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反覆名藉藉，一朝天下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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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有些不知兵的人看来，赵旻兵发河东郡，出动近两万大军，委实有些小题大做。

    而在知兵的人看来，攻河东出动两万兵马，这才是高手所应为的明智之举。

    盖因河东郡地形太险。

    赵旻之所以要派出张辽这支奇兵，是因为强渡黄河风险太高。

    建安元年，刘协自陕县渡河至河东，便曾遭遇翻船事故。

    弘农县是后世三门峡灵宝市，此处恰好位于黄河自北折向东的拐角处。

    此处黄河水流湍急，若刘勋于对岸的风陵渡，趁赵旻大军半渡时袭击，可轻易做到以少胜多。

    所以，在许都之众臣看来，赵旻两路军齐发，一路自弘农北渡黄河，一路自上党西进，便可使刘勋顾此失彼，难以安心于风陵渡驻防。

    这些人并不清楚，赵旻实则派出了三路兵马。

    无论是西路弘农的颜良军，还是东路赵旻亲自率领的骑兵，都是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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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杀招，恰恰是张辽所率领的那一部千余精锐铁骑，虽然这支奇兵人数最少。

    这支奇兵的进军路线，是沿河内郡山间小道，直插发源于中条山脉的涑水上游，再经东北流向西南的涑水顺流而下。

    这支奇兵行军沿途，不是险峻山道，便是水流湍急的涑水。

    这一战，比之张辽历史上那场高度危险的天柱山之战，危险性丝毫不遑多让，重要性甚至犹有过之。

    为保障这支奇兵沿途补给，魏种已于前日密遣心腹赶赴河内郡。

    为掩护这支奇兵，赵旻不惜以东西两路军加以遮掩。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佯攻的疑兵若声势不足，很容易引起敌方疑心。

    诸葛亮初出祁山时，便犯了此战术错误，未能给马谡提供足够的缓冲时间、以及建立完备防御体系的时间。

    因为诸葛亮分给赵云和邓芝的疑兵，实在太少！这根本骗不过宿将张郃。

    此外，赵旻出动近两万兵马，也存了借此战震慑河东卫氏、并州高干，乃至匈奴诸部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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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旻明年若欲攻略凉州，那么做为关中大后方的河东郡，便绝对不容有失。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赵旻的目标，又岂止是区区一个刘勋？

    所以，赵旻为将戏做足，便遣魏种负责督粮，率一众猛将能臣、一万精锐骑兵、无数辎重车马浩浩荡荡开拔。

    此时，距张辽率军开拔，已过去一日一夜。

    有些讽刺的是，赵旻的大军刚刚出城，钟繇才接到刘勋托词借故不回京的回报。

    与此同时。

    潼关县衙内。

    颜良显得有些暴躁。

    “元直，我军究竟何时开拔？”

    徐庶捋须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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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将军勿急，潼关至弘农北渡口，不过区区百六十里而已，且关内车马齐备，我军三日便可抵大河南畔。

    然则，主公自许都至上党，却有近七百里，且中途尚需渡大河。以骑兵之速，主公一旬后方可抵壶关。

    故而，我军应休整三日，其后四日内抵大河南畔扎营。如此，我军方可与主公配合得当。”

    赵旻之计，妙便妙在一个“调”字上。

    刘勋势必将被赵旻牵着鼻子走。

    颜良身为宿将，当然深明此理，但怎奈何他立功心切？

    八重号中，四方将军之首的前将军，仅次于卫将军。

    颜良骤然得此高位，必然急欲证明自己的能力。

    徐庶性格本就极为谨慎，最近又因苦学赵旻搬运来的《唐李问对》而有所悟，所以其人虽未与赵旻碰面，却已大致猜到赵旻此计真意。

    此时潼关县衙内，仅颜良、徐盛和徐庶三人，所以问题来了，满宠和杨修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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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此事，后文自会交待。

    颜良长叹一声：“元直当知，兄急欲立功！”

    徐庶不再捋须，郑重作揖。

    “前将军放心，庶知前将军之心，然则，前将军若肆意妄为，恐将打乱主公全盘大计焉。前将军当知，欲速则不达之理。”

    徐盛不得不开口。

    其人抱拳劝道：“将军，元直兄所言极是，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请将军慎之！”

    颜良再次长叹一声：“也罢，既如此，文向，你我便令兵卒做足准备，三日后我军开拔！”

    徐庶笑着作揖：“前将军深明大义，庶甚佩之！”

    颜良摆摆手，恶狠狠道：“元直，此番若因你而延误战机，某家必不轻饶！”

    徐庶拍了拍自己头上的进贤冠，笑着作揖道：“前将军，庶首级便在此处，若庶误主公大计，请前将军勿要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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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庶这是在委婉提醒颜良。

    颜良摇摇头：“便如此，文向，随某家回营！”

    徐庶将二人送至大门外，暗暗松了口气。

    旌旗蔽日，马蹄隆隆。

    董昭凑到赵旻身侧，借马蹄声低声问道。

    “主公，前将军可会冒进？”

    赵旻摇头：“公仁公尽管放心。前将军黠则黠矣，却非不识大体之人，且元直有勇有谋，其人必可及时劝阻前将军。”

    赵旻长叹一声：“旻惟担心文远将军也。”

    董昭呵呵一笑，于马上作揖道：“主公勿忧，文远追随吕奉先、曹孟德之时，便已历经无数恶战。

    文远性本质朴忠勇，奈何遇人不淑，此番其人得遇明主，必将舍生忘死，奋勇作战，以彰其人忠勇之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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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马上疾驰中的张辽仰起头，只见西边山头那一轮火红火红的夕阳，已渐渐坠了下去。

    这时，军司马赵旭拍马上前。

    “将军，我军于此处驻扎如何？”

    张辽果断摇头：“不可！若走陆路时我军不加快速度，待走水路时，则势必延误战机！”

    赵旭望着暮色降临的山间密林，咽了口口水。

    “然则，将军，夜间山林中，恐有猛兽出没。”

    这时代人烟稀少，基建又差，所以猛兽肆虐。

    张辽哂笑：“我等大军在此，何惧区区猛兽？你休得多言，主公于此战极为重视，我等绝不可令主公失望！”

    赵旭无奈，只好下令全军继续赶路。

    张辽虽在战略上藐视猛兽，双手却极为诚实地抄起弓箭，严防虎豹豺狼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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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出身于汉胡杂居、异族风气浓烈的并州边郡雁门，自幼便膂力过人、弓马娴熟。

    他向赵旭道：“下令全军，换枪为弓箭，严防野兽。”

    此时已近九月初，秋分已过，白昼渐渐变短。

    是以，大军于山间前行不久，苍茫暮色便已降临。

    张辽高呼道：“儿郎们无须惧区区猛兽，尽管前行，待亥时我等寻一平地扎营。”

    兵卒们轰然应诺，惊起无数宿鸟。

    又前行一阵后，山林中兽啸之声不绝于耳。

    张辽前行中，陡然将弓拉成满月，于星光下觑准一处草丛将箭“嗖”地一下射出。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需解释的内容较少，下一章咱们再聊诸葛亮出祁山的战术问题。

    陈寿先生先父为马谡麾下，所以陈寿对诸葛亮有仇，云某只能说，其人对诸葛亮的评价有失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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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上一章，继续为您说。

    上一章咱们说到“先主遂去楷归谦”，这一章咱们聊聊，刘备与袁绍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和解。

    刘备入徐州同年（西历194），陶谦死。

    在陈登、糜竺等豪强的拥戴下，刘备成了徐州的新主人。

    刘备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袁绍集团和解。这一招棋分两步走：其一是请袁绍“承制封拜”，其二是表奏袁绍之子袁谭为茂才。

    那么问题来了，大耳朵为何如此做呢？

    因为彼时袁术自称“徐州伯”！

    为了避免两面受敌，刘备必须寻求袁绍的支持。

    那么大耳朵是如何做的呢？

    最初，刘备曾试探徐州豪强口风，假意让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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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主曰：“袁公路（袁术字公路）近在寿春，此君四世五公，海内所归，君（指陈登）可以（徐）州与之。”--《蜀书先主传》

    在确定徐州豪强的立场之后，刘备立刻遣使向袁绍示好，求袁绍“承制封拜”，册封自己为徐州之主。

    陈登等遣使诣袁绍曰：“天降灾沴，祸臻鄙州（指徐州）……辄共奉故平原相刘备府君，以为宗主……谨遣下吏奔告于执事。”--《献帝春秋》

    袁绍本人并不具备册封官职的权力，但他曾拥戴幽州牧刘虞为天子（刘虞不敢受），遂假借刘虞的名目，使用“录尚书事”的职权，滥封官爵。

    （袁绍）推（刘）虞为帝。遣使诣虞，虞终不肯受。绍等复劝虞领尚书事，承制封拜，虞又不听，然犹与（袁）绍等连和。--《魏书公孙瓒传》

    初平四年（193）吕布投靠袁绍时，便对袁绍“擅署伪职”的行为大加讥讽，以为“不足贵也”。

    （吕）布自以有功于袁氏，轻傲（袁）绍下诸将，以为擅相署置，不足贵也。--《英雄记》

    彼时（194）刘虞已死，袁绍失去了“录尚书事”的借口。因此刘备的主动示好，自然令袁绍十分开心，立刻承认刘备对徐州的统治权。

    （袁）绍答曰：“刘玄德弘雅有信义，今徐州乐戴之，诚副所望也。”--《献帝春秋》

    刘备其实颇有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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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向袁绍示好时，暗中提出了一个对方难以拒绝的要求。

    刘备对袁绍说：如果不让我做徐州之主，便会有“奸雄乘隙”。所谓奸雄，说的便是自封为“徐州伯”的袁术。

    众所周知，这哥俩已经彻底撕破了脸！

    陈登等遣使诣袁绍曰：“天降灾沴，祸臻鄙州（指徐州），州将（指陶谦）殂殒，生民无主，恐惧奸雄（指袁术）一旦承隙。”--《献帝春秋》

    二袁不睦，人所共知。因此刘备笃定了袁绍会答应自己的请求。果不其然，在袁绍的支持下，刘备提领徐州。

    此事可以视作“下克上”。刘备舍弃宗主（袁术）而自领大州，同时向敌对集团的头目（袁绍）示好，可见公孙瓒集团，随着刘备出走独立，已经分崩离析。

    至于建安元年（196）袁术引兵讨伐刘备（见《先主传》），更是宣示着公孙瓒集团的名存实亡。

    刘备与袁绍集团和解的另一步棋，便是举荐袁谭为茂才。

    青州刺史袁谭，先主故茂才也。--《蜀书先主传》

    茂才即秀才，为避刘秀名讳而改易。察举制度下，孝廉为郡举，茂才为州举，一岁一举，属于高级储备干部，是士人晋身的正途，名额有限，地位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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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背景下，袁谭开始以平原（刘备旧治所）为根据，陆续向青州的齐国、北海等地用兵。

    齐国是田楷的驻防区，北海是孔融的驻防区，二人均是刘备昔日的盟友。

    其（袁谭）土自河而西，盖不过平原而已。遂北排田楷，东攻孔融，曜兵海隅。--《九州春秋》

    在袁谭“北排田楷，东攻孔融，曜兵海隅”之际，刘备听之任之，坐视二人被袁谭攻灭。

    最终田楷逃回幽州，孔融则投奔曹操。

    孔融被袁谭驱逐，事在建安元年（196）。

    可知最晚在建安初年，刘备便已彻底脱离公孙瓒集团，坐视袁绍吞并公孙瓒在青州的地盘。

    刘备改换门庭的行为，也获得了丰厚的政治回报，甚至一度挽救了自己的性命。

    建安五年（200）刘备被曹操击溃之后，穷途末路，北投青州，袁谭亲自奉迎，车骑甚众。

    袁绍听闻刘备来归，“身去邺二百里，与之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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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谭）将步骑迎先主。先主随谭到平原，谭驰使白绍。（袁）绍遣将道路奉迎，身去邺二百里。--《蜀书先主传》

    至于刘备的故主公孙瓒，已在前一年（199）自焚于易京楼。

    如果彼时刘备仍在公孙瓒麾下，恐怕也难逃为主子殉葬的可悲下场。

    初平四年（193）是公孙瓒联盟分崩离析的开始。

    是年，公孙瓒杀幽州牧刘虞，又杀常山国相孙瑾、副官张逸、张瓒等人，导致常山人赵云失望透顶，出走不归。

    （刘）虞之见杀，故常山相孙瑾、掾张逸、张瓒等忠义愤发，相与就虞，骂（公孙）瓒极口，然后同死。--《英雄记》

    （赵）云以兄丧，辞（公孙）瓒暂归，先主知其不反（通“返”），捉手而别。--《云别传》

    刘备目睹了赵云的出走，又受困于公孙瓒集团的穷兵黩武，预料到未来的险境。因此也萌生去意。

    （刘）虞从事渔阳鲜于辅、齐周、骑都尉鲜于银等，率（幽）州兵欲报（公孙）瓒……得胡、汉数万人，与（公孙）瓒所置渔阳太守邹丹战于潞北，大破之。--《魏书公孙瓒传》

    在田楷麾下，刘备陷入了与袁谭鏖战的被动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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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之内（193-194），刘备麾下的三千精兵，竟然仅剩“杂胡千余”，实力严重受损。

    兴平元年（194）曹操东征，陶谦求援，给了刘备一个绝佳机会。

    他借口援助徐州而出走不归，被称作“去楷归谦”。

    刘备入徐州的第一件事，便是从陶谦处补充了“四千丹阳兵”，可见彼时的刘备，已经虚弱至极。

    （刘备）略得饥民数千人。既到（徐州），（陶）谦以丹杨兵四千益先主。--《蜀书先主传》

    陶谦的过世（194），又给了刘备一个自立的机会。

    他控制徐州之后，迅速与袁绍和解，又表奏袁谭为茂才，化敌为友，大大减轻了自己的军事压力，同时为自己跻身群雄之列奠定了基础。

    在孙策幕僚张纮的笔下，三十出头的刘备，已经是“争盟淮隅”的大军阀，与袁绍、袁术、公孙瓒并驾齐驱，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次精彩的政治冒险。

    曹操放毒东齐，刘表称乱南荆，公孙瓒炰烋北幽，刘繇决力江浒，刘备争盟淮隅，是以未获承命櫜弓戢戈也。--《吴录》

    至于田楷、孔融等人，则沦为谈判桌下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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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袁谭大举用兵、攻伐青州的时期，刘备坐视不理，听任其覆亡。

    乱世争雄，本无道义，刘备没有助纣为虐，已颇为仁义。

    相比于曹操叛出袁绍集团自立门户，陶谦叛出袁术集团自立门户，刘备简直是圣人！

    有茶有酒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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