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弟弟x恶灵转世1

    魏珏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

    虽然从小被亲生父母遗弃，但或许是因为太小了，他几乎没有那段痛苦的回忆。不过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爸爸”的时候，“爸爸”在他面前哭花的那张脸。他不记得“爸爸”说了什么，只感觉到“爸爸”很暖很暖的体温。那个人有点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有点痛，却能感觉得到他的小心翼翼与珍惜。

    于是从此之后，本来应该是小可怜的魏珏开始了锦衣玉食的人生，还有一个对他很好的“爸爸”。

    他也记得很小的时候养父手忙脚乱地照顾自己的模样。回想起那个时候的事，他有时会疑惑为何养父家里没有另一个主人。养父最开始给人的感觉并不沉稳，那为什么要收养自己？是因为寂寞吗？可谁会三十岁不到就因为寂寞收养一个小孩？连伴侣都还没有呢。

    但魏珏觉得，这些问题没有答案也无所谓。毕竟无论如何，他都要感谢上苍把他带到养父身边。

    “爸爸”这个称呼只叫到魏珏会认字的时候。

    敏锐的小朋友能感觉到养父对“爸爸”这个叫法的隐隐排斥。幼时的他看着眼前那三个复杂的字，跟着父亲一个字一个字地认读，“魏”、“储”、“靖”，魏储靖。

    但对于那个时候的魏珏来说字跟发音都太难了，念了好几遍还是最后那个字记得最深。肉嘟嘟的手戳了戳父亲的脸，他奶呼呼地露出笑容，呼唤父亲的名字：“靖～”

    这么称呼父亲更能让他开心。等到稍微长大一点，“小靖”这个对于长辈来说过于逾越的名字反而被魏珏挂在了嘴边。

    魏储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的长相一看就是痞帅挂那一款，哪怕年过四十也像个放荡不羁的花花公子，可实际上从小到大魏珏从来没有瞧见他身边有过别人。他看上去很有钱，带着魏珏住着大房子，本人其实是直播网站的主管，自己偶尔也开直播玩游戏，赚的钱中等偏上，至于给魏珏上等生活的钱，据魏珏推测，多半来自叔叔魏青冥或是早已去世的爷爷奶奶。

    他的父亲好像没有个人生活，只要下班，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要奉献给魏珏。在叛逆期，魏珏也曾厌烦过魏储靖过于沉重的爱，但这个时期意外的不是很长。他能够感觉到父亲的视线始终放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其实很温柔缱绻。他从来没有强迫魏珏去回应，他只是希望魏珏清楚自己一直都在——那是偶尔会带上淡淡悲伤的眼神。

    渐渐的，反而是魏珏自己想要多留在魏储靖身边，期盼能够让父亲的眼底少一点哀愁。

    “你说，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魏珏向信得过的朋友询问。

    朋友浅浅翻了个白眼：“不就是父控吗？”

    魏珏拿着画笔的手顿了顿：“……听上去好变态。”

    “你想改了？方法很简单啊，快点让你爸去相亲、找个女人或者男人结婚，或者你去谈场恋爱不就好了？”

    “……不行！”魏珏一下子站了起来，“我、我才17岁！不能早恋！小靖他……我爸爸他也对谈恋爱不感兴趣！”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祖宗你快坐下！！”朋友立刻把魏珏拉了下来。今天天气不错，又是个周五，老师便带着大家出来写生。还好站起来观察景物并不算罕见，魏珏突兀的动作其实也不显眼。朋友叹了口气，“未成年谈恋爱怎么了？未成年才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啊！再说你今天不就18了！”

    魏珏努努嘴，明显有点心不在焉，画册上的树干都画歪了。

    “你不想谈恋爱就算了吧，魏叔叔也是……他可是天菜啊天菜，肯定很受欢迎吧。”朋友跟魏珏本来也是高中同学，他见过魏珏那个俊朗的养父，“说不定背着你有交往对象？……唉，不太可能，魏叔叔除了你看不到别人了。他是不是有那种，已经去世的白月光？”

    明知道朋友只是在瞎猜，魏珏的心脏还是经不住颤了颤。然而朋友已经把刚才的猜测抛在脑后，随口道：

    “或者，难不成魏叔叔跟你……！”

    “你想什么呢！”魏珏立刻打断了朋友的妄想。他不自觉地红了脸，抿紧的唇掩盖了他的心绪，“我跟我爸好好的！”

    “切，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朋友知道他脸皮薄，也不打算继续下去。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提点了一句，“我说真的小珏，你也差不多该试着离开你爸爸了。”

    “……为什么要离开？”魏珏嘟囔，“我跟小靖挺好的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成年了也该独立了。”朋友的铅笔点了点画册，“如果你真的……嗯，也没关系，你跟魏叔叔没有血缘关系嘛。”

    朋友的声音越来越小，但魏珏听得很清楚。两个人不再对话，静静地继续手上的速写。

    虽然魏珏的心里只剩下了魏储靖的身影。

    ＊

    魏珏其实一直都知道的。

    打开家门便能闻到一股香味。空气很是沉静，魏珏便也没有出声，猫儿似的小心翼翼地走进客厅。魏储靖趴在餐桌上睡着了，眉头微皱，看上去有些疲惫，也不知是思虑过重还是工作太累了。

    桌上满满摆着一大桌菜，统统是魏珏爱吃的。魏珏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想拿瓶水喝便瞧见占据了冰箱的大蛋糕。他愣了一下，又把冰箱合上了。他遥遥地望着魏储靖宽阔的背影，心底又酸又涩，又觉出一丝丝甜。

    从沙发上捞起空调被，魏珏本想盖在魏储靖身上，却没想魏储靖竟悠悠地睁开了眼，对上了魏珏的视线。他似乎没有完全清醒，怔怔地望着魏珏，嘴唇蠕动了一下，好像在叫着谁的名字，眼睛红红的……仿佛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魏珏愣了愣，最后还是一如既往地笑开来，扑进了魏储靖怀里：“小靖！我今天专门回来得这么早，你怎么睡着了啊！”

    他能感觉到魏储靖的身体僵了僵，几乎是下意识地抱住了魏珏的背防止他摔倒。他就这么呆了一会儿，才掰正魏珏的身子，对他笑道：“抱歉。生日快乐，小珏。”

    “你做那么多吃的，我们两个吃不完吧？”

    “吃不完就留给我明天吃。”

    两个人说着点无聊的日常，一顿饭慢悠悠地开始了。没有人去提刚才魏储靖那一瞬间的脆弱，暖色的灯光照得餐厅格外温馨。

    桌上的食物吃得七七八八，魏储靖果然端出了那个巨大的蛋糕，表面画着个火柴小人，一手拿着画笔一手拿着画册，歪歪扭扭的，旁边还有明显的修补痕迹。魏储靖做饭虽然还算不错，甜点是一窍不通，看来这份蛋糕只有表面的插画是魏储靖的作品。

    “小珏……又长大一岁了。”魏储靖拿出蜡烛，避开表面的巧克力画把那个“18”插了上去。点燃蜡烛，他关掉了灯。在烛光之下，魏储靖的面容分外温柔，甚至有些不真实。

    可魏珏不喜欢这样的笑容——他觉得魏储靖的视线看向的并不是他本身。

    “闭上眼睛许个愿吧。”

    “我都这么大了，‘生日许的愿一定会实现’之类的都是骗人的。”

    “但至少，跟我有关的，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魏储靖说得太理所当然，让魏珏不禁怔住了。与魏储靖平静地对视着，魏珏并不能完全理解魏储靖眼底的忧伤究竟是在对着什么……或许，他在装作不懂。

    “那我希望……啊，说出来就不灵了。”魏珏努力笑了笑。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他其实见到过。

    魏储靖有时候心情会非常低落。他还小的时候，察觉到小靖的难受，以为是自己搞砸了什么，会半哭着求小靖抱抱，让小靖不要生自己的气，自己会乖乖听话。

    这种时候魏储靖会紧紧抱住他。魏储靖总是害怕会把他弄坏似的、像捧着羽毛一般抚摸他，可这时的力道却恰恰相反，像要把魏珏弄碎一般用力，又好像不这么抱紧他的话，碎掉的就会是魏储靖似的。

    小朋友不太懂，被抱得疼了也只能发出小猫一般的呜咽声，努力用小手拍拍心爱的小靖的背。

    可长大了之后，魏储靖渐渐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难过了。他会藏起来，一个人将书房上了锁，可房间里会传出一点压抑的哭声。魏珏一个人站在门口，觉得这是自己没有办法碰到的领域。

    每个人都应该有秘密——可魏珏还是会觉得不开心。从小到大，他的世界都被“父亲”填满了。有时候他会憎恶，为什么他会比魏储靖小这么多岁，为什么他不能参与魏储靖之前的人生。这么想着，他甚至会对魏储靖的哥哥魏青冥也产生嫉妒的心。

    他其实是个很小气的人。所以清楚这么做是不对的，他依旧把罪恶感扔在了一边，在魏储靖不在的时候推开了书房的门。

    然后他看到了。其实魏储靖没怎么藏，就放在书桌的第一个抽屉里。

    是年轻的小靖跟一个男人的合影。那个男人消瘦又苍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唇角只有淡淡的弧度，连带魏储靖本应明媚的笑容都黯淡了几分。他牢牢占据的魏储靖身边的位置，让魏储靖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抽屉里面还有很多零零散散的东西，不需要去辨认魏珏也明白，这些一定全都属于那个人。

    那个与他有着相似面容的人。

    魏珏已经决定18岁的生日愿望了。

    他希望魏储靖能够把那个人忘记，他希望跟魏储靖活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