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炉中天地

    “是啊……紫炎砂浮宫，我曾经梦寐以求也要到的那座紫炎砂浮宫。”

    紫衫女子冰眸仰望着台阶尽头这座紫烟氤氲的宫殿，顿了顿，又道：“诡道法阵被破，阵中几无人员伤亡，如此算来，他们应该都在宫殿之中了。”

    “其他地方的人自有人去处理，至于这里……”飞鸟面具下传来颤抖的声音，“起码有数十位元婴巅峰的修士，并且都是同辈的佼佼者。”

    紫衫女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你怕了吗？”

    “它那种东西，要是怕才怪呢！”紫衫女子背后的骨剑发出桀桀怪笑，“啊——星辰之力的味道！五行大道的味道！还有仙草灵药、生人精血……哈哈哈哈——”

    “女娃儿，快快进殿、快快进殿！我要饱餐一顿呀！”

    “怕……我好怕啊……”飞鸟面具的声音也是从颤抖逐渐变得癫狂。

    “嗬嗬嗬嗬……”

    “我好怕……”

    “怕我胃口不好，一下子吃不下这么多哩！”

    飞鸟面具之下，伴随着森冷的笑声，它的脸上一下子裂开了三张狰狞的血口。

    ……

    十日之前，三环区域的某片沼泽地中，紫衫女子双手结着一个奇异的印诀，盘坐在泥沼之中的某座石台之上。

    这座石台用生灵之血刻画满了妖异的符文，虽然与诡道祭文不同，但气息却极为相似。

    在紫衫女子的身前漂浮着一柄骨剑，剑身上冒着滚滚的黑炎，幽深的黑色与森然的白色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隐隐使得周遭的空间也扭曲变化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黑炎伴随着骨剑之中的力量，不断地流入到紫衫女子的体内……

    这个过程并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而她的气息则是像登台阶一样不断地升高，最终达到了某种巅峰。

    骨剑翁鸣，响起怪叫声：“女娃儿，你道身孱弱，终究无法承受我神力的加持！”

    紫衫女子眉头紧皱看，咬紧牙关，齿缝之间挤出了一缕艰涩的声音：“闭、闭嘴！”

    她的气息在巅峰上维持了半盏茶的工夫，尔后，只听“嘭”地一声，一股气浪以她为中心，猛地向四面八方涌去，就像是扎破了一個硕大的水球一样。

    而她的气息，也随之而快速地衰退着，她的道体疯狂地痉挛了起来，丝丝缕缕的黑炎，开始从她的七窍之中渗透出来。

    “我们可是说好了，你若身陨，你这血肉我便不客气地吞噬了！”紫衫女子气衰将亡，骨剑非但没有担心，反而是期待了起来。

    “绝不可能！我要活着的！我一定要活下去！”紫衫子女不再结印，双手撑在石台上剧烈地喘息着，哪怕七窍冒着黑炎，她的目光依然坚定。

    可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支撑着她坚持下去的根本不是必胜的信念，而是满目的仇恨与怨念。

    她很快气衰力竭，进入弥留之际，但此时此刻，丝丝缕缕灰白色的诡道气机，像毒蛇一样从顺着沼泽污泥爬行了过来，往她的身上不停地钻着。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轻飘飘地踩着污泥，鬼魅般飘到了她的身前。

    它瘦削如竹竿，颈部却生有三颗头颅，分别是一张瞠目男修的脸、一张阴鹜女修的脸，以及一张口生弯曲獠牙的猪脸。

    此刻三颗头颅齐齐地望着自紫衫女子，那阴鹜女修的头颅道：“好深的怨念、好强烈的执念……”

    獠牙弯曲的猪脸讥诮道：“这天道世界下的修士，竟比我等诡道生灵，还要疯狂……”

    男修嗤笑：“天道？什么天道？天道已死，诡道当立！”

    “难得遇见如此契合诡道的修士，若是就这么杀了她，反而有些无趣！”

    猪脸叫嚣道：“转化她！转化她！天道见诡，才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阴鹜女修也微微颔首：“好主意！去！”

    它抬手虚按，诡道气机便从它的体内像是灰雾一样笼罩了紫衫女子。

    随着诡道气机的涌入了，紫衫女子痉挛得更严重了，但她的气息却不断攀升，随后逐渐稳定了下来……

    “嗬嗬嗬嗬……”男修发出阴恻恻地笑声，“一眼见诡？有点意思了。”

    猪脸的眼中，亦是露出了一抹期待之色。

    而阴鹜女修则是望向了那柄骨剑：“竟是一件诡道兵？三环区域怎么会有？”

    骨剑颤鸣：“诡道魔种？你自斩了修为，重修到了分神诡境？”

    “分神期修为，加上你的底蕴，就算是去到了存在境界限制的紫炎砂浮宫，也能杀得出一片尸山血海了。”

    “嘎嘎嘎……有意思有意思！”

    “看来诡道世界的魔物们终于开始有动作了！”

    阴鹜女修冷着脸道：“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骨剑冷笑道：“自然知晓！”

    “我生前乃是峦嶂界诡道仙‘方平’，于一千年前进入乾元上境一环区域时，不慎被一名手提酒壶的道人斩杀。”

    “我以风水诡术掩藏一缕幽魂，收集生灵尸骨自炼骨剑之体，而将此缕幽魂炼为剑魂，一直等候至今了。”

    阴鹜女修道：“原来是‘方平’前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不如闻名。”

    “你！”骨剑愠怒。

    猪脸鄙夷道：“已死之诡，苟一缕幽魂，还有什么面皮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骨剑怒不可遏：“若我真身尚存，仅凭你这一句话，便要拿你祭道！”

    男修头颅嗤笑不已：“成王败寇，谈什么如果，我只看眼前！”

    骨剑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三日之后，紫衫女子收束了最后一缕诡道气机，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她的气息上升到了元婴期巅峰，识海之中元婴凝实，出现了化而为婴的迹象，这是半只脚跨入了分神期的标志。

    她微扬脑袋，望向了那生有三颗头颅的诡道魔种，眸中流动着灰白之气，更没有半点惊讶与慌张之色。

    “诡道魔种？”她喃喃低语。

    阴鹜女修头颅道：“见到同道，是不是分外亲近？”

    猪脸发出一连串的怪笑声。

    “同道？”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应着体内不断转化而成的诡道力，也不觉得惊讶，反而无比平静，“诡道……原来这就是诡道……”

    “这感觉……还不错啊！”

    她的嘴角，浮现起了一抹森然的笑意：“诡道不诡道的，根本无所谓，只要能给我力量就好了。”

    骨剑震动：“我欣赏的就是你这点觉悟！”

    紫衫女子抬手一抓，将骨剑抓来背负在身后，向着诡道魔种道：“我要去紫炎砂浮宫，杀几个人，你呢？”

    诡道魔种桀桀怪笑，阴鹜女修头颅道：“我也要去紫炎砂浮宫……杀几个人。”

    紫衫女子眯了一下眼睛：“既然如此，你我同行？”

    “同行啊……”三颗头颅齐齐露出思索之色，紧接着道，“好啊。”

    说罢，它晃了晃脑袋，三颗头颅彼此相融，最后成为一颗生有三张嘴巴的血肉脑袋，它取出一只鸟头面具戴上，整具形体便是拉伸得像是一只灰色的地鼠。

    两道身影，便这么自沼泽上方破空而去。

    “我名三斗，你叫什么？”

    “方平。”

    “不是问你，蠢剑。”

    “我啊，莪叫……夏辜颖。”

    ……

    紫炎砂浮宫，炼丹房。

    李乾空悄悄地来到了一只丹炉边，仔仔细细地观察了起来。

    正当他观察地正入神，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忽然从他的身边冒出来，幽幽地问道：“李乾空，你不是看不起我们掘金赌狗吗？”

    李乾空被吓了一跳，汗滴都在头顶炸了起来，回头一看，不禁骂道：“我去真吓人！奉阳君你做鬼呢？”

    奉阳君笑吟吟道：“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莫不是见到凌仙子和周玄道友进了炉中天地，也心动了？”

    “咳。”李乾空正了正色，道：“肤浅，我辈修士修心修行，追缘而来，向缘而去，见到机缘微微动心，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奉阳君斜眼蔑视：“说了一大堆，还不是来当‘掘金赌狗’了？”

    李乾空瞪眼反问道：“那能一样吗？”

    奉阳君嗤笑，向李乾空缓缓翘起一根大拇指：“行，你清高，你伟大，我去掘金了，你就继续心动吧！”

    说罢扬长而去。

    李乾空扫了一眼奉阳君的背影，嘴唇微微掀起，嘀咕道：“呵！幼稚。”

    ……

    炉中天地，一缕丹气凭空浮现，宛如旋风一样呼啸而至，向下方的一片宫殿落去。

    未几旋风破碎，一道人影自其中跌落而出，踩在了宫殿前的碧玉地砖上。

    来者正是周玄。

    旋风破碎之后，重新化为一缕丹气，灵活如游鱼般环绕在周玄的身边。

    周玄环顾四周，只见四周乃是一片无尽的云海，云海之中，漂浮着茫茫仙山。

    此间飞虹破空，仙鹤振翅，仙音袅袅，雾霞腾腾，正是天上宫阙，不食人间烟火气。

    而周玄脚下所踩的碧玉地砖，则是一路延伸，通向那座天上宫阙。

    宫阙檐牙高啄，似游龙卧云，不见全貌。

    云中，有仙文绽放无量光，引人入胜。

    周玄移步而往，以道瞳望去，只见那仙文共有三字，赫然是以为龙蛇笔法书写出来的“乾元殿”。

    “乾元殿！”周玄心底暗惊，“乾元殿已经不是崩塌了吗？怎么在这炉中天地里保存得如此完好？”

    他伸手抹过眼前，隔垣洞见加持道瞳，彻视四方。

    “这是什么？”

    周玄一看之下，果然发现了一点端倪。

    只见那乾元殿所在的空间之中，布满了无数以肉眼与神识都无法观测到的细密裂纹。

    这些裂纹并不是攀附在乾元殿上的，而是散布于整个空间之中。

    “难道是空间裂缝？”他越看越心惊，并没有急着走向乾元殿，而是以神识缓缓铺出，向着前方探去。

    眼看着距离裂纹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十丈、五丈、三丈、一丈……三尺……一寸……

    周玄眯起了眼睛，精神高度集中。

    神识来到了裂纹处，刚一探出，一股虚无的感觉便从裂纹处反馈过来，紧接着，一股强烈地撕扯感伴随着剧痛袭来，宛如用剪刀剪断了他的神识一般。

    “恶——”周玄下意识地低喝了一声，面色陡然一变，先是一白，接着才是气血翻腾，有些潮红。

    他当场盘膝坐下，以九息服气吞噬周遭天地灵气，快速地恢复着道伤。

    还好他比较谨慎，只是损失了一缕神识。

    但那种痛楚，通过虚空力量的增幅，呈几何倍数放大落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感到十分痛苦。

    修养好后，周玄叹了一口气：“造孽呀！还以为是福报呢，结果遍地都是陷阱！一个不慎小命都没了！”

    他返身四顾，只见碧玉地砖上零散地有着一些琉璃瓦、仙金、彩石之类的乾元殿碎片，无语地嘀咕道：“难道大费周章地进来，就只是为了更方便自己捡这些破烂？”

    周玄不太甘心，小心翼翼地四处走着，然后便发现，虽然乾元殿就在眼前，可碍于那空间裂纹的存在，他根本就无法靠近乾元殿。

    “海市蜃楼、空中楼阁，小废物！”周玄踢了一脚脚边的琉璃瓦，琉璃瓦化作一道流光射向了空间裂纹，在接触到空间裂纹的瞬间，直接被虚空碾碎，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炉中天地作为炼丹炉的隐藏彩蛋，难道就这样？”周玄有点不甘心，大手一挥，将能够搜刮到的琉璃瓦、仙金什么的，一股脑儿收入了壶天空间之中，然后准备离去。

    正在这时，空间微微波动，紫炎浮砂宫的管家器灵悄然浮现，急忙喝止道：“你就这么走了？”

    周玄一愣，难道捡个破烂还触发了这NPC器灵的某种机制不成？

    便疑惑转身，问道：“难道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干？还是说，你可以让我无视空间裂纹接近乾元殿？”

    器灵哭笑不得：“你也看出来了，炉中天地被空间裂纹分割成了许多份，彼此之间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我能有什么办法无视这种规则呢？”

    “只是，你难道不觉得这里灵气充沛，更蕴含缕缕造化丹气，对修行大有裨益吗？”

    周玄眉头微皱，细细感应了一番，接着点了点头：“的确有点东西……可惜我用不上。”

    他如今吐纳起来，这一小方空间的灵气储备完全不够，如果没有空间裂纹的存在，让他到乾元殿中的话，或许还能有些帮助。

    器灵诧异道：“你确定用不上？”

    他属实是见周玄能够复刻乾元道君之法创造紫火而动了爱才之心，适才出来提醒，却没想到周玄居然还看不上这里？

    简直离大谱啊！

    偏偏周玄这厮一副“我说的都是实话这里对我的确没半点帮助”的认真神色，让他不得不信。

    “话说回来，你作为器灵，特地冒头来提醒我这里可以修炼，不算违反规矩吗？”周玄好奇道。

    器灵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鄙夷之色：“我是不忍你错失机缘，这才好心提醒你，还能违反什么规矩？”

    周玄摇头道：“修炼就算了，我有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回答我。”

    器灵便道：“你先说。”

    “别这么警惕嘛，不想说可以不说的。”周玄笑吟吟道。

    器灵嗤笑道：“有话快说，我只是来给你一声提醒的，不是来给你当导游的。”

    周玄便是看向了乾元殿，语气逐渐凝重地说道：“乾元道界崩毁的时候，乾元殿的确分崩离析吧？”

    器灵顿时眯起了眼睛。

    感官敏锐如周玄，对于诸如“瞳孔微微一缩”、“眉梢微微一抖”、“腮帮子肌肉鼓动一下”之类的微表情变化更是格外关注。

    此刻周玄神色不变，心底却已经从器灵微妙的神色变化里得到了一点答案。

    于是，他便指着身前的那座乾元殿，接着说道：“我所看到的乾元殿，其实是将虽有的碎片拼凑起来之后形成的吧？”

    周玄猜想，面前的空间裂纹，其实就是乾元殿中每一个碎片的边界。

    “乾元殿随着乾元道界崩溃了，乾元道界用大神通保存起了它们的碎片，将他们拼凑在了炉中天地里，是不是？”

    器灵注视着周玄，似乎还在期待着他的下文，见周玄顿着说话了，便催促道：“继续说。”、

    周玄从器灵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复杂的情绪，但这一股情绪之中，不存在任何敌意，便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炼丹房里的每一只炼丹炉，都通往其中一块碎片吧？”

    说到这里，周玄彻底停下了，等待着器灵的答复。

    器灵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望向了乾元殿，眼中满是缅怀之色。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你的问题？”

    周玄点头道：“不错。”

    器灵无奈地笑了笑，叹息道：“你都把我要告诉你的都说了，还要我回答你什么呢？”

    周玄便道：“不可能全部推断对吧？”

    器灵摇头道：“自然不会一模一样，但总体上却差不了多少了。”

    “愿闻其详。”周玄道。

    器灵看着周玄，先问道：“你就不怕听到不该听的东西，被牵涉进某段因果之中？”沧月玄的我在天师府苟到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