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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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死翘翘的我成正面人物了。拥有一个无坚不摧的光辉形象。我简直,就是后浪楷模。 所以我的死就显得更加“意难平”了。连Z大都开始把我标榜为优秀校友,给我立起牌坊和丰碑,校长发表悼词,说我的死亡对于国家的科研发展是重大损失。 超级讽刺的一个事实:我是17岁回国前才在我妈的运作下加入的中国国籍。在英国上完高中后,我妈想把我带进娱乐圈。其实是38岁的她遇上了35+女演员都会有的瓶颈期:人老珠黄,她的身体已经满足不了那群只喜欢年轻素人的导演和制片,皮子褶皱到打羊胎素和瘦脸针都没用,所以演不了少女,拼不过新人。 那就把刚成年的我搬出来,我长得英俊,又能说英文,光这两点儿就能在平均学历只有大专的中国娱乐圈里脱颖而出。再随便营销一下我为国家放弃英国国籍的噱头,就可以收获一大堆自来水脑残粉夸我爱国,为我欢呼。 在我妈的计划里,我火是必然,我火了之后她再火一把,也是必然。 母凭子贵。 2. 可我不想进娱乐圈这个猪圈,就算我是头猪,也不想跳进去滚泥塘。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我知道我必然会重蹈我妈的覆辙:用我的身体和那些制片人睡,睡出我的星途坦荡璀璨人生,以睡免税,在那些鸡巴一样的话筒前拿腔拿调,用气泡音很绿茶地回答娱记和粉丝的弱智问题,用一辈子洗不干净的遮暇和粉底填补我腐烂生蛆的内心。 这样的生活比我在英国留学时花天酒地的青春期更加令我作呕。所以我坚决反抗。而且我手里拿捏着我妈的一堆黑历史,如果她非要赶鸭子上架,我就先把这些大料实名制抖落出去再从她那套汤臣一品里跳楼自杀。 我真敢这么做,我很早就想这么做,很早就向往死亡。少年时,是因为有董彻陪着我,我才在化粪池一样的生活里找到了蛛丝般的活着的意义。 她和她的团队都奈何不了我。准许了我在H市读大学。 我不想,不配也不能往自己脸上贴金。一个从小在美帝和腐国长大成人的男生,哪来的拳拳爱国之心?在大英帝国,爱国甚至是件我觉得ish的事情,因为86%的英国老百姓都觉得他们的政府是王八蛋。 结果我成爱国主义形象大使了。他们拿活着的我没办法,就连死了的我都不肯放过。 操…这个浊世啊,敢再荒唐一点吗? 3. 一群乌合之众。 4. 只有罗冉和董彻真的为我难过。董彻是大导董明宇的小儿子,也算半拉娱乐圈内的人,他凭靠自己的力量艰辛地探听到了一切真相,告诉罗冉之后,罗冉悲伤过度,缠绵病榻。 一天24小时里,罗冉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哭。他满含热泪地自残,用水果刀在腹肌上划出纵横交错的血痕,伤口像一只只泣血的眼睛。董彻根本拦不住碎成玻璃渣的他,只能跪在床头恳求伤痕累累的他不要绝食,不要自残,和他一起去医院。 我从不知道罗冉也会这样。他一直很阳光,爱笑,纯真,执着,坚韧。他有着我这个bastard一辈子不配拥有的光明的康庄大道。因为我,他居然会表现出这样陌生的一面。 5. 头七,他们两个带着一束白玫瑰到我的墓园来看我。我妈他们这群杀千刀的又在举着摄像机摆拍哀悼我的纪录片。 小冉和彻儿只能站在外围无力地流泪。他们俩瘦了一大圈,特别是小冉,就像有一只妖怪把他身上的肌肉撕咬着吃掉了似的,黑色的衬衣下只剩一副骷髅架,他曾经会像团绒在我的怀里缠磨,如今却成了一根干枯的苞谷杆子。 直到前面喊着“Cuuuuut!”我妈立刻收起泪容问她的姘头导演成片质量如何如何,颐指气使地要求工作人员给她递过来冰水,大热的天,她妆都花了。 这个团队又磨蹭了十多分钟才撤走。 彻儿拉着小冉的手迫不及待冲向我的墓碑,一个眼珠长到屁眼里的场务和小冉擦肩而过,那束白玫瑰被飞撞掉在地上,花瓣零落尘泥。 小冉捂着眼睛大哭,泪水飞溅。我和他在一起快一年,第一回看见他哭得涕泗横流,有口难言。彻儿把花束捡起搂在怀里,用手背给小冉抹去泪水,口中低喃着“哥,你不要难过了,我心疼你。”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掉头准备飞走,结果在墓园管理处看到了我爸爸。 这个元凶,罪魁祸首。他是一切丑恶嘴脸原形毕露的动机,是所有悲伤的种子和供给悲伤肆意生长的养料。 6. 他居然也来假模假式地悼念我。而且他居然也带了一束白玫瑰。 就离谱。他怎么可能知道我最爱白玫瑰的。我喜欢白玫瑰这件事只有小冉和彻儿知道。他们是我最爱的人,而我爸,这个把我害死的人,他不配来这里看我。 我死后发生的恶臭的,令人作呕的一切,都源于他那天骑着他那辆破烂小电驴不走绿道。如果他开车呢?如果他晚几秒钟呢?如果他眼神好点儿看到我及时刹住车呢?如果他撞的人是我前面那个穿着露脐装的猪妹呢,那个胖墩儿脂肪那么厚,又减震又抗压,撞她肯定撞不死人啊! 彻儿和小冉不愧是我的好孩子。看到我爸来了,用最凶狠的眼神瞪着他,彻儿说:“你来做什么。”短短五个字如同钉子,把我爸钉死在罪恶的十字架上。小冉直接失控,拎起他的衣领给他来了两拳,打得他流出鼻血。 不够。我巴不得他被打死掉。都是因为他,娄岁欢,这个道貌岸然的学究,我窝囊地死掉了,我在乎的人失去了我和我的爱,而且我的死还成为了我妈这种劣迹斑斑的戏子用来吸粉固粉的工具。 都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