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你愿意照顾我吗

    一个人孤独的长到二十岁，是什么感觉呢。

    会错失很多关于第一次的欣喜。

    第一次学会爬行，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学会系鞋带，第一次学会独立吃饭，第一次一个人上学，第一次考试得满分等等——都不会有人给予你温柔的鼓励抑或由衷的赞扬。

    没有人会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于是，次数多了，你便也觉不出有什么欣喜。

    无人问津，心如浮萍，不知何处安放。走肉行尸般，日复一日。

    时间久了啊，便难以和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如同原野中阴霾处独居的幼兽，为了生存下去，必须拥有一个张牙舞爪、凶猛异常的外表；然而内心里，却渴望有一天能被无条件的接纳与包容。一旦有人愿意给予哪怕一丝丝的阳光，他便会急不可耐的露出自己雪白而柔软的肚皮。

    林斯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只露着致命肚皮的幼兽，又或者是一只温水里的青蛙，等到他察觉的时候，已然沦陷。

    那些藏于日常琐碎里的美好，不需如何认真便能轻易寻到，暖而不炙，温而不腻，每一个日子都溢满了他不曾体味过的世间烟火气，随着光阴的流逝，淡淡的浓郁。

    他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期待任何一个新的一天，开始无限热爱初升的太阳、和煦的微风、云朵的形状，让他感受到，心脏的跳跃、血液的流动和身体的温热——原来生命，是可以这样的生动。

    林斯羽从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般羞赧，他端端正正站在周晟面前，脸色却是微微泛红，对于周晟抛给他的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

    名、利、财，都不是他想要的，那么，他想要什么？

    周晟看着小朋友少有的郑重脸色也不禁肃了肃神情：“想好了就说吧。”

    林斯羽有些莫名的紧张，自然垂下的双手无措的在空气中虚虚抓了两下，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暗暗深呼吸，缓缓地，少年郑重道：“先生，我有仔细想过了——”

    “首先，请您原谅我生性疲懒不求进取，我本就胸无大志得过且过，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关于未来，或者说，关于我的人生，它应该是怎么样。就像我外公和舅舅所期望的，一生顺遂，免受苦难，我很感激，同时，也很认同。”

    说到这里，林斯羽小心的觑了一眼坐在那里的男人，见人没什么反应又继续小声道：“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一定每个人都要有伟大的梦想或者理想，总要允许，有那么一些人，平庸而平淡，无波无澜的度过一生的，对不对？”

    周晟还是没什么表示，只示意他继续。

    林斯羽抿了抿唇，他的脸有些热，说出这样的话，他不知道，先生会不会看不起他。

    顿了几秒钟，林斯羽再次深呼吸，犹豫了一会还是轻声道：“但是，这些日子，您照顾我颇多，对于家，我有了很多不同于以前的体会……当然我也有在努力改好，我都没在再找人替考的！”

    “我……”

    林斯羽忽然觉得讲出来有些矫情，可是话说到这里，又没办法停住，想了想还是道：“舅舅疼我，不曾受过正式的管教，我虽然愚钝，但是，还是想聆听您的教诲，您——”

    少年脸涨得通红，咬牙道：“您答应照顾我到毕业的，您尽可以用您的规矩约束我，我会听话！”

    他以为，若是选择当一条咸鱼，周晟便要放弃他了，他已经——被父母放弃过一次了。

    周晟看着面前耳朵都红了却一脸期待的小朋友，有些意外，他着实没想到，能听到这样一番话。

    他分明是在说：我要当咸鱼，可是我也想要被关注，你愿意照顾我吗？

    真是个孩子。

    他在别扭的、小心翼翼的，试探你。

    试探你，是否会在他露出最柔软的肚皮，尝试愿意被驯服的时候，给予他想要的东西。

    你以为他想要的，不过是一缕阳光，却不知，其实，他想要整个太阳。

    而你，终有一日，会成为那个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