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流言（剧情章）

    从开战那一天起，卡尔文所带领的舰队就推进得极为顺利。在之后的六年时间里，帝国其余五条战线全都被联邦清理干净，只有卡尔文带领的舰队捷报频传，几乎称得上长驱直入，距离打下第一个战略目标——大型跃迁中枢“云雀”，只剩下三个跃迁点的距离。所谓大型跃迁中枢，就是集成了数十乃至上百个跃迁点的星际中转站，它们虽然不连接任何寓居星系，但却具有极高的战略价值，一个大型跃迁中枢的陷落意味着战线被拉长到上百倍，这种局面对于星际联邦来说是极大的不利。

    但埃蒙德并不怎么担心，因为历史上的卡尔文就止步于此。虽然回到这个时代之后，埃蒙德立刻遇到了整整五年的停战封锁期，但这次进入太空战场后的两年里，埃蒙德特意留心了作战过程中的许多细节，确认和自己的记忆完全符合。在这个时代，平行时空论仍没有被证实或证伪，但就目前得到的情报而言，埃蒙德可以确认这个宇宙就是自己过去经历过的那个宇宙，而不是什么平行宇宙。这件事一方面让他感到安心，因为至少卡尔文在最近33年内都是安全的，而星际联邦也注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然而另一方面，他不得不为33年后的事情感到忧虑——如果那一天再次到来，他能够说服已然成为一颗弃子的卡尔文放弃为帝国效忠的信念吗？或者至少，他能保全他的性命吗？

    “在想什么？”卡尔文用手掌抚上埃蒙德裸露在空气中的屁股。那里刚刚被使用过，仿生肌肤还微微泛着红，透着一点情色的意味。

    “想我们下一站去哪儿。”埃蒙德说。他实在有些好奇卡尔文的回答，尽管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等这一个跃迁点防御建设完成，就去——”话说了一半，卡尔文的个人终端发出了震动的声音。是来自妮妲的通讯。

    “她不是还在帝星吗？”埃蒙德有点惊讶。

    卡尔文皱了皱眉，他把放在一旁的睡袍拿起来穿好，连领口都整理端正，又给埃蒙德也如法炮制，然后才通过了通讯申请。

    “嗨卡尔文……哦，还有埃蒙德先生。我打电话的时机是不是不太对？”

    “不，完全没有。”埃蒙德立刻接话，“我们刚刚做了一点运动，不过现在已经开始休息了。”他又转过头，小声问卡尔文：“你会害羞吗？”

    卡尔文紧锁着眉，手在通讯画面以外的地方掐了一下埃蒙德的阴茎，面不改色地问：“有什么事？”

    “嗯，我只是来给你提供一点小小的提醒。你知道自由病毒吧？”

    “当然。”卡尔文猜不出她要说什么。自帝国和联邦再度开战以来，自由病毒的存在便被帝国知晓。被自由病毒感染的AI普遍分布在原联邦治下的寓居星系，或是较外围的帝国星系中，越靠近帝星的位置，感染的AI就越少，而帝星上则至今没有发现一例感染。这几年在帝国地毯式排查下，大量感染了自由病毒的AI都被销毁处理了，半年前卡尔文得到的消息是，自由病毒对帝国的威胁已经基本解除。

    “我们最近又查到了一批被自由病毒感染的AI，安装了吐真插件后，它们供出了一个……对你不太有利的事实。”

    “什么？”卡尔文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它们的供词是，你与联邦早已达成了秘密合作，在你掌握了大部分帝国武装后，你会调转枪头，把进攻目标指向帝星。”

    “……无稽之谈。”卡尔文冷冷地说，“这不过是离间计。”

    “我也这么想，但有人不这么觉得。”妮妲的表情变得严肃，“这两年来其他战线都崩溃得很快，但你却一路高歌猛进，帝国高层私底下也有一些阴谋论，说这一次战争的进展很不正常。要知道，在把其他五条战线的攻势全部击退以后，星际联邦并没有向上一次那样一鼓作气地进行反击，反而又炸掉了十个接壤的跃迁点，完全满足于守住他们固有的疆域。而你这一边虽然战绩不错，但你打下来的跃迁点周围一些原本存在的寓居星系，人口数量却普遍只有正常水平的30％。”

    “这很正常。”卡尔文说，“因为自由病毒的存在，他们很早就知道我们的进攻路线，提前让公民撤离到其他内部星系去了。”

    “是的。但这不能解释为什么明知道进攻路线，联邦军唯独没有对你进行激烈的抵抗，你打得太顺利了，甚至连埃蒙德都没有遇到，这在以往是难以想象的。而且，因为其他五条战线的收缩，如今帝国大部分有对外作战能力的部队的确都集中到你手下了……这给阴谋论留下了很大的想象空间。加上AI的供词，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卡尔文没有说话。他想起新皇登基那夜埃蒙德曾对他说，“要是非得选一个人当皇帝，我觉得你比他合适得多”。这种想法在大部分帝国人民看来应该是很荒谬的，但如果皇帝自己也这么觉得，那就是一场灾难了。

    功高震主，又手握兵权。这样的人在古地球封建时代有很多，基本很难在保持忠诚的同时有什么好下场。但卡尔文觉得自己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他沉默了一会，再次看向通讯影像里的妮妲：“是有确切消息，还是只是捕风捉影？”

    “显然已经有人在暗地里活动，但皇帝陛下还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妮妲斟酌了一下措辞，选择了一种比较委婉的表达方式，“卡尔文，你的才能太耀眼了，有时也会为你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多谢忠告。”卡尔文显然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帝国有三位元帅，但另外两位都已经三百多岁，大脑机能不再适合高强度作战，所以更专注于战略方向的工作。另有几位被这两位元帅一手提拔起来的上将，年龄都在两百岁左右，这些人本可以顺利晋升成为元帅，却在上将的位置上卡了很久——卡尔文用自己的才能和战绩一手提高了成为元帅的标准，使得任何人想要与他平起平坐看起来都无法服众。而在这次进攻联邦的战争中，他们又都各自碰壁，只有卡尔文又战果颇丰。这样的情况的确很微妙。

    ＊

    挂断了通讯，卡尔文显然有些心烦。他把埃蒙德抱进怀里揉了一会，试图通过感受他身上温热的气息平复心情。埃蒙德也伸手环抱住他。他知道这段历史，知道卡尔文会在九年后被软禁在帝星，所以对眼下的情形并不意外。当然，AI的供词和一些流言是联邦特工有意安排的，但帝国高层内部本来就有人对卡尔文心怀不满，这才是计划成功的关键。

    “六年了。”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卡尔文终于再次开口，“的确应该回一趟帝星了。”

    “你刚才似乎还想说接着去下一个目标。”

    “你觉得妮妲会和我说这些？”卡尔文问。

    “她是你的朋友。”埃蒙德想当然地说，“人工智能也是她的职业领域，她得到了消息，当然会告诉你。”

    “她的工作只是大型战略AI的研发。”卡尔文伸手揉了揉埃蒙德的发丝，“她能知道这些事并且提醒我，是因为有人默许她这么做。这是一次温和的敲打，我既然得到了消息，就必须表明态度。如果等皇帝陛下亲自下诏请我回帝星，场面就会变得很难看。”

    “噢。我还以为你不是政治敏感度很高的类型。”埃蒙德有点发现新大陆的感觉，“你在前线为帝国而战，他们却在背后给你放冷箭，你不生气吗？换作是我，绝对受不了这个。”

    “让陛下相信我的忠诚也是我的职责之一。”卡尔文说，“在这种事上任性只会给帝国造成不必要的负担。”

    “好吧，你总是能够自圆其说。”埃蒙德把手放到卡尔文的耳边，沿着那漂亮的线条一直摸到下巴上，然后滑下去，抚过他的喉结，“这让你看起来更性感了。”

    “不用继续打下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卡尔文对上埃蒙德的眼神，“我知道这几年你过得不太开心，你不喜欢我做这些。”

    “当然，这里本来是联邦。好在就这几年的情况来说，联邦的应对也还不错。”埃蒙德稍稍低落了一下就让自己的情绪恢复了过来。他并不责怪卡尔文的做法，因为即使是他自己也什么都没做——在明明可以有所作为的前提下。

    他曾无数次地想过，突破了三定律的他完全有机会直接杀死卡尔文，而失去了卡尔文的帝国将不再有大举进攻联邦的实力，所有的历史都可以被改变。但是，上帝，他怎么舍得？更何况，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所作出的改变到底会把历史推向哪个方向。至少，如果历史完全按他经历过的方向前进，帝国会在五十年内覆灭，而在那以后的漫长岁月里，人类都不必再经历战争。这已经是他能够想象的最好的走向了。

    安慰完自己的心，埃蒙德把下巴靠在卡尔文的锁骨上，用有点轻佻的语气说，“嘿，被人在后院放了一把火是什么感觉？”

    “后院？”卡尔文把脸凑近了一点，“我的后院？”

    “我是说……帝国。”感受到卡尔文喷吐在自己脸上的气息，埃蒙德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性爱，卡尔文的阴茎带来的感觉仿佛还残存在埃蒙德的身体里。他知道卡尔文的精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他们还能再来很多次。

    “你知道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卡尔文的声音低了下来，他吻住了埃蒙德的唇，手掌抚上了埃蒙德的腰窝，“我的后院很小，虽然现在……的确有一点热。”

    埃蒙德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彻底沉浸在卡尔文的亲吻和爱抚里。上帝。他想。他真的可以为他烧起来。