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命运的分歧
席利乌斯并不天生就是奴隶。 残存的幼年回忆告诉他，他是出生在一个正常温馨家庭的孩子。 矮小简约的房屋，里面住着和蔼温柔的母亲，还有严肃宽容的父亲……这些人与物，因为与现在的他相隔千里而变得毫无干系，可破碎模糊的记忆又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席利乌斯，这些是真实存在的，并且他曾经也都拥有过。 至于再后来的记忆，就是在β－26矿星上的了。 从远方千里迢迢过来的孩子饥肠辘辘，他长期被装在黑暗的集装箱中。直到在他被放出的那一刻，男孩只是下意识地抬眼。然而，在那一瞥间，他望到了此生最为令人赞叹的绚丽奇景，却同时被无垠璀璨的星光灼伤了眼睛。 他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男孩仍旧觉得自己一直生活在集装箱里，哪怕空间不再狭小潮湿，呼吸的空气也不再充满霉味与锈味，他在相对能够自由活动的同时，在强行忽略了双眼时而传来的刺痛感后，兀自觉得记忆里的景象只是自己的幻想。 直到有一天，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席利乌斯，你的名字。” 那人只是很简短地宣告了这一切，常年失明的男孩却听了个真切。 “席利乌斯，”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那是什么？” “星星的名字，现在，它是你的了。”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从此，他拥有了名字。 ——席利乌斯总有一种错觉，认为只要自己遭受到的苦难已经足够，自己便能获得补偿。 这种事情在他身上曾灵验了无数遍，因此他将其戏称为自己的“命运”。 命运让他离开了家乡，也失去了包括名字在内的自身的一切。 而自从有了席利乌斯这个名字，更在他经过治疗复明之后，他坚信自己能够再次得到他曾拥有的一切温馨和宁静。 所以，15岁那年，他身受重伤，在被巨大沉重的石块压迫着时，仍毅然决然地抓住了金发贵族衣服的一角。 他坚信这又是一次名为命运的循环。 后来，席利乌斯失去了一切。 而现在，他亲手拨动了时钟的指针。 在前世的记忆中，这是一场极为重要的宴会。 “席利乌斯，”金发贵族一如既往地俯视着他，高傲地下达了命令，“今晚，跟在我身边。” 不是“你不该来这里”或者“你该离开了”，而是“跟在我身边”吗…… 席利乌斯沉默地点点头。 柯林忽然皱起眉头：“你的测试结果呢？” 席利乌斯知道他这是在问早上的那个测试，回答道：“和去年相比，有了明显的进步。” “我现在是A级。”他说，等着对方的反应。 然而，柯林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的神色，他冷淡地转过身，示意席利乌斯跟上。 “导向力拥有者在成年前仅仅是拥有天赋，直至成年后，他们才真正拥有能够与精神力相抗衡的力量。” 席利乌斯跟在柯林想身后默默听着，他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所以你现在仍什么也做不了。” 说完，柯林将一枚徽章扔给了他。 席利乌斯小心接过，将它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在宴会上用于自由通行的证明。 “谢少爷关心。”他道了声谢，随后将徽章收好。 看来，柯林为了不让自己在他重要的场合上落了面子，也是做足了功夫的。 席利乌斯细细回忆起这场宴会的细节。 这是他来到道尔顿的一年后，也是柯林·道尔顿举行成人礼暨订婚仪式的时间。 柯林是道尔顿家主之子，更是道尔顿的继承者，他举办的这场宴会自然会有数不清的宾客参加。其中，来自贝尔家族的米莉·贝尔小姐，她会在今晚，正式成为柯林的未婚妻。 她会是这场宴会中最光彩照人的女性，就连现在这眼前的女人也不例外。 在轻柔古典的舞曲与人群的喧闹中，席利乌斯与一个女人对上了视线。 那个女人与在场的所有宾客都不同，她和席利乌斯一样，都好似与这盛会隔绝。 席利乌斯看了眼女人张扬而艳丽的红色长发。 乔安娜·斯图尔特。 他快速把女人和记忆里的一个身份画上了等号。 这场宴会居然有她出席么，看到她，席利乌斯有些意外。 斯图尔特是以精神力着称的贵族。然而这一代的家主夫人生下的双胞胎兄妹，无一例外全是极稀有的导向力拥有者。 由于这件事，斯图尔特甚至一度被怀疑家族内部掌握了使人拥有导向力的方法。 虽然事实上那根本就不存在。 “席利乌斯先生。” 乔安娜·斯图尔特叫住了他。 “您好，斯图尔特小姐。”席利乌斯回过头，并向她行了一个绅士礼。 “请问小姐需要什么帮助？” 乔安娜掩嘴轻笑，她未直接答复，而是先示意身旁的侍者递上一杯红酒给他。 席利乌斯礼貌地接过酒杯，在乔安娜的注视下，他向她道了声谢，便仰起头将酒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又将空酒杯放在身后的桌上。 乔安娜这时则从桌上又拿起另一个空酒杯，亲自灌上红酒。 “我想请您代我为道尔顿先生敬这杯酒。” 她将盛着红色液体的酒杯递给了席利乌斯，她妩媚地勾起唇角，展露出一个惊心动魄的笑容。 席利乌斯对此不为所动，但他还是接过了酒杯：“我会的。” 他确实也是在等着这一刻。 席利乌斯并不知道为什么以乔安娜·斯图尔特的这种身份，由于柯林·道尔顿素不相识，为何会想要设计用药算计对方。这种只在人心里才会显露出真迹的东西，是就算透过观测者的眼睛也看不到的存在。 所幸，他对此并不好奇。 席利乌斯只在意自己所拥有的有用的东西，至少，他现在因为乔安娜小姐不为人知的目的，拿到了一杯柯林无法拒绝的、下了药的酒。 这很好，他想。 前世的自己在发现酒中被下了药后，就偷偷把它倒了。现在，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他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然后把它交给柯林。 毋庸置疑的，柯林会毫无防备地喝下，在这场他理应压轴登场的宴会中。 “少爷，这是乔安娜·斯图尔特小姐送来的酒，她说她敬您这一杯。” 没错，席利乌斯认为乔安娜往酒里加的是普通的迷药。 直到他看到金发贵族在喝完后的不久，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为止。 原来不是迷药啊。 药效很快，才过了一会的时间，柯林已经意识不清地侧着倒在了沙发上，除了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之外，他都双腿无意识地上下磨蹭着，从贵族不断张张合合的嘴里，时不时地泄出几道动听的呻吟。 ——席利乌斯·未成年Ver对此毫无波澜，只是有些疑惑。 许是觉得自己心中的猜测太过离谱了，席利乌斯又走近了几步细细观察，他摸上贵族青年的额头。 有点热，但不是发烧。 “唔……滚开……” 脑子发热的贵族像是仍能感受到周围发生的事情一样，在席利乌斯接触他的时候，仍产生了抗拒。 席利乌斯没有反应，甚至还想将柯林扶起来进一步确认，但直到他的视线恰巧往下移，然后落到了对方腿间鼓起的那一坨。 好吧，不用再确认了。 就是春药。 席利乌斯无奈扶额，要进入宴会会场前的安检足以把一切毒粉都查明，他以为乔安娜最多带迷药过来，谁会知道，乔安娜竟然下了春药。 所以，现在要给他找女人吗？ 席利乌斯极力去忽视在他身上不断耸动的柯林，心里盘算着该怎样从道尔顿家逃出去。 他原本想利用柯林昏迷过去的时机制造一起失踪案，然后趁乱跟着贵族离开道尔顿家族的领地，谁知…… 所以说乔安娜·斯图尔特为什么要下春药？ 这一刻，席利乌斯对这个女人的动机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不过，不能给他找女人。 席利乌斯否定了原先的想法，不能让他现在的这幅样子被其他人发现。 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距离柯林要出现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在这一个小时，他要解开对方身上的春毒。 不过……春药要怎么解？ 经验为0的席利乌斯选择打开柯林手上的光脑通讯装置，在线查询。 10分钟后。 解锁了新知识的席利乌斯自信地关闭了光脑。 而柯林在这期间，意识早已变得浑浑噩噩，起先还能抑制住自己的呻吟，现在却开始自己毫无章法地脱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看着柯林胡乱地将精致柔滑的布料揉出一团团褶皱，席利乌斯好心地抓过他的手，帮他一个个解开扣子。 别说，这衣服好像还挺贵。 不过…… 席利乌斯一转思绪，紫色眼眸微微眯起，紧接着，他倏地抬腿将柯林踹倒在地。 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不断扭动的躯体，第一次以审视的目光打量这个他曾经不敢正眼去看的贵族。 他想起前世，柯林·道尔顿将他席利乌斯视作最底层的贱民。 那么在席利乌斯眼中，现在柯林又是什么呢？ 席利乌斯不由得笑了，因为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