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蛇和玫瑰花

    妈妈的语气有一点点的异样，低哑的嗓音隐藏着阴霾，像是大雨过后的河边，有苍白的尸体浮出来。

    裴林已经很久没有记起林夫人了，但妈妈一说，他便自然而然的想起那女人。

    她后来生了病，病房就设在她自己的卧室里，偶尔有一次他去林家大宅，因着好奇或者其他的原因——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是里的新娘，手指沾上了血迹，明知道前方是是死亡，还是往前走，好像身体里装了一块磁石，前方是乌黑的铸铁。

    他进门前，便闻到了一股异样的甜腻味道，曾经四面明窗采光极好的房间，被厚重的丝绒窗帘挡住大半光线，剩下的那一丝金线，中间跳动着细细的尘埃。

    “是你啊，小孩。”女人沙哑的甜腻的声音响起，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起床，浓稠如夜的长卷发盖过大半张脸，他小心地走过去，女人身上仍有着刻入骨髓的香气，他甚至觉得，如果女人被塞进焚化炉，化为灰尘，也是香的灰。

    “你想要什么吗，林夫人？”他小心翼翼地问。

    “嗯……”女人似乎在思考，她微微的仰起上身，哗啦啦的声音响起……这古怪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声音？

    “给我拿杯酒吧，从那边的高脚柜，对，打开那个小柜子，上锁了？有钥匙的，钥匙……应该在书房呢。”

    “帮帮我，可以吗？”

    她狭长的冶艳的眼睛抬起，里头似乎浮着深深浅浅的碎冰，“小孩儿，你会帮我的，对吗？”

    甜腻腻的香气冲得他头脑发晕，裴林深一脚浅一脚走出去前，就像是窥见了秘密一般，他看见花纹繁复的毯子被掀起一点点，女人冰玉般秀美的脚踝露出来，上面锁着一根漆黑的链子。

    那链子甚至短到她的腿无法下床。

    带着铁味的葡萄酒倒进了水晶杯，女人纤长苍白的手接过酒杯，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她纤密的睫毛颤动着，光影在她光滑无暇的脸上闪现诡异而美丽的阴影。

    “真香啊——”她小口小口的啜饮着美酒，宛如啜饮着传说中耶稣基督的鲜血。

    阴暗的罪恶和阳光下的宽容。

    “小弟弟，谢谢你。”她模糊的眉目带着名画中的笑容，他看不大懂。

    “现在，需要你再做最后一件事，把杯子拿去洗了，戴着手套去洗，对，然后放回柜子里。”

    裴林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女子，因为他对林夫人言听计从，她美得暗黑魔魅。

    “好了。”女人长长舒出一口气，“让我给你最后一个告诫，玫瑰花一定会被蛇缠上，人类的基因代代相传，远离这里，不要被毒蛇盯上，可爱的小玫瑰。”

    裴林想，她大概是病太久了，所以说话胡言乱语起来。但她值得原谅，因为她是这么的美丽。

    他帮她关上门扉，希望她能做一个美梦，好好休息。

    “你知道林家女主人，林之泓的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她反复的背叛林先生，林先生太爱她了，一直一直的原谅她，直到她想要离婚，先生把她的腿打断了。”

    “她是被林先生毒死的。”

    “林家有遗传精神病基因，传男不……”

    裴林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小，戛然而止，医生走进来，白大褂带起风，“到时间测量体温和吃药了。”

    裴林还想和妈妈聊天，但吃过药后，妈妈睡得很甜，她的呼吸平缓和顺，和妈妈一起生活过很久的裴林知道，妈妈睡得很好，他很放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之泓回到病房，他温和地微笑着，琉璃色眼睛里蕴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