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能够吞噬星月的火焰
半成品呈现一种介于流体与固体的状态，表面流露出一种死寂的暗色，半成品被盛放在石盘上。 波尔莱瑟按照老师给的要求，将月光草和巨人手指里的特性加入进去。 是的，特性。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们发现，在一些物品上有着与其它物品不同的特征，锣蛇木在有人靠近后会变得坚硬，月光草在月光下会闪闪发光，巨人手指被碾磨后可以愈合外伤…… 这种“坚硬”“月光下发光”“愈合”等等就是特性。 魔药师能够用一种天赋感受到这种特性，并且将其提炼出来，制作成药物。 人身上也会有特性，“生”的特性，“死”的特性，尤其是“生”的特性，几乎算得上是人类特有的。 这也是为什么魔药师被称为异端的原因，不少魔药师都会用人体进行特性提炼，然后入药。 特性也有大小，多少的区分。 五十斤的月光草能提炼出两个单位的“月光反应”。 一根巨人手指能提炼出三个单位的“愈合”。 并且不知道为什么，魔兽森林里的动植物特性往往比魔兽森林外的要多很多。 不过这不是波尔莱瑟现在需要思考的事情，他看着面前正在慢慢融合的特性，那种死寂的暗色慢慢消散，像是下着小雨的矢车菊，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淡蓝色。 特性的融合有快有慢，这次应该就是慢的那种，大概要两天吧，波尔莱瑟算了一下，毕竟有三十六种特性相加。 然后拿出一块宝石，将融合魔法灌输进去，让宝石代替自己进行这项枯燥无味的工作。 如果说魔药师是通过提取物品的特性进行炼制，那么魔法就是对规则的运用。 上任国王发现在无色的空中，有这样一种规则，使得四季更迭，秋收冬藏。 当然教堂的牧师们肯定说这是神灵的赐福，毕竟上任国王确实是一个勤勉善良的统治者。 上任国王冥冥中感受到了这种规则，然后用一种他之前从来不知道的语言记录下来，那时月光耀眼，月桂花盛开，从那之后，月桂花之夜成为被记录的节日，举国欢庆。 然后到了三十三年之后，七年前，王都里再也没有一株月桂花了。 波尔莱瑟将宝石放好后，就来到门口，他的奴隶，安就跪在那个离门口不远处的地方。 安在每日例行的草药整理后，就会跪在那里，直到午夜时分，基本上每天要跪四个小时。他总是很早起来。 前两天要他整理月光草，那一百斤的月光草，两天时间也就完成了。 波尔莱瑟还以为是因为他身上的魔兽血统，后来才知道他是晚上不睡觉。 安沉默地跪在那里，波尔莱瑟久违的有点儿不知所措。 波尔莱瑟想起来，这段时间除了每隔三日会给安一些营养药品，在之前给过一些衣服和洗漱用品之外，就什么都没有给过安了。 他就算是养那出了名好养活的多色玫瑰也没这样敷衍过啊，他还会给玫瑰弄个漂亮的罩子。 波尔莱瑟招了招手，安明明低垂着头，却还是立马膝行了过来。 简单的短衫长裤，栗色的布料下是高大的身躯，黑色的头发长到了下巴处。 魔兽与人类的混种吗？ “你还记得进入角斗场你在哪里吗？” “回禀尊贵的主人，记得，在一些大人的庄园里。” “一些？” “回禀尊贵的主人，是的，一名大人玩腻之后，就会把奴送到另一名大人那里。” “第一个是谁？” “回禀尊贵的主人，奴不知道。” “不知道？” 话音刚落，安就把头抵在地面上，请求惩罚。 主人稍微流露出不满的意味，最好的方法就是请求惩罚，而不是原谅。 波尔莱瑟从来没有跟“奴隶”说过话，也没怎么了解过“奴隶”。 他知道贵族会就驯服奴隶的多样手段而侃侃而谈，也知道奴隶的懂事程度在一定场合代表着主人的颜面。 但当他看见安磕头请罪的时候，还是有点儿不习惯。 “你以前上过魔兽战场对不对，是个战士？” “回禀尊贵的主人，奴不是，奴之前是某个大人的奴隶，在一个与魔兽对抗的战场上被投放，战争结束后，奴又回到了那个大人的庄园。” “在庄园里？你是侍奉的仆奴吗？” “回禀尊贵的主人，奴之前是作为……” 安其实不是很想说，说完之后，纯洁的如同天使的主人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土地上有如此污秽的存在呢。 可是主人的回答必须回答。 波尔莱瑟其实并不意外，多米亚如果知道安的身份，作为老师的养子，多米亚也同样厌恶魔兽。自然也厌恶魔兽与人类的混种。 老师的亲族好像都死在魔兽下，那时候的魔兽潮虽然没有可以十年前的那次那么激烈，但还是会威胁人类的生命。 不过……那群野兽，也能跟人类交配生育吗。 “你还记得自己的父母，你的出生吗？” “回禀尊贵的主人，奴没有父母，奴一直就是奴隶。” “你出生就在你第一个主人那里了吗？” “回禀尊贵的主人，应该……是的。” “你之前说不知道识不识字？” “回禀尊贵的主人，奴不知道‘字’是什么，不知道知不知道。” 安跪在那里，一米九五的身高，健壮的肌肉可以让他在拉兹洛里成为一个值得所有冒险队伍拉拢的角色，然而他却是一个奴隶。 他是战士，是性奴，是魔兽与人类的混种。 也是老师的秘密。 作为老师最看重的弟子，自以为了解老师大部分的想法与意愿，就算是老师曾经的事业，他也略有所耳闻。 多米亚知道安的存在，或许其它弟子也知道，但他不知道。 波尔莱瑟有着如同神灵赐福一般的银发，从出生开始，周围人都说着恭维话，他也确实如此，不管是占星、油画、地理、音乐、马术……所有的课程都收到大师们的赞美。 就算后面开始学习魔法魔药，也展现出令人惊叹的天赋，学习一年之后，他就可以炼出只有老师才能炼成的药品，而在两年后，他所创造出来的药品，就连老师也只能摸着胡子唏嘘感叹，给不出一点儿建议。 魔兽与人类的混种，后面到底隐藏着什么，老师为什么之前不告诉他，现在又要通过药方来拐弯抹角。 他又想起那被红色笼罩的月桂花，芬芳欲滴的气味散落在并不耀眼的月光下。 隐瞒与欺骗，那是能够吞噬星月的火焰。 “明天早上八点，在旁边那栋房屋门口等我。” “谨遵您的意志，尊贵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