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九章 事实胜于雄辩!
冀阙外。 并没有什么声音。 他们此刻还没理清状况。 但张良明白了。 他知道秦落衡为何说这番话了。 因为秦落衡执‘一’! 他执的是大秦的体制,执的是大秦的军功授爵体系,也执的秦吏一直信奉的阀阅。 他并非不认同高低贵贱之分。 而是从始至终,都没觉得在场的士人为‘贵’! 秦落衡眼中的贵族,是靠军功在门前树立柱子,柱子上记载着密密麻麻功劳的氏族,即是秦人追捧的门阀。wap. 如王氏、蒙氏、杨氏等氏族! 他根本就不认同三代盛行的天生世卿、天生贵胃的说法,因而其他人自持身份高贵,但在秦落衡眼中,到场的士子,除了寥寥几人,其实都一样。 都只是一名普通的士人! 而且…… 张良回过头,深深的看了秦落衡一眼,他有种感觉,秦落衡那番话,或许是故意说出来的,他并非是说给在场士子听,而是说给外面旁观的寻常民众。 他想让民众知晓这个道理。 天生世卿、天生贵胃的时代,已经被大秦踩在脚下,也将永远的不复存在,大秦体制下,世人尊崇的贵族,有且只有一种,便是门阀,这些靠世代军功累积上去的军功世家! 张良心绪起伏不定。 他现在已经全部理清楚了。 他们把这次盛会称为‘大治之议’,以为这次盛会就是商议治国理念的,殊不知,秦廷或是秦落衡,亦或者是始皇,他们是真的想建立一种新的文明。 一种完全脱离三代王道影响的新文明。 想到这。 张良已震惊到无法言语。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鼻息更是微微喘息着,双手也不知何时握紧,心中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环顾四周。 在场的九十六名士人中,如他这般幡然大悟者屈指可数,大多数人脸上呈现的都是怒意。 他们只感觉受到了羞辱。 他们认为秦落衡是在刻意压低他们的出身,以期达到羞辱、威胁的效果。 秦一扫了六合。 其他人就算不满,也无法出声辩白。 因为秦落衡说的是事实。 只是太侵骨。 让人一时接受不了。 在一阵骚动之后,何瑊忍不住起身道: “秦博士,此言差矣。” “我等之所以成为贵族,盖是族中先辈,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何以让你弃若敝履?我等家族难道就未曾为国为民立过功?难道只有为你大秦立功才能称为立功?” “秦博士之言谬也!” “大谬!” 秦落衡澹澹道: “这次盛会只论学识,不论出身门第。” “尔等父辈先辈的确有过功业,这一点无人会反对,这也是尔等能锦衣玉食、饱读经书的原因,但时过境迁,现在已经非是夏商周时期了,过往的显赫终究已成过去。” “前朝的剑,尚且不能斩本朝的官,何况是前朝的功业?” “朝廷一向尊敬对华夏有过功绩之人,但那是对尔等父辈先辈的敬重,或许朝廷会选择余荫他们的部分后人,但这注定是少数。” “华夏悠悠数千年。” “漫长历史长河中,华夏出过太多能人志士,若全都予以余荫,恐怕没有那个朝代承受得住。” “而今天下百废待兴,你们饱有学识,若是投身朝廷,立下功业只是时间早晚,何愁不能延续家族荣光?又何以继续躺在先辈余荫下不知进取?” 何瑊面色铁青。 仕秦? 他在韩国可是公族大夫,仕秦却只能从斗食小吏做起,这让他如何甘心?又如何情愿?堂堂韩国大夫,去当秦国小吏,这传出去,他岂不沦为了天下笑柄? 何瑊冷哼一声,拂袖坐了下去。 他虽有心争辩,但这种事,在这种场合是不能争的,他不可能为此暴露自己曾为韩国大夫的事,因而虽心中万般不甘愤满,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其他人也知道这点,所以全都不再吭声。 这时。 外围有人替他们解了围。 一个儒生拿着大铁喇叭,高声道:“敢问秦博士,世人皆知,政治不二分,为何这次要政治分离?当年无论是西河之学,还是稷下学宫,百家争鸣时,政治可都没有分离过。” 秦落衡面无表情道: “因为当分。” “这次盛会确实旨在百家争鸣。” “但咸阳盛会跟百家争鸣还是有不小的区别。” “百家争鸣,争的是止乱的治国之政,当时天下乱作一团,互相攻伐,打的不可开交,所以百家的焦点,主要还是集中在平息天下争乱上。” “争的主要是政见!” “但秦不同。” “秦已实现六王毕,四海一,自然没必要再议治国之政。” “我知你们对此有不同意见。” “但百家争鸣后,百家之士陆续出仕,而在这长达两三百年的攻伐中,最终秦脱颖而出,横扫了六国,实现了天下一统,因而治国之政最优的无疑是法制。” “秦以法为要,一统了天下,这不容任何辩驳。” “也没什么好争辩的。” “因为在这数百年间,百家尽施其才其能,但最终也没能挡住大秦的步伐,让大秦以横推之势,扫平了天下。” “你们或有雄辩。” “但秦因法而强却是事实。” “事实永远大于雄辩,即便你口舌如黄、巧言善辩,也改变不了诸子百家中,只有法家促成了天下一统。” “也是目前唯一一家!”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治国之政没有争辩的必要,任何的争辩之言都是无稽之谈,完全是凭空臆想,不切实际。” “正是基于此。” “这次文明立治,议的是国家治理,而不是为政之道。” “大秦立国已有五年,在这五年的治理内,大秦无疑犯过很多的错,也走过很多弯路,而这其实是必然的,这些错误中,很多错其实都是可避免的,但又是难以避免的。” “何以?” “原因其实很简单。” “大秦是第一个实现大一统的国家。” “没有任何参照。” “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 “大秦这些年,一直依循着治秦国的方法,在治理天下,但很多方面显然已经于当世不合了。” “天下一统之前,秦只拥数郡之地。” “那时的治理远没有如今的复杂多变,政令若是中途传令不发生意外,三五天便能轻松送到,而今大秦坐拥三十六郡,疆土之辽阔,当属古今之最!” “但也正因为此。” “很多治理之策都难免出现了偏差。” “以至惹得地方民愤民怨。” “大秦这些年一直锐意革新,在诸多方面都进行了改制,唯独在治理方面,始终依循着治理秦国的方法,但这显然越来越脱离实际,也越来越不切实际。” “因而才有了这次的文明立志!” “即你们口中的大治之议!” “当年百家兴起,百家争鸣,在那乱世之中,诸子游走天下,进而提出了各种主张,从而推进了天下的一统大业,眼下乱世方歇,天下百废待兴、方兴未艾之时,正值大治之始。” “诸位以往散落民间,切身感受民间疾苦,当对天下治理有不少的深刻见解,故,这次朝廷广聚天下贤士于咸阳,就是想一同探讨天下的治理之策。” “因而这次盛会有且只有‘治’!” “也只议治!” 叔孙通在外面高声道: “我不认同。” “政治不二分,若是提出的治理之策,跟律法相悖,岂不是也不能执行,那这样提出的治理之策又有什么意义?” “你也说了。” “法家是帮助秦一统天下的学派,但乱世跟治世是不一样的,秦法严苛,在治世秦法明显不合适,大秦当更改为政之道,只有这样才能兼容天下之变,也才能实现大治。” 秦落衡抬起头。 摇头道: “变更?” “天下的为政之道就四家。” “法、儒、道、墨。” “墨家的为政之道太过不切实际,因而大争之世数百年,没有任意一国以墨家主张为执政理念。” “墨家自然不考虑。” “而道家主张的是‘道德’,儒家主张的是‘仁礼’。” “两家的理念都有一定说法。” “但人是有七情六欲的,孟子说人性本善,而荀子却说人性本恶,而人其实是善恶一体,依靠道德和礼仁来治理天下,终究是太过虚妄,不切实际。” “若天下不是以法律为准绳,而是以儒家的仁、礼,道家的道、德来治理,但仁、礼、道、德何时有过明确标准?那是不是意味着道德、仁礼的解释权,其实是在道家和儒家士子手中。” “天下士子大多为地方贵族豪强,那你们所谓的天下治理,岂不是又回到了诸侯邦国,到时一乡一治,一里一治,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地一国,天下千国?” “这岂是天下之福?” “法家纵然有再多问题,律法却是实打实有明文解释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并不会如道家儒家那般唯心,所以无论秦国日后灭亡与否,华夏这块大地上定会推行法制。” “法律保障的是底线。” “而道德、仁礼,只是对人的更高标准,眼下连你们这些士人尚且不能完全遵守最基本的法制,谈何让底层民众,一步登天,直接进入到德治、礼治的社会?” “你们的想法太不切实际了! !”冥狄z的修道十年,出门已是到了强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