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明月 第20节
王滇想了想,那可真是五花八门形式多样,他怜悯地看了梁烨一眼,“说了你也不懂。” 毓英适时送来两盏茶,王滇正好口渴,便端起来喝,紧接着就听梁烨开口:“那不尽然,你可以口述,我画下来,或者找个南风馆让他们演示——” “噗!”王滇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陛下!” “陛下!” 大殿内忙碌的宫女太监纷纷停下了手头的活,紧张地看向他们。 王滇呛咳了几声,摆摆手,“无碍,忙你们的。” 梁烨冲他笑得意味深长,还一本正经地问:“如何?” 王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深吸了一口气道:“不如何,以后不要把这种东西带到御书房来。” 梁烨无趣地看了王滇一眼,伸手想碰碰他的脖子,还没碰到手腕便被人一把攥住,王滇攥得很用力,皮肉挤压着骨骼带着轻微的胀痛,他挑了挑眉,没挣开。 王滇拽着他去了后面无人的偏殿。 “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王滇深感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梁烨跟没骨头的废物一样靠在榻上,随手拿起上面的扇子把玩,“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朕不来你便不肯陪朕睡,朕来了你又要赶朕走,是何道理?” 王滇道:“我是让你来帮忙,结果你只会来捣乱。” 梁烨手里的扇子灵活地转了一圈,扇柄下的流苏轻晃,轻佻地扫过王滇的手腕,“你快同朕说说,你都看过哪些有趣的册子。” 王滇想把扇子糊他脸上,耐着性子道:“也没什么,你若真对男人感兴趣,大可去南风馆叫几个清倌。” 梁烨厌恶的皱眉,“朕不好男风。” “你不好男风你看什么册子?”王滇万分不解。 梁烨拿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缠着他腰间的玉佩,笑吟吟道:“朕只是好奇两个男子如何做罢了。” “满足好奇心无妨,以后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还不如多看两本奏折。”王滇试图规劝他。 “有些画得确实乱七八糟,不过朕看时将你代进去,”那扇子松开他的玉佩,慢条斯理地滑下去撩起他龙袍的衣摆打了个转,往他后腰上轻轻一拍。 梁烨微微笑道,“便忽然有了看下去的兴致。” “…………”王滇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三秒,拔腿就走。 “看完奏折记得回寝宫陪朕用晚膳。”梁烨手里的扇子被甩开,轻薄的扇面映出王滇气急败坏离开的背影,他抬手顺着那背影漫不经心地描绘了一遭,开心地笑出了声。 回应他的是一道愤怒的摔门声。 第23章 晚膳 王滇批完奏折已是深夜,“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子时了,不过明日休沐。”云福提醒他,“陛下今日还是在书房偏殿安置吗?” 王滇想起梁烨之前说的话,心念一转,“朕去寝殿看看。” 他不是很想见梁烨,但又想起午时梁烨要他回寝殿陪着用膳,虽然梁烨没看多少奏折,但多少也是看了,尽管很气人,但毕竟答应……不过这么晚了应该已经睡了…… 王滇站在寝殿大门外,脚步一顿,“算了,回书房。” 云福疑惑地看着他,“陛下?” 王滇眉头紧皱,看着石板缝里长出来的杂草,心绪罕见有些乱,他甚至有点纳闷自己为什么会过来。 不等他转身,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了充恒冷若冰霜的脸,“陛下。” 云福和充恒等人都留在了寝殿外院,王滇进殿便闻到了酒香。 梁烨懒洋洋地靠在榻上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酒壶,不满道:“朕等了你足足三个时辰。” 王滇难得生出一丝愧疚,“奏折太多……” 梁烨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王滇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看了一眼桌上尚且温热的饭菜,拿起筷子来开始吃。 梁烨喝了口酒,笑道:“朕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王滇低头吃菜没说话,他批奏折拖到半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梁烨吃饭,但最后又鬼使神差地找上了门,大半夜来吃顿饭。 有毛病。 但他看见梁烨守着一桌子菜在等自己来吃时,心里却找不出半分惊讶,就好像……他知道梁烨会等他。 莫名其妙。 王滇喝了口温热的粥,梁烨给他斟了杯酒推过来,倒也没一定要他喝,然后自己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两个人对菜口味的偏好出奇地一致,就连拿筷子的手势都相差无几,更邪门的是每次几乎都能夹到同一盘菜。 王滇放下筷子喝了口酒。 梁烨夹了颗青豆扔进嘴里,皱了皱眉,“朕不喜欢吃青豆。” 王滇也不喜欢,他不信邪地夹了颗塞进嘴里,难吃得他喝了两大口酒。 梁烨幸灾乐祸地冲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又端起酒杯来喝,“不过朕觉得你一定会来。” “为什么?”王滇有点郁闷,因为他确实来了。 梁烨好像认真地想了想,舔了舔杯子上的酒渍,笃定道:“你果然还是想看那本春宫册。” 王滇狠狠呛了口酒,辛辣的味道掠过喉舌直入气管,差点给他呛出泪来,指着他骂:“你是不是有病!?” 梁烨哈哈大笑,等他笑够了,长臂一伸,冰冷的指尖摸了一下王滇泛红的眼尾,幽声道:“若你过了子时还不来,朕已决定再往你身上种只蛊虫,让你这辈子都没办法离朕三尺远。” 王滇被他的手冻了一下,酒气从鼻腔蔓延侵占大脑,于是他脑抽一样伸手攥住了梁烨本来打算抽回去的手,像握了块寒冬腊月的冰。 梁烨脸上阴沉的笑微滞,“谁准你碰朕的?” “你是不是,”王滇隐约猜了出来,“头疾又犯了?” 平时梁烨就跟个随时要着起来的火炉一样,但之前那次虚弱的时候,浑身就像现在这样冷得像块冰。 “朕看你是不想活了。”梁烨眼睛一眯,“松手。” 王滇没搭理他,捏了捏他冰凉的指尖,跟摸自己的手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你的头疾是不是跟太皇太后有关?是毒?” 梁烨眸光微沉,手腕上的蛊虫骤然游走至了小臂。 汹涌而来的尖锐疼痛让王滇几乎瞬间失去了力气,他的手重重摔在了桌子上,酒杯落地摔得粉碎。 王滇疼得脑子一片混沌,梁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他微微俯身,那双漆黑无澜的眼睛毫无感情地盯着受疼痛折磨的人,扯了扯嘴角,“不该问的事少问。” 这疼痛较之从前两次更为尖锐折磨,像是又数不清地虫子在啃噬着他的血肉和心脏,疼痛里夹杂着细密的痒意,呻吟声破碎又不受控制,像个将死之人在苟延残喘。 梁烨就站在他面前没什么表情地欣赏他的痛苦,轻声细语地问:“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王滇抬起手来,艰难的抓住了他的袖子,他攥得死紧,泛白的骨节青筋凸显出来。 梁烨把袖子从他手里慢条斯理地拽了出来,俯身下去伸手托住他的下巴,让他能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勾起嘴角诱哄道:“你求朕,朕就让蛊虫停下。” 王滇惨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个讥讽的笑容,他沾满了酒的手摸在了梁烨脸上,“傻逼……你活该没人疼……脑子要疼炸了吧……” 梁烨嘴角弯起的弧度逐渐压平,看他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声音里带上了警告,“你认错,朕就饶你一命。” 王滇伸手抓住梁烨肩上的衣服,有些艰难地直起身子,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好啊……” 然后低下头,一口咬在梁烨的脖子上,身体里的蛊虫疼得多狠,他就咬得多狠,嘴里的血腥味不断蔓延开来。 梁烨大概是没料到他敢动嘴,疼得闷哼了一声,王滇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疼得感觉侧颈上那块肉已经被王滇生生撕了下来。 然而他却没有推开王滇,胳膊不受控制地将趴在他身上的人紧紧勒住,恨不得将这个温热的身躯勒进血肉里面,血液在心脏里疯狂得叫嚣冲撞,想让王滇离得更近一些,再近一些,好让那股疼痛变得更加清晰明了,将脑子里那恶毒又绵延不绝的疼痛彻底压制下去。 王滇却松开嘴抬起头来。 梁烨目光阴沉地看着他,神经质地扯了扯嘴角,声音里却带了丝迷茫,“怎么不咬了?” “傻逼……”王滇咬得牙发疼,疼得有些混沌的目光落在他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微微发抖的手指重重按在梁烨毫无血色的嘴唇上,不受控制地凑了上去,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彻底失去了意识。 王滇染血的唇擦着他的嘴角划过,整个人趴在了他身上,脑袋有气无力地搭在他肩膀上,有些硌人。 梁烨空洞地目光飘摇许久,才堪堪落回到实处,停下那只快要游到肩膀的蛊虫,让它安静地蛰伏回了手腕处。 他缓缓抬起手来,覆在了王滇的脖子上,力道逐渐收紧。 喷洒在他耳侧的呼吸也逐渐困难微弱。 只差一点。 梁烨舔了舔嘴角,尝到了丝血腥味。 王滇在他怀里轻微地挣扎了一下,掐紧他脖子的那只手倏然松开。 “充恒。” “在。” “替朕去向皇祖母讨碗白玉汤来。” 第24章 窗户 王滇醒过来的时候,差点被扑面而来的脂粉味给熏过去。 卞云心紧紧攥着他的手,要哭不哭道:“儿啊,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三天两头地生病,你还让不让母后活啊!” 王滇的手被她长长的指甲戳得生疼,骨头缝都带着蛊虫发作后的酸痛,他听着卞云心絮絮叨叨的关切声,想着怎么把她儿子给大卸八块。 这次蛊虫发作得太疼,远远超过了他能忍受的范围,以至于后面他疼得受不了,几乎是抱着跟梁烨同归于尽的想法企图咬死他——属实被这傻逼给气疯了。 不过后来梁烨抱得他太紧,给他勒得没了力气,他抬起头来看着梁烨苍白的嘴唇,大概是想换个地方咬……果然跟疯批待久了就容易被传染。 王滇伸手抹了把脸,看向眼泪汪汪的卞云心,又想起上一次那气势汹汹的刺杀,心情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他老妈在外雷厉风行强势果断,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就没在他面前掉过泪,虽然对他严厉,却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 梁烨他妈却想杀了他。 倒霉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