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世界4（上）
滴铃铃，是用户进入聊天室的提示音。冯辉正在直播游戏，懒得切屏出去看是谁，他直接开口问道：“来者何人？” 来人答道：“马哥，是我。” 冯辉听出了对方是谁，于是调侃道：“你是谁啊？” “我，”对方说，“他乡。” 冯辉笑道：“原来是他乡大神，稀客啊！他乡大神来我直播间，有何贵干啊？” 顾知直截了当：“姐姐想弟弟了，想去探探亲。” “哦，是这个事情啊。”冯辉问，“是想弟弟了，还是想弟弟老公啦？” 顾知慌忙解释道：“弟弟！想弟弟！” “你咋回事啊，小老弟。”冯辉宽慰略显局促的顾知，“都说了看开一点，事已至此，孩子们愿意，咱们这些当家长的，也不能总是表现得这么别扭吧。” 顾知无言以对，只能随声附和。 冯辉也不想为难对方，笑呵呵地提醒顾知赶紧申请联机。 没人知道为什么严重恐同的我不是马军会突然转变自己对同性恋的态度，也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会让自己的角色与他乡遇故知的角色结成同性婚姻；大家只知道两个游戏角色结婚后，本就不喜欢控制文森特的他乡遇故知，干脆将该角色“送”给了我不是马军，让我不是马军彻底拥有对该名玩家角色的控制权。网友称其为“入赘”，我不是马军却坚称这是“过门儿”。他乡遇故知则拒绝发表看法，不论是针对自己角色入住别人家中的具体叫法，还是针对为什么要促成两个角色婚姻的理由。 许久没看冯辉直播，也许久未与对方进行联机的顾知，在操作角色进入马大家中，通过俯视透视模式查看过室内装饰后，不禁感慨道：“马哥，你家里……变化挺大啊。” 冯辉给马大建的是一栋六居三厅六卫，附带花园的精装双层大别墅（当然不是他自己设计的，而是从网上下载的模板），除了卫生间和厨房，所有能待人的房间都放了可以睡人的床和沙发；有的房间放的甚至是那种带帷幔的豪华大床。如今，这个家中不仅没有床，甚至连一张沙发都没有了，只有一把椅子，摆在客厅的正中央。 “我操，你不知道，”冯辉边操作角色，边向顾知诉苦，“这俩人太他妈饥渴了！只要看到床和沙发，就脱了衣服上去啪啪啪。我他妈实在没辙了，只好删除了床和沙发，只留椅子够他们回复体力就得了。” 顾知心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效果吗？ 此前他俩控制的游戏角色公开出柜的桥段，被剪成视频，传到了网上。因为内容太具戏剧性，且主播本人的反应极具争议性，瞬间便火爆网络，为冯辉和顾知增加了曝光度。冯辉认为应该抓住这个增粉的好机会，顺着网友的喜好，继续推进男同路线的剧情，于是找到顾知，表明自己的想法，希望能够得到对方的配合。 作为靠技术出名的主播，顾知玩这种休闲向的游戏本就是为了消遣，无意用此来吸粉，更不屑于用消费小众群体的行为来为自己增加曝光度。他本想拒绝，可是一想到冯辉不仅是他的前辈，还对他照顾有加，顾知便一时犯了难。思虑再三，他最终决定交出角色，不参与联机互动，这样既不违背自己的原则，也不至于驳了前辈的面子。 精明如冯辉，当即猜到了顾知的心思。他没有勉强对方，只说让顾知没事带着姐姐过来玩一玩，不要因此断了人家姐弟之间的情分。顾知没有听出冯辉的言外之意，送出角色后，便降低了与冯辉联机的频率，不仅让游戏中的姐弟变得生分，也让现实中难得能玩到一起的两个人变得愈发疏远。 尽管不喜欢对方哗众取宠的做法，但是顾知很欣赏，甚至有些羡慕冯辉热情开朗的性格：这是他能做好主播工作的天赋，也是他能受到更多观众喜欢，并且成为游戏区一哥的原因。不仅如此，顾知还对冯辉的大度心怀感激，毕竟是他小气在先，人家没有计较，至今还愿意和他一起玩——这么大气的一个人，活该人家会出名。 顾知精神紧绷，略显局促，一是因为太久不联系，不知该如何与冯辉进行交流，二是因为正在讨论的话题太过尴尬：他只能干巴巴地附和对方，宛如一个照着台词进行表演的业余捧哏，捧得既没有感情，也没有技巧，只有勉为其难的敷衍。 冯辉冷不丁地开口道：“你小子果然是在骗人。” “啊？”顾知茫然不解，“是说我吗？” “不然呢？” 顾知不明就里，冤枉至极：“我没有骗人啊。” “你明明说了姐姐是想弟弟，”冯辉激动地表示，“可是她自从进了屋，就直接奔向我儿，完全没有理睬我儿媳的意思！” 顾知这才回过神来，转而看向屏幕：玛丽眉飞色舞，与马大聊得正欢，徒留文森特独自地站在一旁。 “这是个误会。”顾知连忙向玛丽下达指令，让她去和弟弟叙旧，“玛丽在家的时候想的真是文森特——有录屏为证，马哥我一会儿发给你看。” 冯辉听闻，哈哈大笑：“小老弟，我跟你开玩笑呢！那么认真干嘛呀。” 顾知直播间的观众刷了满屏的“耿直大神他乡”的弹幕，看见弹幕的顾知，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作出的反应是多么无趣。平时他总是觉得别人是带不动的猪队友，如今顾知觉得自己才是最大的菜逼——冯辉努力制造话题、炒热气氛，他却接不住梗，只会泼冷水。难怪他直播的时候观众会说“很催眠”了。 “当然要认真对待。”顾知一本正经地说着玩笑话，“玛丽待字闺中，给已婚妇男当小三，三的还是自己弟弟，这样会坏了她的名声。” 冯辉自然而然地接过话茬，朝着猥琐下流的方向继续前进：“姐弟俩谁三的谁，还真不好说。” 顾知逐渐找回了感觉，与冯辉一唱一和，在成人档肆无忌惮地说着低俗的话。偶尔也会蹦出两句与三俗无关的话，比如冯辉说：“我最近总感觉游戏存档有问题。” 顾知便问他什么问题，冯辉解释道：“读档后的内容与上次存档时的不太一样，好像没存上似的。” 没遇到过的情况，也没听说过的状况，顾知不认为这是游戏本身的问题：“会不会就是没存上啊？” “不能够。”冯辉否定得很坚决，“我来回来去存了好几次——有录屏为证。” 糗事被拿来调侃，顾知不再是急赤白脸地进行辩解，而是心平气和地回应道：“真的有录屏，我没骗你，马哥。” 冯辉笑道：“我也没骗你啊。你看吗？看的话我现在就发给你。” 顾知是游戏操作方面的技术流，不是编程方面的技术流，就算给他看疑似bug的画面，他也不知该如何修复，于是他婉拒道：“不用了，马哥，我相信你的人品。” “不行，你必须看！”冯辉故意刁难道，“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是不可以怀疑我的智商，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别这样，马哥。”顾知用玩笑来转移话题，“万一看到点不该看的内容……我还是个孩子，看不得这些。” 冯辉哈哈大笑：“可不是嘛！那画面，老刺激了，哪是你这种二十多岁的小朋友能看的东西。” ——不论他俩说什么，兜兜转转，最终都会回到三俗的内容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