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仙道初成

    平存少盯着那一团灵气几秒，带着点防备和犹疑试探着伸出手指碰了碰，却只有一片虚无，没有任何真实的感触。他停顿了半晌，最终看着孔充堂仍然残存着红晕的脸庞，眼中流露出浅淡的笑意。

    “如此甚好。”

    孔充堂抬头望向他，只字未出，眼中却似有千言万语。

    然而平存少没有分毫善解人意的天赋，转瞬就移开了目光，有条不紊地飞快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最后替孔充堂将散落一边的衣袍披在了身上。匆匆以神识探看了一下周遭环境，平存少意识到这是自己闪身暂避的良好时机。

    他望向孔充堂，不经意间瞥到了孔充堂赤裸胸口上两处粉嫩的乳尖，平存少目光凝了一瞬，为孔充堂拢好了大敞的衣襟。

    “充堂，帮我探一探我母亲留下的东西是何根底。”

    平存少说完这些，最后在孔充堂的肩头轻轻拍了拍，轻巧地闪身离开了这间仍然残留着情欲气息的房间。

    孔充堂盯着重新被掩紧的房门，慢悠悠地抬手放在自己肩头被平存少拍过的那一片地方，偏头看了过去。孔充堂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抱膝而坐将脸埋在了双膝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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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存少选择的容身之处是碧青帮他找寻的，是在孔家凡人聚居村落的一间废弃谷仓。碧青是孔家凡俗族人，打小被选做孔充堂的侍女，侍候过修士的女子身份会高上一筹，毕竟凡人眼中天大的事情在修士眼里或许不过弹指一挥，就冲着这一点微末的情分或许就能改变一家子的命运。

    碧青的家境在凡俗族人之中显然很是不错，这处谷仓是她家旧居中一处隐蔽所在，现在旧居无人居住，这里自然也少有人迹。

    “先委屈你在这里避一避罢，我给你找一床被褥，你既然已经和少爷见了面，想必很快就能洗脱冤屈名正言顺回到孔家了。”

    平存少感觉得到碧青言语之中的善意，所以他没有反驳，但是他和孔充堂都知晓，如果烛照之法当真能够让他步入仙途，那么最近这一段日子，就是他在孔家所剩无几的时光了。

    他不会再回到孔家做那个寄人篱下的凡人小子了。

    而已经出现在他身上的神识，已经足够说明问题。此时平存少心中迫切而略带焦躁，过去孔充堂留给他的东西在他出门之前都被留在了住处，包括那几本粗浅的入门功法，他迫切想要尝试自己究竟有没有因为这一次情事而当真具备了修炼的能力。

    还有那浮现在他眼前的画面……

    平存少猜测，那或许就是烛照之法最初的源头，在亿万年之前的上古，修仙界又是怎样的一番风貌，这些东西在小小一个偏安一隅的孔家时无法得知真相的。

    他需要走上一条更宽阔的路，才能见到更明晰的未来。

    而现在，他所留下的原因，不过是孔家手里那一部分本该属于他自己的遗产。

    平存少已经做好了取不回大部分东西的准备，他也没有苛求孔充堂的意思，但他至少要知道那些生母留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若是单纯的珍贵灵物他尽可舍去，但如果是关乎身世未来的重要关窍，他日后必然要想方设法取回。

    平存少在破败而落满灰尘的谷仓之中盘膝而坐，取出了那临走前被他揣在怀中的阴阳圆盘。装在碧珑珠果的篮子被他留在了孔充堂的房间里，这圆盘揣在怀中颇有分量，现在闲了下来平存少想要摸索一下这究竟是何物。

    他在那山谷之中所得两样物件正是此物和那不知名的皮毛，那一小块皮毛能够让他在某些时刻进入玄妙的感悟状态，纵然没有细致的文字描述，浮现在眼前的也不过是些不知根底的画面，但每一次结束这种感悟时平存少都能隐约对烛照之法有新的认知。

    但这块吸取了他不少血液才衍化而出的圆盘，却是他没有发掘出任何用途的。

    圆盘由一黑一白两个半圆组成，两边各有以处阴刻的花纹，黑色半边上是一弯月牙，月牙山缠绕着丝丝缕缕的藤蔓，平存少看到时率先想起的就是那高台之上的少年下半身缠绕的淡金色藤蔓。而白色的半边是一个周边呈现出锯齿形状的圆环，平存少猜测那是太阳的意思，圆环中间还有一团交错的线条，但平存少无法辨认出那花纹究竟是什么。

    把玩了一会儿这只圆盘，平存少思索了一下自己见到这只圆盘的经过，划破自己的指尖将几滴血液滴到了圆盘之上。

    那几滴鲜红的液体在圆盘上停留了一会儿，悄悄消失不见。

    平存少有挤出一些鲜血，确认自己的血液的确会被这圆盘吸收，但如此反复了几次，却没有其他的动静。平存少想到先前自己被吸取鲜血而脱力的惨像，谨慎地选择将圆盘收好不再尝试。

    这里远不是什么安全的所在，平存少不欲在此冒险。

    等到天色已黑的时候，平存少用神识探查到碧青偷偷到来的身影。

    碧青给他带来了一床被子，平存少谢过她的照顾，想要给予她一些谢礼却忽然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几乎身无长物。但碧青没有注意到他的纠结，神神秘秘地拉着他到了谷仓的角落，塞给他一样东西。

    那是曾被他藏在房间床下的香囊。

    平存少面上露出喜色，伸手接过那只小小的香囊，轻声道谢。然而碧青却没有回应，而是神色复杂地瞥了平存少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少爷待你的心，当真是够好了。”

    平存少知道碧青绝不会平白无故出此言论，低声询问：“充堂他怎么了？”

    “少爷为了替你要回这东西，对前来看望的二少大发雷霆，连夫人都没能劝住。少爷那身子不宜动气，如今吐了夫人给他端来的灵药，又昏在了床上。”

    碧青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清锐，语气分明带着小小的埋怨，看到平存少一副没有丝毫动容反而若有所思的模样，语气冷了几分：“少爷为你操的心在孔家没人及得上，你若还是个有心的人，日后须得懂得知恩图报。”

    言罢，碧青带了点怨怒转身就走，平存少没有与碧青在意此事，只在心中暗暗琢磨。

    自己走的匆忙，但临走之前孔充堂言说他已经好转并展示给自己看他的灵气应该不是假象，孔充堂没必要在此事上欺瞒自己。那么或许碧青所说的孔充堂吐药昏迷，是孔充堂为之后的计划而演的戏。

    孔充堂的怪病来由无人知道根底，那么莫名好转也就算不得惊天动地。在修仙界，上佳的资质在修行的初期远胜一切，一个能够正常修行的冰灵根天才和一个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病秧子相比，当然是前者在家族之中的分量更重。

    平存少觉得自己几乎能够揣摩清楚孔充堂的意图，但他仍是有些许若有若无的忧虑，倘若孔充堂没有在演戏，而是当真再度发病，那烛照之法究竟是否起了效用？还是仅仅一次并不足以治好孔充堂？

    平存少并没有让这一丝忧虑扰乱自己的心绪，今日在与孔充堂的欢好进行到最后的时候，他的意识之中确乎有某种玄妙的感悟，经过这一次欢爱，他和孔充堂都获得了某种益处。倘若贸然行事再回孔家，一旦被发现，可能会打乱孔充堂的全盘计划。

    怀着这样的念头，平存少将被子铺开盘膝而坐，将手中锦囊里的东西倾倒出来。

    叮叮当当十余个小小的玉瓶一连串掉了出来，正是他这些年从孔充堂那里得到的玉露丸。除此之外还有三本书册和几样零碎的小物件，平存少看到那几本书册的时候，心中一喜。

    这是孔充堂当日给他的修炼功法，因为此前平存少是凡人之身，没有神识无法查看修仙界用以记录各种东西的玉简，这几本书册都是孔充堂为他口述他自己一笔笔写成的。孔充堂此前精力不济，这几本书册断断续续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记录完成。

    平存少简单清理了一下散落的物件将之重新放回香囊之内，只留下一本书册在手边，急切地翻开了那被订得整整齐齐的书页。多年夙愿，在此时刻，平存少却冷静得反常，他一瞬间仿佛想了许多，又仿佛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

    这本名为的功法一一映入平存少的眼帘，那些以往对他而言几近荒唐的引气入体之法重新被体悟。

    平存少在凝神静气，按照功法的指引默念起那几句口诀，几个呼吸之后，他看到了虚空中游丝状的淡淡色彩和零星跃动游走的光点。他的心中是一片冷然的清明，所有的激荡都被按捺在了深海之下，表面没有一丝波澜。

    平存少慢慢呼出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那是灵气，他看到了。

    随后的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或许是因为平存少的心境没有丝毫波澜，他有条不紊地将那游丝一般的灵气捕获，将之纳入自己体内。每一次的捕捉都仿佛给自己体内引入一股清澈的水流，洗涤着身体之中的污垢。这就是属于天地精粹对于众生的滋养，是天道对于那些有望仙途之人特殊的青睐。

    如果说从前平存少渴望修仙是对于实力和长生的野望，那么在这个时刻，他真切地体验到修行时给人带来的沉迷享受之感，仅仅是这个引气入体的过程，就已经超越了以往凡俗之中所有的玩乐。

    当平存少纳入体内的灵气越来越多，小股的水流汇成一汪清冽的池水时，聚集在平存少丹田之处的灵气骤然散列开来，按照某种奇异的规律游走在他身体的经络之中时隐时现。

    平存少缓缓睁开眼睛，少有地露出一个真正酣畅淋漓地、快意的笑容，此时他俊朗的面容神采奕奕，一时竟有灼人双目之姿。

    炼气一层，仙道初成。

    忽地，平存少警觉地站起，戒备地望向碧青家旧居的院门口。

    有他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