    吕律也只能作罢。

    他现在只能想着,打了这段时间红围后,找机会去嘉荫跑一趟。

    那边草甸子、湿地多,正是水狗子、青根貂之类的小动物和各种鸟类的栖息繁衍的好地方。往那边走上一趟,相信会有很不错的收获,到时候再问问、访访,会有办法找到赵团青。

    恩情,光记在心里没用。

    马鹿肉,葛家田会叫上他的族人取回去,这种事情,不用吕律考虑,拒绝了葛家田叫他们去宿营地的好意,吕律叫上陈秀清,两人踏上返程。

    现在已经是傍晚,想回到地窨子,怕是得到后半夜。

    夜里走山危险,肯定得在山里留宿。

    葛家田所在的乌力楞,现在的情况一团糟,吕律不想去给他们添乱。

    两人翻过山坡,再一次趟过河水,这次的冰冷感觉,天晚降温加上山风吹拂,比午后那一次可就刺激得多了,穿上衣服后,两人都冷得止不住地颤抖。

    尤其是陈秀清,他重伤初愈,更是冷得脸色煞白。

    两人赶紧在河边山坳背风处,砍了些木柴,生了火取暖。

    一天下来,还没怎么吃东西呢,两人将馒头和粘豆包都取了一些出来,用棍子穿了在火上烤着。

    等烤热了,陈秀清忙着吃吕律的馒头,而吕律则一个劲地吃粘豆包,陈秀玉做的啊!指尖灵的从1982开始的赶山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