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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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文首相涉嫌选举贿赂的事件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随着国会的深入调查……” 月季坐直身子,浴缸边缘涌出大朵大朵的泡沫花,细白手臂一挥,椭圆形的磨砂盖子跌到地面。她轻喘了口气,关掉视频,起身冲洗干净。 朴世京的股份激励计划,赚下选民大把好感,他趁热打铁把改革蓝本拓展到医疗,在各处宣讲游行,再加上几位核心大臣的鼎力支持,和陈方忆突如其来的反水。短短三个月,逼得自由党大厦将倾,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这位年轻的未来首相,注定会凭借着他杀伐手段名留青史。 开水壶“咕噜噜”响,姜朝忙不迭拎起把手,壶口对着玻璃杯冲茶。手劲粗糙,不讲章法,棕褐色的茶团被激得四处逃窜,白瞎了她上个月才托人买的金骏眉。 “哪有你这样糟蹋好茶的。”月季吹干头发斜靠在厨房门边,卷起发梢仔细检查分叉。 姜朝眉毛竖起,玻璃杯“噹”一下磕到桌面,较起劲来:“解渴的玩意儿,谈什么糟不糟蹋,也就沉均晗有那副酸劲,整天摆弄这些。” 说到最后语调越来越小,听上去有些委屈。 月季无奈,走上前逗弄他下巴,小狗顺势俯下身子,微微眯眼,一副任人揉捏的表情。她这段时间除了总会的事务,整个人都投到辛西娅的重建里,确实冷落了他,有段日子没见,又吃起干醋。 “瞎想什么呢,中午吃火锅?” 姜朝方才如梦初醒,舔了舔下唇:“善雨刚才约我吃饭,一起去吧,她快要出国了。” “这么快?”她稍显惊讶。 周末,华贸人流熙攘,化身成富二代们最爱的消遣窝。姜朝站上扶手电梯,又瞄了眼地址,是六层的一家意大利餐馆。 临到门口,月季一拍脑袋:“哎呀,忘了件事,我帮董老师定制了个橱柜,说好中午去看图纸的。” “吃过饭再去好了。” 她撇嘴:“不行,就楼上那间MAZZO,预约就花了很长时间,迟到的话……” “行,那我去吧,你先进去,善雨已经到了,你们先吃。”姜朝好说话地捏了捏她手心。 “嗯。” 餐厅内墙挂了几幅西式壁画,镀金的相框上刻着无花果的纹路,天花板也绘制了繁复的藻井,在棱柱旁点缀着好些灯泡。 月季先一步看到人,径自过去。朴善雨听见动静,抬眸的瞬间掩饰不住失望。 “怎么,不欢迎我来?” 朴善雨挪开视线,淡淡道:“姜朝哥哥呢?” 月季坐下:“放心吧,不过是支开了他一会,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她眼帘一垂,拇指摩了摩水杯。 “留学的事情都定好了?” 朴善雨唇瓣开合两秒,扯出个没什么善意的笑:“大哥告诉你的?他对你倒真是上心,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月季耸肩,浑不在意,没所谓地研究起菜单:“他们家的小牛肉片不错,米兰空运回来的,要不要试试?” “……” 得不到回应,月季睇她一眼:“以后说不定就见不到了,说说你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我的呗?” 朴善雨挑了下眉梢,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缘,似乎正卖力搜寻着记忆的残骸,良久,冷冷蹦出一句:“大概…是见到你的第一眼吧。” “那真是难为你演了那么久。” “彼此彼此。” 一番唇枪舌剑,气氛反倒放松下来,朴善雨嗓音紧了紧:“大哥为了尽快让我走,已经换了三所学校,再不同意我也不知道要被发配到哪去。” “学什么?” “还是金融。” “嗯,你有这个天赋。” 她自嘲一笑:“…你真这么想?” 月季摸摸嘴角:“新能源项目我看过企划案,很有前瞻性,沉均晗不是也批了资金,还不足够说明吗?” “可惜项目再好也轮不到我做。”她顿了顿,“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宁愿选一个草包,也不肯选我?因为我难以启齿的出身,就活该得不到应有的东西吗?公司是…他也是……” 月季轻笑几声,不留情面地拆穿她:“是你欲望太大,从不肯珍惜已经握在手里的。平心而论,舅妈待你不薄,跨国项目也想方设法让你加入,但你等不及,妄想一步登天。” “你还不是一样。”朴善雨急促地反驳。 月季摇了摇头:“我不一样,我不会忽视我拥有的东西。” “你想说什么?” “……失去文昌,你会后悔一辈子。” 话音落入耳膜,化作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割裂她伪装的粗糙面具。朴善雨攥了攥衣摆,竭力控制住发颤的声腔:“你就是来提醒我这个的?” “是啊,我来提醒你,不论将来你去到哪里,做些什么,都要真真切切的记住,有个人为你丢过一条命,再没有人会那样爱你。” 她鼻子发酸,眼圈蓦地涨红。 月季合上菜单,目光越过落地窗,瞥见姜朝的身影:“别哭,他来了。” 朴善雨连忙拽袖子揩了揩眼角。 “这顿饭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好好道别,有缘再见。”月季离开前回头道,“还有,会长让我转告你…文昌的日记你好好看看……” 等她走远,朴善雨才卸去力道,瘫软在座位上。 那本日记还原封不动地躺在背包里,她一直没打开,她怎么敢…… …… 须臾,角落里迸发出尖利的哭声,服务员走到那位掩面哭泣的年轻小姐跟前,关切地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朴善雨怀里捧着一册黄色记事本,只一个劲儿地抽噎。 少年把满腔的爱意和敬畏都写在了纸上,他曾经毫无保留的爱过她。余生,她也再无法安宁。 等到大选正式拉开帷幕,长京已经入夏,街头巷尾的横幅口号不断,南来的暑气显然挡不住选民的热情。 文家倒台,自由党溃散,毋庸置疑,十四天的选票大半都落到了朴世京头上。 选举会议接近尾声,天色尚早,白厅外环绕着成群的白鸥。很快,轮到新任首相发言,朴世京徐徐登台,单手扶住演讲的话筒,面上闪过几分兴味,抬眸透过落地玻璃俯瞰整座长京。 他做到了。 站在山顶,成为人上人。 一年后。 厅前坐满了记者,唐唯忙到晕头转向。周礼见形势不对,一头扎进人堆,沿着后方的应急通道找到三楼。 休息室被反锁,里头偶尔传出黏黏糊糊的娇喘,周礼快要爆炸,猛锤了几下大门:“月季,下面准备的差不多了!” “…唔…知道了……” 等了约莫一刻钟,门才打开,段北封慢条斯理地打着领结,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辛苦了。”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商会的会长,周礼暗自腹诽,于是调侃似的回了句:“是段总辛苦了才对。” “许舟那边呢?”月季正对着镜子抹口红。 “展品都最后清点过了,没问题。” “嗯,走吧。”她抚了把鬓角的碎刘海。 出门前,段北封捞过她的腰,不规矩的到处点火。月季皱眉:“别闹,今天是辛西娅的第一次珠宝展,不能出岔子。” “那晚上接你去我那儿?”他松开手,恬不要脸地讨价还价。 月季眼一眨,踮脚在他唇边啄了啄,揪住狐狸尾巴轻轻顺毛:“乖,看你表现再说。” 他思量几秒,妥协道:“好吧……” 周礼白眼简直翻上天,不住地干咳催促。 会展邀了不少商界名流,其中不乏佼佼的同行,大多都想借这个契机,结识那位不常露面的Rose,时下最当红的新锐设计师,前不久刚拿下Couture Design Awards的大奖。 凭着大胆出色的设计和工艺俘虏了大众的审美,人们赞她是莫非之后的第一人。 展览以春夏秋冬四季为概念,种类不多,但都是当季的高端精品。Kenny走到角落,镜头瞬间就被那条镶嵌着粉钻的项链所吸引。 “喜欢这个?有眼光。”月季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 Kenny先是吓一跳,看清来人,激动的差点砸掉相机:“Rose!你还记得我吗?几年前VOGUE的采访!勇敢的心!” 她笑了笑:“当然,你的邀请函是我亲自发的。” “那真是太荣幸了,我早就说过你一定会成功!”Kenny兴奋地嘴巴一张一阖,大口呼吸。 “谢谢。”月季朝那条项链努了努嘴,“给你介绍一下?” “求之不得。” 月季挑眉,笑他中文倒是突飞猛进。 他颇为得意:“人总归是要不断进步的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接受我的采访?” “现在就行。” Kenny哈哈大笑:“真够意思,那方不方便回答我一些私人问题?” “嗯?” “有传闻朴首相前段时间解除婚约是…因为你,你们有没有……”他侧过头,压低嗓音问。 她故作惊讶:“你这是打算改行做八卦新闻了吗?” “哎,不是不是,我纯粹个人好奇一下,不会写进去。”Kenny挠了挠后脑勺。 “四个字,无—可—奉—告!”月季抻出右手,示意他继续往前走,“好啦,前面还有很多有意思的首饰,我给你好好讲讲。” Kenny不死心,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Rose这可不怪我,网上还说你是民主党的间谍呢……到底是不是啊……” “……” 忙到中途,月季得空从小门跑出来,就着化妆镜补粉。侧后方毗邻长京剧院,信江的水流卷来一阵凉风,消散闷钝的热意。 忽而,像是感受到什么,她回头瞥见一辆纯黑的奥迪。车窗降下来,露出线条匀称的手臂,腕骨连接的手掌纤长有力,小拇指戴了只蛇纹尾戒。 她桃花眼一弯,提起裙边朝他奔去,前襟那朵山茶花胸针迎着太阳,熠熠生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