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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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晏元年,四月末。 史书记,于朝堂之上,雍王萧瑎数番顶撞圣意,后负气,与叁五亲卫奔赴封地。 玉子轻落,亭中一戴着帏帽的女子轻轻叹了口气。 风过衣袂,灼灼其华。 本是副出尘绝世美卷,谁想她刚开口便破了景;“方才四哥抱着我哭,当真搂得叫五脏六腑都要碎裂。” 坐在她对面的沉照溪未发一言,落子之后才淡淡抬眸。 “若是现在还不回去,怕是早朝会赶不上。” “罢了罢了,这些日子整日演戏,真叫戏瘾都被磨没了。” 于石桌下,萧瑾蘅扯了扯沉照溪的衣角,悄悄地将一只尾指长短的骨哨递给她。 有了李奚这个前车之鉴,就连裴修她也不敢尽信。 故而此次从密道出宫送别萧瑎,除去与他同去的寅、卯二人,召唤剩下二人的权力,萧瑾蘅将它同那骨哨一齐交付给沉照溪了。 “她们大抵还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到。” 萧瑾蘅留下这句话,便匆匆钻进城门根下一处不起眼的小洞。 瞧着她那副有些笨拙的动作,沉照溪不免掩唇轻笑。 小半个时辰说长不长,不过离了萧瑾蘅,那当真是无趣的。 遥遥望见有马车疾驰而来,沉照溪起身整理了下衣袖,而后站至凉亭口。 车帘被撩开,先是一截青色宽袖。 “草民戚莨,这厢有礼。” 沉照溪合手回礼,面上无波,心中却是思绪翻涌。 眼前之人同记忆中差不多,依旧瘦小却没有了当年的羸弱,眼中也盈满野心。 沉照溪莞尔,视线越过她看向跟在戚莨身后的辰。 小姑娘沉稳不少,若是忽略脸颊上那抹不自然的红晕,当真是叫沉照溪不敢轻易相认。 察觉到沉照溪有些揶揄的视线,戚莨不动声色地悄悄侧身,将辰的身形挡住。 “沉姑娘,那孩子还睡着,故而没抱下来。” “无妨,先随我入宫便是。” 此刻城门开了有好一会,已然有不少人来往,例行检查后便放行了。 凭借萧瑾蘅给沉照溪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长驱直入宫城,至承华宫时,刚好散朝。 “不必行礼,随朕过来就是。” 沉照溪抱过仍在酣睡的小娃娃,同萧瑾蘅交换了个眼神,便先行去了侧殿。 屏退左右后,萧瑾蘅也没有寒暄,开口便道:“如今屈相即将告老还乡,局势你也能想到;朕再给你十日,若十日后你与照溪通过屈相的考验,朕也好名正言顺地先行封你们个一官半职。” 这几个月戚莨虽一直在赶路,可朝中的局势萧瑾蘅皆飞鸽传书给她;暗潮如何,她心中亦有数。 “明白,草民定会让陛下得偿所愿。” 萧瑾蘅并没有在意戚莨话语中的僭越,走下御座后在她的面前站定,而后伸出一只手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掌心紧紧相贴之下,是经久流转的炽热。 复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戚莨便先行告辞,领着辰去已经修缮过的长公主府。 萧瑾蘅走到偏殿时,沉照溪正拿着一柄玉如意逗弄着那醒来的孩子。 “沉姐姐,我回来啦!” 她还没向前走上两步,小腿便被人装上,而后紧紧抱着。 “娘亲!” 萧瑾蘅看看那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小团子,又瞅瞅掩不住笑意的沉照溪,一时半会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不是!你别…别乱叫!” 在沉照溪面前,她尚觉着自己还是个孩子,又怎么能担的上这一声‘娘亲’? 许是萧瑾蘅发愣的眼神在那般小的孩子眼中些吓人,只见那娃娃连连后退,又一头扎入沉照溪的怀中。 “朕不是你的娘亲。” 那孩子怯生生地缩在沉照溪怀里,满是雾气的眸固执着盯着萧瑾蘅。 “你是,你就是!戚莨师师说了,你救了我,你就是!” 戚莨说的? 萧瑾蘅顿时哑然,算来这孩子也才一岁多,戚莨却已经告诉了她这些,并且那背后的腌臜她似真能理解一二。 如此看来,当真是个好苗子。 萧瑾蘅软了嗓音,向她招了招手;“过来。” 后又瞧着她步履蹒跚,萧瑾蘅还是迎了上去;“往后你该叫朕‘陛下’。” “好的,陛下娘亲。” 沉照溪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也款款上前来勾住萧瑾蘅的玉带;“好了,她毕竟是个孩子。” “罢了,随你便是。”萧瑾蘅刮了刮那孩子的脸蛋,颇为无奈;“呃……你可有名姓?就是,你戚莨师师……怎么叫你?” “辰姐姐总叫我囡囡,戚莨师师没礼貌!不给我起名字!” 萧瑾蘅失笑,伸手捏了捏她圆圆的脸蛋,随后又与沉照溪对视一眼。 “囡囡这个小字不好,总觉压抑;沉姐姐以为该择什么字?” 沉照溪稍加思忖,而后拉过萧瑾蘅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二字。 “挽月?何解?” “世人皆以日为阳,月为阴;早朝时晨光熹微,月亦未落;彼时,日月凌空。若她能挽月,自然也可驱日。” 沉照溪的视线缓缓落在那昏昏欲睡的脸庞上,眸光似水。 到底还是个孩子,容易累。 “嗯,那便叫她阿婉,也顺耳许多。” 招来宫娥带萧挽月到别宫安置后,萧瑾蘅的手揽住沉照溪的肩,拆下发冠后便欲枕在她的颈窝。 “沉姐姐~得写诏书假装谴责下四哥,还要处理阿婉玉碟的事情,真累哦~” “累便小憩会,这是作甚?”沉照溪毫不留情地拍开萧瑾蘅在她身上游走的手;“先前医官说过什么,你可望了?” 一提到医官所说的话,萧瑾蘅的脸上便阵阵青红不定。 先前医官来切脉,便含沙射影地劝她不能纵欲过度。 沉照溪那般关心萧瑾蘅的身子,这月余来竟连同床共枕的机会都没有。 “等下用完膳过半个时辰,把汤药喝了,一滴都不许剩!我会问苹儿的。” 见萧瑾蘅失神,沉照溪匆匆留下这句话便走了。 这些日子她为了温习丢下的课业,皆是住在长公主府,忙碌至极的日子,倒也不曾想过情爱之事。 可方才萧瑾蘅只是轻轻一点,欲火便隐隐有复燃之兆。 走得当真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