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火尽薪传 五

    秋冰玉明眸流光又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觉得呢？”

    被她瞅着，任无恶不觉又是心头一荡，继而多少有些心虚地道“晚辈……晚辈不知道，现在既然我好像没什么事，那沈石的阴谋应该没得逞吧？”其实他一直就想问沈石的情况，可又不敢问，他怕听到不愿听到的消息。

    秋冰玉看着他忽然神情黯然，眼睛里流露出了怜悯惋惜之色，任无恶见状顿时心神剧震，心思一转，骇然道“难道……难道……晚辈其实……其实已经……死了，是掌门施展神通让我暂时还魂了，我……”说着他看看自己后，颤声道“现在的我就是个……影像吗？是不是这样？”

    见他脸色苍白，又说出这样话来，秋冰玉再次忍俊不禁，这回她是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笑得那纤细的腰肢都有折断的可能，此刻若是有漱玉剑派弟子见到这副场景，一定不会相信这大笑之人会是自家掌门，只能认为是一个酷似掌门的少女在没心没肺，毫无顾忌的狂笑。

    任无恶已是目瞪口呆，不过也明白自己是被秋冰玉耍了，这位掌门故意流露出那种神情眼神，就是让自己误会，而自己还傻乎乎的说了那种话，让自己活生生成了一个大笑话，看她笑成了那样，任无恶哭笑不得，甚是无奈，心说，这位究竟是秋冰玉吗？不会是假的吧？这样戏耍我好玩吗？我就这么有意思吗？唉！前辈，你笑够了没有？你怎么像是个小孩子呢？

    秋冰玉笑了好久才停了下来，而她竟然都笑出了眼泪，泪珠晶莹挂在脸颊上，那又是另一种美态风姿，任无恶见了不觉又一阵心神荡漾，不荡不行啊！

    擦擦眼泪，整理了一下仪容，秋冰玉含笑道“我好久没这样笑过了。”她似乎根本没觉得失态了，也没觉得尴尬，接着还埋怨起来“你也是，居然会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你若真死了，我可没本事让你还魂，放心你还活着。”说完应该是又想到了那好笑的话，又笑了几声。

    然后她勉强压住笑意，继续道“沈石的移神换体之法并未真正的实践过，所以这移神换体术就是一种……想法构思，不过沈石一直觉得自己能够成功，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完美成熟的，唯一欠缺的就是一个合适的人。”

    任无恶问道“那他成功了吗？”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道“沈石还在黑石胎内吧？”

    秋冰玉反问道“还记得最后见到沈石是什么情况吗？”

    任无恶想想道“我记得我本来是在这里筑基，可不知为何就到了恶人谷，见到了已经有了变化的黑石胎，同时……对了，我记起来了，同时风前辈告诉了我一些事情……”忽然他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些缺失的记忆，眼睛骤然大亮，精神陡振，激动地道“接着风前辈和沈石打了起来，风前辈使用了五丁斧，然后还有……另一柄五丁斧从天而降，那柄斧子是……成玉霜前辈的……”很快他就将自己见到那场激战描述了一遍，但讲着讲着他脸色已是十分苍白，声音也在颤抖，他记得很清楚沈石抓住了五丁斧，而之后神虎上人再无动静，是不是那时神虎上人就已经死了？！而他也被沈石带到了黑石胎前，最后他记得就是一片黑暗将自己吞噬，他完全失去了意识，醒来了就到了这里。

    说完这些后，他默然垂首，神情悲愤戚戚，想到神虎上人最终还是因他而死，他的心怎能不痛！

    沉默良久后，他正欲说话，秋冰玉先道“当时神虎上人和成师叔二人联手施展五丁斧也确实是奈何不了沈石，在子午两极光阵内，沈石便是无可匹敌的存在，他也没夸口，即便是漱玉剑派所有高手合力也不会伤他分毫，不过当时神虎上人并没有物化。”

    任无恶一怔，但也无法欣喜，看看对方道“那风前辈是何时离去的呢？”

    秋冰玉沉声肃然道“沈石以为已经杀死了神虎上人，却不知神虎上人的元神已经隐藏在了天心环内，当他向你施展移神换体术时，神虎上人乘机出手，给了沈石重重一击，按照神虎上人和成师叔的计划，他们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内外夹击就算灭不了沈石也能将其重创，只是沈石的强悍还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在神虎上人出手时，沈石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但他的反击也是极其凶狠凌厉……”

    说到这里，她脸上显露出了黯然之色，任无恶见状心如刀割，就听她继续道“结果神虎上人元神被灭，但沈石受到了重创，本来成师叔想乘虚而入，可忽然又有意外出现了。”

    任无恶虽是悲痛欲绝，可闻言也不觉奇怪，忍不住问道“是什么意外？”

    秋冰玉凝目望着他，徐徐问道“这个你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任无恶茫然道“什么印象？”

    秋冰玉稍一犹豫道“在神虎上人元神消散时，自你体内忽然亮起一道隐隐有着七彩虹影的金光，那金光来得突然并且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沈石被金光卷住时发出了极其凄厉的惨叫，他的元神就如阳光下雪人开始消融，也就是十数息的功夫，沈石就被那金光融化了。”

    任无恶闻言惊讶无比也又是一阵目瞪口呆，“沈石元神消融了，这是什么意思？”

    秋冰玉缓缓道“意思就是沈石死了。”

    任无恶骇然道“沈石死了？！是被那金光杀死的？那金光又是什么？”

    秋冰玉微微皱眉道“那金光从你体内亮起，你却在问我，真有意思。”

    任无恶呆呆地道“从我体内亮起的金光会是什么？我身上……”忽然他眼睛一亮，猛地一拍额头，叫道“难道是钢羽送给我那根羽毛，又是那根羽毛救了我？！”

    秋冰玉显然知道钢羽是谁，而任无恶还想从血葫芦内拿出那根羽毛，可找了半天那根羽毛竟然不在了。

    “奇怪了，明明就在里面的，怎会不见了？”他在血葫芦内一阵翻找，还是没找到那根羽毛，随即又想到了一个可能，就禁不住看看秋冰玉。

    见他像看小偷似的看着自己，秋冰玉即便涵养再好也有些恼火了，玉容一沉，微嗔道“怎么？觉得是我偷了你的东西？好啊，拿来吧！”说着掌心朝上伸出右手。

    任无恶奇道“拿来什么？”心说，我怀疑你，你应该把那根羽毛还给我吧？

    秋冰玉冷冷道“证据呀，你有什么证据觉得是我偷了你的东西？”说到偷字她还有意加重了语气。

    任无恶哪有什么证据，尴尬地道“掌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就是想问问你见过一根这么长的羽毛没有。”边说他还比划了一下，向对方形容了一下那根羽毛的模样。

    秋冰玉似笑非笑地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金翅鸟的逆羽，我可没那个福气和运气。”

    任无恶心说，她也不能骗我，那根羽毛去了哪里？原来到了最后还是钢羽的逆羽救了我，原来这根逆羽连化神期修士也能灭杀，钢羽谢谢你！

    默默感谢着钢羽，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又变，喃喃道“难道羽毛已经消失了……”

    秋冰玉闻言冷笑道“你总算没蠢到家，还能想到这点。”

    任无恶惊声道“那羽毛真的消失了？为什么？”

    秋冰玉冷眼一瞅任无恶，她脸上没了笑容凝目生光时，就有了那种冷若冰霜之感，高手气象掌门威仪顿时显现，无需作势也不需要刻意的显露气势，就让任无恶感受到了无所不在的威压，立刻心生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哆嗦，脸色自然更白了，那样子很像是一个孱弱不堪的小白脸。

    “前辈……恕罪，我没其他意思，就是……就是……有些疑问。”他战战兢兢说完，就怕下一刻秋冰玉会大发雷霆，让自己好看。

    但秋冰玉并未发作，淡淡道“金翅鸟的逆羽虽然神奇，但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那根逆羽已经救了你三次，而且次次都是展现出了起死回生之力，因此随着力量耗尽，它也就消失了。”

    任无恶茫然道“三次？哪三次呢？虎魄真人那一次还有这一次，哪还有一次是……”

    他还在想，秋冰玉有些无奈地道“玉虎山你为了救云蕾差点就死了，你觉得那次不算吗？”

    任无恶恍然道“对，还有那一次，钢羽救了我三次，而我也把他留给我的东西弄没了，唉！”随即他又想到了一些事情，心说，我有金翅鸟的逆羽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也是因为我有逆羽，他们才想到借我之手来对付沈石呢？可沈石难道不知道逆羽的厉害吗？他不可能不知道我有逆羽，既然知道他就该想办法除去这个威胁才是？可他为何没有做呢？或者说沈石认为逆羽对他构不成威胁，所以就没把逆羽放在眼里，结果他就死了！

    他心思电转，瞬间想了很多，见他默然沉思，秋冰玉也不言语，就默默看着等着。

    觉得想通了，任无恶就道“前辈，沈石明知我有逆羽，也应该知道逆羽的厉害，可他并没有想办法除去这个威胁，他是觉得自己可以对付得了吧？”

    秋冰玉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不过就算沈石想先去除逆羽也做不到，这根羽毛早已与你心神融合，非外力所能分开，只赠你逆羽的金翅鸟才有能力将其收回。”

    任无恶恍然道“原来如此，可……如果逆羽早一点发力风前辈就不会……”

    秋冰玉知道他的意思，轻叹道“逆羽虽然神奇，但只能在你心神受到重创时才会显现力量，它能救的只能是你！”

    任无恶道“风前辈知道我有逆羽的，若是风前辈等一下的话……”

    秋冰玉又道“你想到神虎上人自然也能想到，可你就没想过，要不是神虎上人出手让沈石元神受创，就算是金翅鸟逆羽也未必能杀得了沈石？”

    任无恶闻言身躯一震，直到此刻他真正想通了，神虎上人就是牺牲自身来换取他的周全，为了他神虎上人舍去了一切，这样的大恩大德他又要如何回报？他又能向谁回报呢？

    忽地他跪倒在地，无声哭泣起来，心里默默感激感谢着神虎上人，眼前也浮现出了神虎上人的影像，也听到了前辈的声音。

    “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生，应时而来，死，顺命而去，安时而处顺，则生不乐，死不衰……”哭着哭着他忽然喃喃自语起来，说的就是在他醒来时听到神虎上人讲的那些话，当时他不解其意，此刻心中悲苦哀伤，就想起了这段话，随即念了出来，也好似明白了话中含义。

    秋冰玉在一旁自然也听到了，不觉微微动容，亦轻声念道“生，应时而来，死，顺命而去，薪火相传，无尽无穷，唉！”轻叹一声后，她望着垂首哭泣的任无恶，缓缓道“神虎上人对你算得上是仁至义尽，希望你能体会到他的这番苦心。”

    任无恶悲声道“晚辈会谨记风前辈的叮嘱教诲，不会让他失望。”

    秋冰玉微微点头道“那就好。”说着她右手中已多了一物，“这五丁斧是神虎上人特意留给你的，你收起来吧！”

    任无恶含泪抬头，见到了秋冰玉手中的五丁斧，都说睹物思人，一见这柄斧子，他不觉又是一阵悲苦哀伤，但他并没有接过五丁斧，哽咽道“这斧子晚辈不能收，我相信风前辈还是希望双斧能够合壁，请前辈将它转交给成前辈吧！”

    秋冰玉闻言没觉得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掂掂手里的五丁斧，她笑吟吟地道“这可是人品法宝，你想好了真的不要吗？”

    任无恶摇摇头道“还是请你转交给成前辈吧，双斧合壁也是风前辈的心愿。”廿虹的极恶仙人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