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切都结束的前夕

    消失多日的暗七重新回到了暗卫营，暗一是最高兴的那个。当初林祁昏迷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少年的身子就像一个危楼，地基正在慢慢被侵蚀，终有一日会分崩离析，而那个时候就是她也救不了暗七。如今看来，暗七在皇宫里养得还不错，脸色也没那么苍白。

    ＂暗一，＂暗七和其他几个暗卫见完面后，单独留下了她，＂之前的药还有吗。＂

    暗一皱了皱眉头:＂那药不是叮嘱过你少吃吗？＂

    暗七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又从她手里拿了几颗以备不时之需。暗一以为他养好了伤，怎么可能呢。被人关在不见阳光的地方，每天晚上都要承受来自那个人的爱欲，他没当场吐血已经算不错了。

    可笑的是，那人最后还假惺惺地问自己对他除了忠心没有其他的感觉了吗，暗七想到萧厉成怒火冲天的模样就是讽刺一笑。

    当年他林家出事，萧厉成身为太子也颇得帝心，只要他私下里稍微提上一两句，林家也不至于真的彻底家破人亡。可他并没有，反而冷眼旁观林家顷刻间消亡。或许是那点子交情唤回了他一些良心，出手救下了林家小公子，但也仅此而已。毕竟之后的事，大家都清楚，他林祁一个被林家上下娇养长大的孩子，进了个吃人不眨眼的地方。

    年幼的孩子并没有忘记一夜之间失去家人失去一切的痛苦，也没有忘记报答救命之恩。林家把他教的很好，所以小林祁咬着牙扛过了暗卫营的苦和痛，浸透了一身的血色从里面爬出来，成为了他所要追随之人的一把最锋利的刀。

    明明一开始，他还是个会撒娇会哭闹的小孩子。林祁刚被收养的那段日子，做噩梦的时候还会流着泪一路小跑去找他的养父，用那双谁也不忍心拒绝的大眼睛哀求着对方收留他一晚。那位暗卫是知晓自家殿下的所作所为，对这个小少爷心怀一丝愧疚，也就默许了他的所作所为。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小少爷竟然跑来告诉他想要成为暗卫，而太子殿下并不在乎这件小事，他早就把一时的善意抛在了脑后。可林祁没有，他熬不下去的时候就想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姐姐，还有养父，和他同期的小伙伴，以及那个对他伸出援手的……太子殿下。

    所以后来暗七永远把太子殿下的安危放在首位，永远听从他的命令，哪怕是被他夺去了身子也没有什么不甘，只觉得原来自己还有这样的回报方式。

    可是偏偏某一次，他快要昏睡过去的时候，听到了萧厉成的话。

    ＂孤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件事，＂萧厉成搂着怀里的青年，爱怜地轻吻那破皮红肿的唇，喃喃自语，＂大概就是随手救下了你。＂

    暗七在意识快要沉入黑暗之前，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第一次想要大逆不道地质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随手救了他＂，难道不是凭着父亲和太子殿下的交情，才得以在那样恶劣的情境下把他救出来的吗！

    所以……当时家里并不是真的出事，而是被人陷害了，而且是以格外迅速的手段将林家扳倒，甚至为了防止林家人发现干脆直接一把火烧了宅子。而原本这一切，是可以被挽回的，只是有能力的那个人根本不在乎罢了。

    第二天醒来的暗七神情恍惚，就连萧厉成的吻都没能唤回他，帝王也不在乎，毕竟他的暗卫性子如何他最清楚，走神只可能是昨晚太累的缘故。

    ＂……＂林祁坐在床上，低着头，黑发散落在背后，隐约可以看到漂亮的蝴蝶骨。

    ＂宿主，你还好吧？＂这段剧情是隐藏剧情，偏偏宿主不知怎的就触发了这段往事。按照原本的剧情走向，这段掩藏在时间长河里的回忆大概要到最后一个节点之后才会触发。

    林祁＂啧＂了一声:＂我们的天命之子真的是个很合格的皇上，一根棒子一颗枣，就这么得了一个忠心耿耿的护卫，真是好计谋。＂只是可惜，他没算到自己会对一个棋子动心。

    暗七攥紧了被子，许久没有流过泪的他低着头红着眼眶，身前的锦被有一块颜色慢慢变深。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小时候是，如今也是。他一边恨着这个人的见死不救，一边又为他对自己的恩情而感到痛苦。

    他是他的仇人，却也是让他活下去的恩人。难怪当初，养父听到他说要做殿下的暗卫时，眼底全是讶异，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这些埋藏在最深处的腌臜事情。

    林祁勾了勾僵硬的嘴角，他毕竟是当了多年暗卫的人，就算再恨也背弃不了自己的忠诚。

    ＂所以……＂他闭了闭眼睛，又吞下了一颗药丸，＂还是用这条命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