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变幻莫测

    影响战争胜负的因素太多了，战场之上的信息也太过庞杂，还有无数突发的，完全无法预料的情况，而这都需要战场指挥官在极其有限的时间内做出准确的判断，并立即采取正确的行动。否则，战机就会转瞬即逝。

    秦凯的双眼紧紧盯着“千里眼”中更加清晰的山谷战场，额头上不知不觉冒出了许多汗珠，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艰难的抉择了！

    十几匹塘马正在一旁等候，只要秦凯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即飞奔战场，将一个个决定了大战胜负和无数人生死的命令传出。

    清军在山谷中的三万大军被击退已经确信无疑，但是最核心，战力最强的那一万骑兵基本上全身而退了，若是不迅速追击，恐怕这场伏击战就白打了。

    秦凯很清楚，那才是这次伏击战的真正目标，消灭了他们，才算成功。其他的那些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余丁也好，包衣兵也罢，虽然死了一地，却价值不大。

    两边山岭秦凯所部明军现在虽然暂时处于劣势，但只要增派兵马，清军最终绝对也消耗不过，而谷地中间的那块山岭，倒是成了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一时半会恐怕拿不下来。

    秦凯的脑海里迅速分析着当前的战况，心中那股不好的感觉一次次干扰了他的判断，让他十分苦恼，他还是没能说出清军的怪异到底是因为什么。

    “武安营分成两部，从两侧山岭进攻，清除掉上面的清军。铁骑左营加入战场，一定要截住清军的骑兵。中军天威营继续原地待命，金武营全力围攻谷底中间的那块山岭，不必强攻，只要困住那些清军便好，其余各部依旧按原计划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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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将军！”秦凯身后的十数个营官，副营官级的将领拱手抱拳，异口同声道。

    最终，秦凯还是采纳了常青山的折中稳妥之策，但也稍微做了一些改动。原本武安营，铁骑左营，天威中军营都是预备役，以防不测的，而常青山只是要调动铁骑左营，但现在秦凯还要把武安营也派出去，看起来是对两侧的山岭志在必得了。

    如此一番调动，预备役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天威中军营和一万新兵，天威中军营虽然是全军中最精锐的一支兵马，有五千骑兵，但这个颇为冒险的进攻计划将会使得秦凯应对突发意外的能力大大降低。

    山谷的战场此时已经往东转移到了更加旷阔的地带，地势地形也变得更加平坦。但不变的是战场之上震天撼地的喊杀声，马蹄声，火炮轰鸣声......

    而位于山谷中间位置的那个山谷，明军还是久攻不下，固守的数千清军仗着地利，又兵马弹药充足，战斗意志极为顽强。

    明军在强冲了数次之后，在原本就不宽大的山麓中铺满了倒地的尸体，血水顺着地势汇合成溪。

    随着秦凯的最新命令下来，明军才终于改变了策略，金武营并没有贸然攻击，而是在山岭周边构筑起了防御工事，似乎是要困死山上的清军。

    要知道，占据山岭，借助地利，火器而守，优势虽然多，但缺点也不少，在没有水源的情况下，这支清军提前带上去的饮用水根本撑不过一天。

    换言之，阿济格是打算一天结束战斗，然后山岭上的清军到时的任务也会由阻击明军追兵变成阻击明军溃兵，不可谓不巧妙。

    但这场大战究竟谁胜谁负，现在下结论恐怕还为时尚早了。这样的部署危险性极高，一不小心，这步看起来巧妙的棋就会变成死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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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山谷中的明军一路追击，虽然秦凯下达了减缓攻势，小心清军埋伏的命令，但却挡不住这些已经陷入了狂热的士兵，仿佛面前的敌人就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只要他们能够追上，便能砍杀了一般。

    殊不知，看起来气势如虹，无往不利的上万追击兵马，其实相当一部分已经掉进了阿济格和吴三桂的伏击圈套之中。

    阿济格的真正主力埋伏南侧的山脉之中，他看着正准备进入伏击圈的明军战兵忽然停止了追击，并开始重新整理队伍，心中一紧，当即明白对面的明军主将察觉出了什么。

    不过，秦凯所部的数千骑兵仍在追击，死死咬着原本在两侧掩护诱敌兵马撤退，维持战线的那上万骑兵。

    当然，经过一番混战，那支骑兵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万骑了，损失也颇为惨重，但还有一战之力。不时分出部分兵马纠缠明军骑兵，作用颇为显著。

    但这些还不是阿济格最忧心的，追击明军已经有一小半进入了伏击圈，只等他们整理队伍到一半，军阵最为混乱的时候，他再发起突然袭击，局势便还在掌控之中。

    可是，南侧山岭之上突然多出来了许多明军，之前战力强悍的那些新八旗兵在经历了两场大战之后，根本还没能喘口气，就又被迫再次应对明军的进攻了。他们虽然善战，可也不是铁人，战斗力急剧下降，阵线逐渐不支。

    那里是整个战场中最重要的战略支点之一，若是能够掌握在手中，在战场之上就是进可攻，退可守了，阿济格绝不能丢失。

    他随即派出了三个牛录的核心甲兵前往支援，这些兵马原本都是用于伏击战的，但现在阿济格也只好狠下心来抽调出去。

    其实，以斥候汇报回来的军情，面对拥有上千援兵的明军，阿济格应该不止派出三个牛录的，这些可都不是满员牛录，总兵力不过四五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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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同样也不愿意伏击突袭的效果减弱，兵力不占优势使得清军的临时调动捉襟见肘。

    “吴三桂，你派了多少援兵阻击明军呢？”阿济格忽然抬头看向了北面的山岭，那里埋伏着吴三桂麾下的几乎所有精锐兵马。

    “国贵，你亲自带三个百总的甲兵上去支援，上面的甲兵也全部归你指挥，那里绝对不能丢，一定要击退明军的进攻。”

    吴三桂虽然也只是增援了三个百总，但安排出了手下最核心的精悍大将，他也同样清楚那里的重要性，山岭一旦完全被明军的兵马控制，那所谓的伏击也会腹背受敌，这里的山岭地势不算特别陡峭，军队可以从大多数山道冲出，给山下的敌军一个猝不及防的突袭。

    战场局势的变化使得阿济格和吴三桂都不得不做出了兵力调整，他们都在等待着被及时叫住，正在整理混乱阵线的明军调整状态。

    “杨坤，一会进攻的炮声一响，你就带着兵马在东面布阵，一定要挡住回援的明军骑兵，刚刚混在诱饵里的上万骑兵都是精锐，只要你阻挡住三刻钟，他们就能调转马头回来支援你，到时候明军腹背受敌，必然全军覆没。”

    吴三桂麾下的大将杨坤闻言，随即点头称是，他们原本是打算等明军完全进入伏击圈之后再展开进攻的，但现在秦凯明显有了警惕，只能立即调整作战计划。

    杨坤本部除了拥有吴三桂大军最精锐的火器部队，还有一部分战兵和骑兵，为了应对明军的骑兵冲锋，确保自己的背面不受攻击，吴三桂还给他调了数百骑兵作为支援。

    这个时代的火器威力还不够，单独的火枪火炮部队除非有地利可以依仗，不然绝对无法抵挡得住大批骑兵的冲锋。

    所以，面对骑兵，一般都是火枪部队和骑兵联合作战的战法，杨坤下辖的兵马本来就是原本关宁军的火器部队，这个自然是强项，但是骑兵就弱太多了，不然吴三桂也不会把自己麾下无比珍贵的骑兵调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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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轰！轰......”

    十几声火炮发射的声音响起，收到信号的清军伏兵瞬间出击，山谷南北两面的低矮山坡顿时震动起来。

    借着茂盛树木和山岭的掩护，一直隐藏在山坡后方的近三万清军从几十处山道涌出，成千上万的马蹄踩在山谷的地面上，发出的声音汇在一起，就好像是轰隆隆作响的闷雷声。

    颜色各异的十几股人潮如同奔腾决堤的江水，上面的旗帜被风吹得飒飒作响，正咆哮着冲向正整理阵型到一半的明军，完完全全就是猝不及防。

    刚刚秦凯大军伏击清军的一幕，似乎正在重演，只不过这次秦凯大军的反应很明显没有刚刚清军来的快。

    秦凯大军刚刚虽然是一路追击，未经苦战便取得了胜利，但体能消耗也不小，损失同样也是有的，再加上突然停顿，整理队列带来的混乱。面对阿济格和吴三桂近三万精锐兵马发起的突然进攻，根本就是措手不及，负责戒备阻击突袭敌军的数百兵马很快就被淹没了。

    山谷的战场之上，喊杀声再度震天撼地，明军的阵线迅速回缩，还好整理队列的时候大部分兵马都已经来开了距离，不至于在清军的突袭之下被自己的溃兵迅速冲乱，进而发生踩踏挤压，失去反击的能力。

    这些清军精锐的战斗力十分强悍，而现在秦凯麾下的大军实际上却已经被分成了四部分：两侧山岭之上的五六千兵马，预备役的一万五千余兵马，山谷内侧的四万余兵马，以及追击清军骑兵的万余骑兵。

    两侧山岭之上的兵马这个时候固然脱不开身，但是他们以绝对的兵力优势打得清军节节败退，只是因为山道坎坷，影响了进攻速度。

    而山谷内侧的四万多兵马有近万正在围困中间山岭的清军，剩下的三万多大军，正在经受清军近三万精锐的突袭，战况一时十分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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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军突袭的部队中不断分出一支支小队，往来不及结成坚固军阵的明军阵地延伸而去，如同一支支触手纠缠其中，两支军队的接触面越来越大，明军仍旧不断退缩，清军不断挤压而上，密密麻麻的头盔布满了山谷。

    秦凯看着山谷中发生的一切，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中了清军的埋伏？要不是见惯了大世面，这个时候恐怕就得急得暴跳如雷，难以自抑了！

    只是，清军为什么突然多出了那么多兵马，这些伏兵是怎么来的？难道是河南的吴三桂所部？亦或者是北直隶的多尔衮，清廷这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但秦凯转念一想，多尔衮把家底都掏出来了也不可能啊，多尔衮也不可能丢下北京城，千里迢迢敢来济南啊！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

    毕竟，清军在北方地区，就剩下这三支兵马，阿济格所部必然在其中，另外一支只能是吴三桂所部，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不过，秦凯的兵马可不是那些假清军主力，只有虚架子，一触即溃。他们在经过了一开始的恐慌之后，很快就在山谷中结成了一个个稳固结实的军阵，战兵和骑兵相互配合，阻挡住了清军如狼似虎的第一轮突袭攻势。但自身损失也十分惨重。

    秦凯定了定神，看着山谷中的战况，心里十分焦灼，虽然山谷中自己的那四万兵马暂时稳住了阵脚，但局势仍旧不容乐观，他们随时有可能被清军攻破。

    而现在他唯一能调动的精锐兵马就是中军天威营了，剩下的一万预备役战斗力并不强，都是新兵。当然，若是拼尽全力，金武营也能抽调出一半来。

    但这是最后的预备兵马，能不能上，还得看两边山岭之上的战斗结果，他能猜的到，既然清军有伏兵，也绝对会往那里增援人马，自己派去支援的兵力够不够，还是个问题。

    “两边山岭的战况如何？”秦凯看到任宣收到斥候传来的军报，着急问道。那里山高林密，他的“千里眼”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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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两侧山岭之上的清军都已经被击退了，现在武安营的将士们正在追击，若是不出意外，很快就能剿灭那些清军残兵，完全控制那两块地方。”任宣看了一眼军报，随即兴奋道。

    阿济格和吴三桂没想到秦凯会派出那么多兵马，他们派出的那点四五百援兵虽然抵抗住了一会，但面对数倍于己的明军，根本不够。

    “好，传本将军的军令，武安营分出部分兵马继续追击清军残兵，其余大军沿着山道突袭清军后方，不得有误。”秦凯说罢，当即放下了手中的“千里眼”，然后翻身上马，大喊道：“天威中军营诸将士何在？”

    “在，在，在！”天威中军营的各级将领当即拱手抱拳，大声回应道。

    “领着天威中军营的将士们，随本将军去杀光这些鞑子！”

    在确定了两翼的山岭已经基本控制在自己手里之后，秦凯当机立断，将最后的一支预备役部队投入进了战场之中，并打算亲自领兵前往。

    至于围困山谷中间山岭的金武营，他倒还没有调其中的兵马出来支援前线的计划。

    要知道，若是山岭之上的清军不顾一切突围，然后趁乱进攻正在山谷东面入口的前线部队，那局势就不受控制了。

    这些被伏击的大军本就是苦苦支撑，一旦腹背受敌，阵型极有可能不稳，到时候甚至会演变成整个阵线的崩溃，秦凯必须小心对待，免除任何发生意外的可能。

    战场之上，容不得这些疏忽大意，秦凯也知道自己现在是被清军伏击了，原本计划着伏击清军的自己反而中了圈套，但他仍旧有信心击败这些清军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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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是秦凯啊，大名鼎鼎的皇帝陛下麾下的头号大将，怎么可能就这样认输了，至于舍弃一部分兵马，就此撤退，保存实力，那更是绝无可能！

    而且，当前的局势，固然可以说是秦凯伏击清军失败了，但也还根本说不得清军伏击秦凯的计划就是成功的了。

    不过，双方如今陷入了苦战，秦凯大军在两翼取得了初步胜利，清军在山谷战场暂时取得优势，在山谷出口的骑兵追击中一时未分胜负，这些却是正确确实实发生的事实。

    山谷之中，阿济格和吴三桂正亲自领着本部兵马竭力进攻，他们都选择了亲临前线，以及时应对各种突发状况，最快做出决策。

    还是那句话，他们面对的可是朱慈烺麾下的精锐兵马，不可能不心存忌惮。多铎可都败在了对方的手里，阿济格虽然是不服自己的这个弟弟，但是打仗上，他心里还知道自己什么水平的。

    而秦凯麾下大军的战力也确实强悍，虽然是被伏击了，中了埋伏，局部兵力还处于劣势，但反应迅速不说，抵抗也相当顽强，便是八旗精锐，也不能迅速将其击败。

    阿济格和吴三桂很快便在战场中会面了，数百亲卫骑兵将他们重重护卫起来。看着战场上仍在混战的两军士兵，久久无法取得突破的进攻，他们的心中都无比焦虑。

    “这支明军在山谷那边还有一支兵马，现在正赶过来，估计不用三刻钟就能加入战场了，咱们必须速战速决！”吴三桂眉头紧皱，声音十分沉闷。

    “看样子还是一支骑兵，旗帜虽然看不清楚，但是那么大的烟尘，绝对没有错。”阿济格也沉着脸说道：“还有一个坏消息，就在刚刚，派到南翼山岭之上的甲兵被明军击败了，明军仅仅在南翼山岭，就投入了最少三千兵马。”

    “这么说，北面山岭上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了。”吴三桂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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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虽然派了吴国贵前往指挥，但心里也清楚，在绝对的兵力优势面前，一个经验丰富的将领，作用并不会很大。更不用说，朱慈烺麾下的这支身经百战的强军了，最不缺的就是战斗经验丰富和指挥能力成熟的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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