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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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朝回屋换完单衣,含着下唇等了十来分钟,继而起身蹑手蹑脚地下楼。 “我晚上不回来了。”行至大厅,随意指了个佣人叮嘱。 车钥匙刚揣进怀里,二楼长廊不轻不重传来道声音叫住他。 “去哪?” 姜朝回头,见姜昕胳膊肘横撂在栏杆上窥视他,迅速编织措辞:“有点事,找朋友去。” “你等等。”她顺着扶手楼梯下来,凑近了,盯住他面庞细细打量,“什么朋友?” “你不认识。”心虚偏过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去北芒山。”姜昕眉梢一扬,薄唇勾出抹怒气。 姜朝瘪嘴:“妈……” “你外公要去大阪参加峰会,收拾东西,明天跟着一起过去。” “我不去。” “你敢。”姜昕眉头蹙紧。 见其别扭模样,她缓了片刻,叹息着放软语气:“我知道你跟月季的事,且不提你们早就掰了,别忘记你还是朴家的孙子。” “……” “眼下你要多考虑自己的前途,北芒山的事我们不掺和。”她抬手理了理姜朝衣领,“如今两党斗争激烈,未来尚不可知,多和你外公学学,保持中立才是明智的。” 姜朝脸色微变,磕了下眼皮,他心中早有决断,滚出口的话却妥帖:“我知道了,你别操心。” 闻言姜昕终于松了口气:“行了,上去收拾吧。” 他咬咬牙,只好作罢。 峰会叁天一周期,很快进入白热化,朴世京疲于公务。月季来了好几日,只见到他一面。 大阪这么点地方,很快就没了新鲜劲。 泡过温泉,马承瞧她兴致不高:“小姐,议长那边走不开,您要出去逛逛吗?” “不去了吧。” “那您早点休息,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木屐踢歪在玄关处,月季赤脚叁两步缩到躺椅上。一旁的矮几切了盘新鲜水果,她拈了颗草莓塞进嘴里,戳亮平板。 这几日勇敢的心出了批样品,下午和中层开视频会,章泽城那边再叁暗示本金匮乏。 月季皱眉思忖,“叮”的一声,屏幕倏忽蹦出条新邮件,周礼的电话同时呼过来,她想也没想摁下接听键。 “是什么?” 周礼默了数秒:“你让我查的段北封。” 她挑眉:“有结果了?” “费了不少功夫,我找人去他学校翻了老底,查到点蛛丝马迹。”他吁气,“他爷爷出车祸后,长丰集团几乎是迅速垮台,短短两个月就被海外的公司吞并。” “这么快?”月季诧异。 “背后肯定有推手,他父母去世的早,那之后一直住在表亲家。” “如此说来,那场车祸可能真的不简单?” 心跳漏了半拍,她从包中摸出根烟点燃,盯着指间猩红,眉头愈锁愈深。 “段北封没放弃追查,这些年他接触不同的私家侦探,我想办法弄来了些资料,你看看。” 解压后的文件包躺了数十张照片和两份文档,照片大多和车祸有关。文档一份是陈旧的验尸报告,一份是长丰集团的合并细节。 长丰集团当初建材生意做的红火,段斌离世后,火速被纵向合并,那家海外公司落款是劳恩斯。 月季指头顿住,圈了圈这个名字:“怎么从没听过这家公司。” “我查过了,什么信息都没有,越是这样越是可疑。” 她嘬了口烟,舌尖舐去甜味:“你怎么想?” 周礼眼帘低垂:“这件事朴家脱不了干系。” 月季吐出烟圈,两人陷入沉默。 “……月季。”良久,他语气肃穆,“你有没有想过离开?” 她指骨一抖,烟蒂带着星点火苗簌簌掉下来。 “北芒山烂透了,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毕竟不是朴家人,不如趁现在早些抽身——” “我不能走。” 于混乱思绪中剥出一线不可忽视的欲望,她狠狠咽下浓烟,打断周礼的话。嘴角溢出丝缕白雾,呛人的气烟引她胸腔不适,咳嗽两声,强行压下辛辣,呼吸逐渐平缓。 品出话中的斩钉截铁,周礼叹了口气:“其实你来日本之前,就想和你说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还是那句话,保守你的心。” 提手将烟灰掸进玻璃杯,掌心用力搓了搓额头,她眼眶微红。 “你会陪着我吧?” 周礼哼笑,屈指叩响桌面,佯作得意,安抚道:“知道你离不开我,放心吧,有我呢。” 月季销完两根烟,才结束通话。 目光还停在邮件上,左右做不出决断,顿觉腹中饥饿,继而摇头扫去伤神情绪,够了件外套打算出门觅食。 大阪去往京都不过二十来分钟。 先斗町与鸭川河道平行,是京都最有风情的小吃街,东边临水,可以边吃料理边赏美景。 月季点了壶清酒和汤豆腐,悠哉朝后靠在长椅上。 河岸边两两叁叁聚了情侣,搅得氛围黏腻,风一吹,裹了些许湿热,直往人脸上扑。 她连招呼也没打,想着填饱肚子就赶回去,不劳马承费心。 夜市嘈杂,餐点上的慢,她摘下墨镜正东张西望,陡然身后传来叫骂声。 一位矮个头日本男人对着身边的女人发火,时不时用指头戳弄她额角,女人吓坏了,呜呜咽咽的抽泣。 月季听不懂日语,但几声喊骂还是能理解的。 那男人得寸进尺,站起身挥动着玻璃酒瓶,气势汹汹。 眉头一皱,不等月季作出反应,斜刺里冲出个戴鸭舌帽的年轻男人,牢牢攥住他手腕。 鸭舌帽熟练道了几句日语,男人不满,本欲发作,尝试几次甩不开他的手,顿时泄气。 一场闹剧这才得以止息。 尔后,就听见鸭舌帽在她身后抱怨道:“吃个夜宵也不消停。” 十分耳熟,她迭了迭墨镜腿,回过头,犹豫着开口:“姜朝?” 他身形微顿,倏地拿下帽子,兔子眼瞪圆,扬起笑容。 “月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